练习室的左右角落,各设置一个录音用的麦克风,竹内将两边的插头都接上MTR。
“桂,可以敲一下钹吗?”
桂敲了一下强音钹,确认MTR的电子测定器对钹的声响起反应后,竹内便按下录音:
“好了,OK了。那么从《WalkThisWay》开始吧。”
竹内将直立式麦克风架往前移动,向桂示意。桂双手转动鼓棒,敲打大鼓,脚踏踏板,开始力道十足的八拍,叠上姬川的吉他重复旋律,然后是竹内的声音与谷尾的贝斯。
奇妙的曲子。
完全不懂歌词的意义。即使看了CD里附的歌词翻译卡,还是不懂。里面有很多猥亵的单字,但总觉得和英文歌词不太一致,而且歌词卡上写的歌词和CD里唱的也有微妙的不同,连英文不好的姬川都听得出来。竹内曾向他姐姐的美国籍医生朋友问过这首歌歌词的意思,那美国人以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歌词卡好久之后,回答他说没有意义(Nothing)。姬川他们不知道演奏过这首歌多少次了,可能几十次,说不定有几百次,就在完全不懂歌词意义的情况下。
演奏的速度愈来愈快,曲子进入副歌,竹内仿佛咬着麦克风似的大声呐喊。
Walk this way
Walk this way
姬川仿佛从扩音器的呐喊中听到父亲的声音。
“我做了正确的事。”父亲在死前将姬川唤到枕边说的话。
“做了正确的事。”沙哑的父亲的声音。
Walk this way
Walk this way
做同样的事。跟我做同样的事。
姬川左手放在琴颈上,右手的弹片画过琴弦,然而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爵士鼓后方的桂。
练习室内互相较劲的高音与低音、干枯的八拍、呐喊声。父亲的声音在这样的状态下愈来愈响亮。姬川捕捉着桂刘海飞扬的身影,感觉心底某种感情急速沸腾。肋骨内侧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流仿佛要勒紧全身似的奔腾,随着脉动的同时,周遭的景色不断闪烁。感觉有只手伸进嘴里,胡乱搅弄着脑袋。——有办法吗?有办法杀掉光吗?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杀了她吗?从走廊冲到仓库,再从走廊冲回这间练习室。
做同样的事。同样的事。
姬川从小就向往平凡的人生,几乎每个朋友的生活都让他欣羡不已。上小学时、和国中同学走在街上时、高中的运动会上突然环顾四周时,姬川蓦地感觉到奇妙的异样感。仿佛看到世上的日文全都倒过来写,他觉得生存下去非常困难。生存这件事是难度高到难以想像的课题,自己该以谁为标准呢?谁又能教导自己如何完成这个课题?姬川总是独自伸出双手,十指在眼前拼命地摸索、摸索、再摸索……
演奏停了。
桂两根鼓棒悬空停在不上不下处,直盯着姬川看。她的双手缓缓地、缓缓地放下,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鼓棒前端敲到小鼓的边缘,发出锵的声响。
“亮……你还好吗?”
对着姬川说话的是谷尾,他站在另一侧的壁边,一脸惊讶。竹内也是,他单手握着麦克风,神情怪异地望着姬川。
姬川终于发现是自己弹吉他弹到一半停了下来。
“……没事。”姬川勉强挤出声音来。他将吉他从肩上卸下,竖立在墙边。“我可以去厕所吗?”
