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西路,兴国军,大冶县,白雉山。
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在星夜赶路,脚程极快。
“传令,加速行军,天亮之前务必赶到武昌!”
将军一声令下,急速行军中的队伍再次提速。
然而,不多时,便有部将追上大口喘息的将军,“陶将军,不能再这么行军了,照这个速度等到了武昌,大家也跑废了。”
陶生岂会不知,但他实在等不及了,他带着三营、四营离开蒲圻已经一个多月。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早该在半个月前赶到武昌,没想到驻守兴国军的守军居然那么顽强,硬生生阻挡了天道军五千人半个月之久,整整耽搁了太多时间。
武昌已经近在咫尺,万俟卨就在三四十里外,早一天拿下他,就能早一天解除蒲圻之困。
离开蒲圻大营的时候,首领跟他说得很清楚,如果他们东进武昌偷袭万俟卨失败,蒲圻迟早会失守。
花费半年时间建立的蒲圻防线绝对不能丢失,这等失败他承担不起,天道军也承担不起。
见陶生不说话,部将又道:“孙统领他们落后十几里,单单我们跑这么快也不行,等到了武昌城下,我们还是得等他们一起攻城。”
这话也不错,孙正的队伍人数虽然不少,但实力比他们弱上一截,行军速度也大大落后,如果两部不能合力,即便自己先到了武昌,除了打草惊蛇,并没有多少好处。
一经提醒,陶生暗骂自己糊涂,一时着急行军,竟然没想到这个问题。
“传令,全军就地休息半个时辰。”
一路行军几十里,跑得汗流浃背的将士终于得到喘息之机,纷纷就地卧倒,话都没力气说,抓紧时间休息。
半个时辰之后,孙正带着队伍姗姗来迟。
“老陶,你跑这么快作甚?野猪追屁股了?”孙正追得一头汗,忍不住抱怨。
陶生道:“老孙,你们也太慢了,照这么下去,明天中午能到武昌城吗?”
“别急,这一仗很关键,千万不能急!”孙正坐在地上喘息道,“万俟卨胆小谨慎,他连鄂州城都不去就躲在武昌,估计听到风吹草动就会跑。”
“我们翻山越岭绕道江西,就是不想提前惊动他。你跑这么快,一进武昌境内就会把他吓走。要是他跑去鄂州城,麻烦就大了。”
“我们出来很久了,再拖下去,蒲圻会出事。”陶生很着急。
孙正劝道:“老陶啊,你还是对首领没信心。放心吧,首领亲自守在蒲圻,还能让田师中打过去不成?”
“再有信心,也不能让首领用一万多人打四万敌军吧?那四万人可都是精锐,京西调来的两万多人有一大半常年驻守在宋金边境,真打起来,不比鄂州驻军差。我们慢一天,蒲圻就危险一天。”
“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最迟明晚,必须拿下武昌城!”陶生的态度很坚定。
“行,这次听你的。”孙正很无奈,这个老队友就是急性子,稳不住,还得磨炼。
当夜,两军会合,一前一后,相距三里,趁着夜色掩护,借着月光,一路往武昌城方向赶去。
待到黎明时分,全军行至距离武昌城十几里远的一片水泊附近,借着茂密的芦苇掩护,四千余人藏入水泊之中,就地休整。
随着日升、日落,难熬的白天终于过去。
黑夜降临,天道军迅速钻出芦苇荡,直往武昌城奔去。
当夜,午夜时分,四千余人悄无声息来到武昌城下,悄然围上东西两门。
武昌城只是一座临江小城,不似大城繁华,无夜市灯火,早早便陷入沉睡之中,此时城内寂静,城上无人。
三营一小队将士潜至西门城下,他们手一扬,飞爪便脱手而出,带着绳索飞往城上......
“老爷,不好了!贼寇进城了!”
万俟卨在睡梦中被仆人叫醒,一听有贼寇,大惊失色,衣裳都来不及穿,急匆匆跑出屋子。
刚出房门便有一将飞奔而来,万俟卨急问:“情况如何?”
“贼寇来势凶猛,几千人围城,西城门已经被潜进城的贼寇打开,武昌城已不可守!”
“这可如何是好!”万俟卨急火攻心,双腿一软,若不是仆人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他已经当场摔倒在地。
“大人莫慌,末将掩护大人出城!”留守武昌城待命的原鄂州驻军将领李道引兵匆匆赶来都督府。
万俟卨好似看到救命稻草,急忙上来抓住李道手臂,“李将军可有良策?”
“李山将军正与贼寇在西门死战,末将引兵出西门,引开贼寇,大人可随后出城!”
“不妥!”
关键时刻,万俟卨脑筋一转,对身旁的仆人道:“王三,你穿我的衣裳,随李将军出城!”
仆人当即返身回屋,穿了万俟卨的衣裳,上了李道的马,匆匆赶往西城。
陶生正引兵与守军死战,争夺西城门,忽见又一支敌军赶来,而在敌将背后居然有一紫衣之人,不由心下一震。
万俟卨!
“马上之人就是万俟卨!别让他跑了!”陶生一声大喊,急向敌将冲去。
激战中的敌军一听万俟卨来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出城逃跑。
最的大官都要弃城而逃,他们又岂会死守?
于是敌军顿时拼了命地往城门外冲去,只想跟着万俟卨一起逃命。
天道军本与敌军战的难分高下,此时敌军拼命一冲,再加上赶来的援兵,天道军防线瞬间被冲开一个缺口。
眼看万俟卨逃出城,陶生大惊,不由怒吼:“追!”
“告诉孙统领,万俟卨从西门逃走,速速去追!”
孙正带着将士正硬攻东城门,听闻万俟卨果真从西门逃走,马上放弃攻门,带领大部分将士往西边追去。
追逐小半个时辰,孙正、陶生终于在一条河边将无路可逃的数百敌军围住。
一番苦战之后,残存的敌军尽皆做了天道军的俘虏。
“万俟卨,你跑得了吗?”陶生一把将万俟卨抓了出来。
拉到眼前一看,顿时心中一凉。
只见眼前身着紫色官服之人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而众所周知,万俟卨却是年过六旬之人!
中计了,这不是万俟卨!
陶生瞬间背生冷汗。
一番逼问之后,果真如他所想,万俟卨没出城。
“老孙,你带他们回城,我先走一步!”
交代一声,陶生便急急引兵返回武昌城。
然而,遍搜全城,再也找不到万俟卨的身影,他早已趁乱消失无踪。
长江中,一艘客船顺水而下,万俟卨坐在船舱中,望着窗前掠过的山水,眼中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