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却道:“伤员是可以留下,可兄弟们多数没有冬装棉衣,冒雪出征,必定会有无谓的伤亡。”
“湖阳、比阳距离泌阳城都不算远,不足百里路程,方城在北方一百四五十里开外,桐柏县是在山中。你们三军取另外三县,我去桐柏,如何?”万尧坚持出兵。
余德沉默不语,孙正回道:“我去方城。”
一直没说话的第五军团代军团长宋辉道:“那我去比阳。”
三县已选,就剩湖阳。
见其他三人已经打定主意,余德再坚持也没意义,“行吧,那我去湖阳。”
湖阳地处宋金边境,兵力不多,是个小城,距离泌阳城也近。
“老余,我们的伤员就留给你了,可得帮我们照看好。”
“好,你们放心去吧,伤员、俘虏都留给我,保证不会有事。”余德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手下兵力最多,是完整的三支军队,兵多就不能出风头,留守泌阳城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没有异议,各去传令准备。
两日后,护民军大军出动。
万尧带着第十军、第十一军东出泌阳城,冒雪赶往东南方向,桐柏县。
宋辉带着十四军、第十五军出东城,冒雪赶往正东方向,比阳县。
孙正带着第四军、第五军出北城,冒雪赶往两百多里外的方城县。
余德本人留守泌阳城,只命范文领第三军出南城,赶往宋金边境,湖阳县。
连下三天雪,积雪已有半尺厚,环顾四野,白茫茫一片,一望无际。
骑马走在雪中,身体得不到活动,甚是寒冷。
范文索性下马走上一程,暖和暖和身子。
“将军,湖阳城又跑不了,为什么要在雪天去攻城?”护卫亲兵很不理解,明明都已经有传言要在泌阳城里过年了,结果却在雪天出兵。
范文搓搓手,哈口气,望向远方回道:“九军两万人兵将都窝在泌阳城过年,像话吗?”
“再说了四个军团都在一个城里,但凡出点事,谁也不服谁,城里不就乱套了?还不如分开几个方向,各取一县,各管一摊。”
“原来是这样。”亲兵恍然大悟。
但随即又有疑问:“就这么分开了,要是敌军集中大军来打我们,那不是吃亏?”
“哪儿还有大军?”范文笑道,“唐州一共五千兵力,泌阳城里就放了四千,城外一战,直接吃完。剩下各县能有两三百人驻守就不错了,根本不会有援兵。”
“现在是没有,以后呢?我可听说金人的部队一出动就是几十万起。”
“几十万?听茶馆说书的说的吧?”范文不由失笑。
“临安朝廷不算穷吧,议和前兵力最多,那时候有多少?东路、中路、西路,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万。真正能投入战场的,不足三十万,还分布在东西几千里的战线上。”
“现在宋金议和三年,临安朝廷大裁军,常备兵力不足二十万,金国又能有多少?何况他们的主力部队还在北方草原打仗。”
范文聊得兴起,“你们是不知道金人的国境有多大。这么跟你们说吧,从金人的国都到临安,如果走路的话,要走两三年。坐车要半年,骑快马也要两个月。”
“等邓州、唐州被占的消息传回金人国都,已经是明年二三月了,然后他们再花几个月派人查证清楚,至少也到六月了,等派兵来,估计已经是九月之后的事了。”
“要是中间再耽搁几个月,怕是到明年冬天都不一定能见到金国大军。有这一年时间,我们还是三万人?”
“还有,我们就现在这点兵力,金国不一定会派主力来,就跟临安朝廷一样,他们会一点点派兵来,我看这仗打起来,没个三五年打不明白。”
“金国会跟临安一样?”亲兵好奇。
范文道:“只要是人,他就一样。”
“传令下去,让兄弟不必担心,打起精神,我们去湖阳县过个好年!”
湖阳县城距离泌阳城并不远,不足五十里路程,冒雪强行军一天,不到天黑,范文所带的第三军便已抵达城外。
湖阳自唐朝以来,直到宋金议和之前,一直都是镇,几百年来未曾置县。
宋金议和之后,唐州划归金国,由于州治所在泌阳城距离边境过远,而唐州又直面襄阳府,不利于边境管理,于是改镇为县,派遣了官员和驻军。
短短两三年时间,本地民力财力又不足,缺钱缺粮,根本没有能力筑城,连土墙都不曾有。
范文明知湖阳县城不大,驻军不多,但还是派兵抵近探查了一番。
在确定城中一切如常之后,当即下令四面合围,不放走任何一个敌军、官吏!
两千兵将如同天降,两百多守军几乎未曾抵抗,便在营房中缴械投降。
小小的衙门里,知县得知大批义军入城,在火炉边体若筛糠,挪不动脚步。
边境衙门存在的意义,就像长城上的烽火台,烽火台燃烟火示警,边境衙门则是断信示警。
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每隔十天向州衙报个平安,超过三天没有来信,就意味着边境衙门已经被敌方占领拔除。
所以来湖阳这等紧临边境的小县为官,实在不是什么好出路,不但捞不到钱,还有掉脑袋的风险。
此时湖阳知县沈林就面临一个艰难抉择,是自缢以保名节,还是委曲求全苟活。
两个选择都是沈林所不愿的,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也想好好活着,但可惜他没有选择。
因为得罪了行台大员,他被贬出汴京,因为出知湖阳县,他的家眷全被扣留汴京。
短暂思考过后,为了一双儿女,为了香火传承,他毅然走向了早已准备好的悬梁绳索前。
“县老爷这是要寻死吗?”
范文环顾寒酸破败的衙门,院子虽小,却也有五六间屋子,勉强还能住人。
随来的兵将不等吩咐,便将沈林从凳子上拉了下来,拖拽至范文面前。
“我已是死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真正死亡临头,沈林反而不怕不抖了。
范文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说实话,他讨厌文人腐儒,更不喜欢与文官相处。
但在临行之前,余德特意交代,不要乱下杀手,不要破坏县城稳定与安宁,尽量维持既有秩序。
“我给你一个选择,继续当官就在地上站着,不想当官,那绳子还在,你可以重新走上去。”
沈林沉默不语,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很好。今日起,你还做你的知县。”
“你们是究竟是什么人?”
“北伐义军,护民军!”
“你们是...半年前那些人?”
“你知道我们?”
“是。”
“那你愿意加入吗?”
“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