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发自他人的嘴里。
听到姬川这么说,其他三人的表情同时缓和了下来。
“大号还是小号?”谷尾无力地问。
“中号吗?”竹内也说了意思不明的话。
爵士鼓的后方,桂以鼓棒敲着肩膀笑着。
“我先暂停录音。”当竹内打算走向放在地板上的MTR时,姬川制止他。
“不用了,我马上回来。”
拉开隔音门的门把,穿过第一道门,推开第二道门,反手关上门,一直微微听得到的白噪音消失瞬间,走廊的宁静包裹着他的全身。姬川转向左手边等待区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迅速转身蹲下去,就这么趴着匍匐前进,经过刚才出来的那道隔音门,爬到透过门上小窗已经看不到他的位置,他才站起来,同时冲了出去。他在L形转角转弯,继续往前跑。一间间通过并排在右手边的练习室门前,一口气冲向尽头处的仓库。他靠近仓库的门,从小窗窥探内部。脉搏不停地跳动。姬川缓缓伸出右手,握住门把。
听着音箱的白噪音,谷尾凝视着爵士鼓后方的桂。桂茫然地看着刚才姬川走出去的练习室的门。
谷尾发现刚才的演奏中,桂的鼓打得有点乱。应该是因为姬川吧。一周前的那时……“啊,啊,呃,现在亮去上厕所。”
竹内对着麦克风说。大概打算以后听MTR的录音时嘲笑他吧。
“是小号,马上就回来。”
谷尾不自觉看了看手表。姬川离开练习室差不多一分钟了。
“对了,小桂,你今天好像特别起劲哦。”
竹内拿掉麦克风,对着台上说。桂叩叩地敲着两支鼓棒,笑着回应:
“因为是最后一次练习呀。”
“说的也是,然后就直到演唱会上台——啊,对哦……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竹内撇起嘴说道。
这家“电吉他手”只营业到年底,今天是最后的练习了。下周的演唱会之后,可能就必须决定下一次的练习场所了。考虑到团员居住的地方,还是在大宫车站附近找练习中心比较妥当吧,这么一来,练习后去舞屋天南地北聊天的习惯也能维持下去。不知不觉中,谷尾的视线再度追着桂的身影。
他想起一周前,大宫车站内对面月台的光景。姬川和桂并排站在月台边,抬头望着月亮。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后,姬川突然向桂伸出手,揽住她的腰。桂并没有拒绝,那小小的背影出现惊讶的颤动也只有一瞬间。姬川抱着桂好一阵子。谷尾听着背后电车到站的声响,一直凝视着眼前的光景。
那次是第一次吗?还是姬川和桂之间早有关系呢?——他过去也曾在意过那两个人之间交错的微妙视线。姬川看着桂,桂微笑回应。那个微笑就像是轻轻反握住在人群中被握住的手那样的感觉。
谷尾被上车的乘客推来撞去,却始终盯着铁轨那头的两人。姬川的脸突然靠向桂的脸……谷尾无法忍受,转身背对两人。仿佛被人潮淹没似的被推向车内时,他想起光。
光知道那两人的关系吗?
“哦,回来了。”竹内的声音让谷尾回过神。
门上的小窗左侧出现姬川的身影,外头走廊往左走会通往厕所。只见他探头看向里面,大概是在确认里面有没有在练习吧。演奏时若是不小心一口气推开两道门,走廊就会瞬间被巨大音量淹没。虽然现在整间乐团练习中心里只有Sun downer的团员和光而已。
“抱歉,久等了。”
姬川走进练习室,抱起摆在墙边的吉他,将吉他背带套上肩膀。
谷尾甩开烦人的思绪,笑着对姬川说:
“这么快。”
“你对时间那么严谨,我当然要动作快一点。”
开着玩笑的姬川额头上微微冒着汗,看起来一副急忙小解后赶回来的模样。
“啊,啊,呃,亮小号回来了,重新开始练习了。”
竹内依次看了看团员的脸,确认每个人都准备好了。
“那么我们再次从《Walkthisway》的开头开始吧。”
只有姬川恍神错过了一次吉他独奏的时机,其他团员的演奏都没有出错。两个小时的练习结束后,大家各自收拾乐器和器材,走出练习室。
“稍微超时也没关系吧?后面没人预约,野际大哥也不在。”
竹内在走回等待区时这么说,不过谷尾摇头说:
“那怎么行,公私总要分明。”
不过那并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单纯地讨厌不守时。不知道为什么,谷尾从以前就一定得按着计划好的时间行动,否则会觉得很别扭,是不是因为喜欢阅读破解不在场证明的推理小说的缘故呢?
“公私分明啊……”竹内的嘴角含笑。
谷尾换了个话题:
“光在做什么呢?要不要叫她过来?”
谷尾说着转向仓库方向。
“不,”迅速出声的人是姬川。“不太好吧?她现在应该很忙。”
“忙?她在做什么?”
“整理仓库,好像要检查所有器材的状况,听说要卖给业者。”
“这样啊。既然在忙,我看不要打扰她比较明智。”
要是忙的时候跟她说话,光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差。
谷尾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叼了根七星。姬川、竹内、桂也坐了下来。谷尾一边以打火机点烟,一边偷觑桂。敲完两小时的鼓之后,她还是穿着短袖T恤。
“我突然想到……”在一阵沉重的沉默后,姬川突然抬头说:“……野际大哥没事吧?”
大家脸色茫然,一时无法理解姬川在讲什么,他接着说了下去:
“我是说野际大哥还没回来,我怕他会因为要结束营业而有奇怪的念头。”
“奇怪的念头?”竹内反问。
“对野际大哥而言,这家乐团练习中心一直是他的全部,对吧?一个人独力经营,也没有结婚,可是这里只能撑到今年年底……心理上会自暴自弃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看到姬川严肃的表情,竹内哈地笑了一声说:
“你该不会在讲自杀这类的事情吧?原本就长得像尸体的野际大哥怎么会自杀。”
真不知道竹内在说什么。
“不会是最好……不过我还是很担心,要不要到附近找找看?”
姬川倏地站了起身,轮流看着谷尾和竹内。谷尾觉得姬川的模样不知怎的有点做作,是自己想太多吗?总觉得姬川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都别有企图。
谷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时竹内摇了摇手说:
“没事的啦,不用那么担心。”
“我还是担心,拜托,跟我一起去找吧?在附近找找看就好。”
姬川的眼神很真诚。竹内惊讶地看着姬川,眨了几次眼后,又瞄了瞄谷尾。谷尾只是露出一脸纳闷。
“那么……走吧。”首先站起来的是桂。“就到附近看看吧,讲得连我也担心起来了。”
“好吧,如果亮坚持的话。”竹内苦笑着站起来。
“——谷尾,你要去吗?”
“去,反正也没什么事。”
谷尾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百般无奈地站起来。三个人紧跟着已经往大门走去的姬川。姬川正要握住门把时回头说:
“应该留一个人在这里,也许野际大哥会回来也说不定。桂,你能不能留在这里?”
桂抱着羽毛夹克点头,走回桌边。
“演唱会前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记得穿上外套哦。”
姬川对桂说完后,催促谷尾和竹内往外走。冬天短暂的夕阳已经西沉,天空早已暗了下来。马路另一头,洗衣店里的圣诞灯饰还是闪耀得很华丽。
“我找这边,你们两个去那边找找,好吗?”
姬川出了门后往右边走了,而谷尾和竹内则是朝左边走。夜风吹拂在因练习而燥热的身上,非常舒服。
“谷尾,那家伙怎么了?”
竹内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散步在人行道上,一脸不解地开口问。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并没打算认真找野际。
“不知道……。亮一直都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地方。”
“就是啊。如果这下子我们真的发现野际大哥拿着绳子要上吊的话,那他的第六感也太准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为什么?要是真的发现他正要上吊自杀,那不是很幸运吗?因为我们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他一命啊。”
竹内灵巧地边以口哨吹着约翰·蓝侬的《Happy Christmas》,一边走在夜晚的小路上。谷尾跟他并肩走着,脑海中从刚才就响着玛丽亚·凯莉(Mariah Carey)的《Christmas(Baby Please Come Home)》。谷尾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买了她所有专辑。
也许该说是预料中的事吧,他们根本没发现野际。才五分钟,谷尾已经觉得漫无目的地走在夜路上很蠢了。他偷瞄旁边的竹内,没想到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默不吭声,同时间停下脚步,接着动作一致地转身回头。
“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吧。”竹内打着哈欠说。
“是啊,只是陪他找嘛。”
“说不定回去之后就看到野际大哥和平常一样坐在柜台里。”
“如果是的话,事件就解决了。”
“这哪是什么事件。”谷尾和竹内回到“电吉他手”。
“咦,谷尾,小桂不在耶。”
应该待在等待区的小桂却不见人影。姬川应该还在外面吧,那桂去哪里了呢?这时谷尾的脑海再度浮现那天的光景。在车站的月台上环抱着桂的姬川,以及回应着他的桂。姬川该不会只是找个借口支开自己和竹内吧?他的心里突然浮现这个可笑的想像。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他还是无法不在意那两人的事。
“会不会在后面?”
说着他离开了等待区,从练习室并列的昏暗走廊往里面走,在L形转角转弯,果然在走廊最里面看到桂的身影。她正站在仓库门口试图推开门。
“——你在做什么?”
谷尾一方面安心自己邪恶的推理错了,一边走近桂。只见桂困惑地蹙眉回头说:
“你们都没回来,所以我想来找姐姐,可是,嗯,好像,呃,推不开耶,仓库的门。”
“推不开?”
桂握着的门把是双层门里面那道门的门把。外面那道门已经打开了。
桂让开,谷尾也试着推了推门。真的推不开。虽然门有些微移动,但是内侧好像放了什么重物,挡住了门。仓库里似乎没有放暖气,门缝里渗出来的风非常冰冷。
“有东西挡住了。”这个时候,谷尾终于觉得不太对劲。
“……里面的灯没亮。”仓库里并没有开灯。
“光在里面?应该不在吧?”
“应该在,因为她不在办公室,也不在练习室,可是我叫她,她都没反应。”
“喂!光,你在里面做什么?喂!”
谷尾边呼唤,边缓缓推门。门的内侧发出声响,每推一下,都能察觉挡住门的东西微微移动。要不要就这么用力推开呢?但是以自己一人之力是推不开的,而且挡住内侧的东西要是什么高价的器材,那可就不妙了。
“姐姐会不会在里面昏倒了?还是有什么掉下来,砸中她的头呢?”
“不会吧。”
“你们在演短剧吗?”
谷尾一回头就看到竹内的脸近在眼前,吓了一大跳。
“谁演短剧啊!不是,这道门——”
听到谷尾说明情况,竹内一副何必大惊小怪似的笑了。
“所以你们觉得光在里面昏倒了?”
“不是我说的啦,只是门怎么都推不开,所以我也有点担心。”
“我来试看看。”竹内说着走到谷尾旁边,将门往内侧推了几次,接着他回头笑说:
“谷尾,看不出来你还真胆小耶。”
“我?为什么?”因为桂在旁边,所以谷尾口气有点冲。
竹内以下巴指着门说:
“我是不知道内侧有什么东西,不过并不是多重的东西呀。”
“不,很重。我几乎推不太动。”
“当然推得动,只是你没有用力推而已。你一定是心想若是高级器材,那可不妙,所以下意识没有使出全力。你告诉自己是因为东西很重,所以推不动,这在心理学上叫做‘合理化’。”
竹内故意以演讲似的口吻说明完后,伸出双手使劲将门往内推,门发出声响往内打开一道缝。如果体格纤细的竹内都推得动,的确对谷尾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先推过,所以多少比较好推了吧?”
“这种说法也是‘合理化’的一种。”
竹内说完后奋力一推,将上半身挤进推开后的细长黑暗中。光线从门缝及门上的小窗射进仓库,因此里面并非全然漆黑,然而还是无法看清楚内部的情况。
“喂,光。”没人回答。竹内伸出右手摸索墙壁内侧。啪啪啪,响起拨动电灯开关的声响,然而灯并没有亮。
“这里的灯为什么不会亮?光,你在里面吗?你还好吗?”
竹内走进仓库,随即传来他说“好痛”的声音,似乎是绊到什么了,竹内边轻声咒骂、边往里面走。谷尾和桂也跟着走进来。里面好冷。昏暗中照映出几道黑漆漆的器材影子。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背后传来声音。姬川好像也结束寻找野际的行动回来了。
桂快速说明情况后,姬川开口了:
“灯不亮的话……是不是跳电了?”
“跳电,是啊,很可能。”
“在哪里呢?有人知道总电源在哪里吗?”
谷尾摇头,不过他马上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他的动作,随即出声回应“不知道”。竹内接着说:“我也不知道。”
“我去找找看,谁跟我……谷尾,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好。”四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也不是办法,于是谷尾跟着姬川一起走出仓库。
“总电源应该在办公室或是柜台后面吧。”
“我去柜台看看,谷尾你去办公室找。”
姬川小跑步离开走廊,谷尾则是走进仓库隔壁的办公室。
总电源很快就找到了,就在光平常使用的办公桌上方的墙壁上。里面有一个大的主开关加上十几个小开关。开关全都朝上并排着,只有一个朝下。那应该是仓库的电源吧。谷尾脱下鞋子站上办公桌,试着把开关往上扳。
“……是吧……”
将开关往上扳的同时,仓库那边传来竹内的声音,似乎是灯亮了。
“……这个……乱七八糟……”
“……器材的……也说不定……”
“……没撞到……”
“……跌倒……”
他听到竹内与桂模模糊糊的话语,只是对话突然中断,仿佛音响的插头被拔掉似的,很唐突地断了。接着随即传来竹内的大嗓门,他叫着光的名字。接着传来桂如同笛声般的悲鸣。谷尾从办公桌跳下来,急忙套上鞋子便冲出办公室。仓库的门依旧是敞开的,内部明亮,器材杂乱无章地放着,接头散落一地。竹内回头说:
“喂,谷尾,光她——”
一台大型音箱横倒着,从房间里那区小高台朝地板倒着,音箱顶的下方冒出一颗人头,他们立刻发现那是俯着的光。桂跪在地板上不停地呼唤着姐姐,然而光完全没反应。
桂双手插进巨大音箱下方,想把姐姐拉出来,竹内也试着帮忙。然而光的头被夹住,身体完全拉不动。桂从音箱下方抽回自己虚弱的手时,羽毛夹克的袖子已经被染成鲜红。
“不要动她!”谷尾赶到桂和竹内身旁说:“不可以碰她。”
桂放声大哭。她的声音里混杂着绝望,听出这个情绪的谷尾不禁战栗。因为碰到一动也不动的身体时,会这么痛哭的原因只有一个。谷尾跪在桂身旁,战战兢兢地伸手触摸被抛在地板上的光的手。他以指尖轻轻摸着运动上衣与棉纱手套间的白皙皮肤。
好冰。
“那是……光吗……?”
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一回头,只见姬川瞪大双眼呆站着。
“是光吗?”
姬川再次问出同样的疑问,摇摇晃晃撞着杂乱无章的器材往这边靠近。
“亮,不行,别碰这里的东西比较好。”
听到谷尾的话,姬川突然愣住了。
“别碰比较好……?”姬川以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反问后,凝视着光。
谷尾吞了口口水后,挤出声音说:
“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