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刚才赵大人派来催钱粮的人只说了斩获和贼寇众多,却没提大军到了何处,离湘阴城有多远。”
“若是十天都还没到湘阴城,这仗没有一两个月怕是打不完。”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皱眉。
潭州城距离湘阴城不过百里而已,如果十天都没打到湘阴城,那打得也太慢了,潭州府库底子不厚,根本经不起久拖。
“陆大人,你知道什么就说,不必遮掩。”赵通的底细,李若谷多少知道一些,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节度判官陆康道:“我前日有事出了一次城,偶遇北边逃过来的难民,从他们口中得知,平乱大军正在长沙、湘阴两县之间扎营驻留。按其位置来算,大军出城之后仅仅走了不到三十里。”
“十天时间,还没进湘阴?”有人发问。
众人不由感觉惊奇,更多的是疑惑。
“不止如此!”众人只见陆康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一份在城中疯传的小报,诸位不妨先看看。”
说完,他将小报递给旁边的同僚。
那人有些好奇地接在手中,展开一看,顿时有些惊讶,一目数行,几息之间便将小报看完,一时瞠目结舌,“这...这...这是真的吗?”
旁边的人心急,一把抢过去,几眼扫完,同样惊骇皱眉。
“写的什么?”李若谷看三人如此,心中好奇。
小报马上送到他手中,几眼看完,顿时面有怒容,“这是谁在胡言乱语、耸人听闻、妖言惑众!速速追查,捉来问罪!”
“大人且慢动怒!”
陆康急忙劝道:“小报所言真与不真,派人出城一查便知。我从难民口中也听了些消息,比之小报所写更甚。”
李若谷将小报丢到一边,旁边的官员急忙接在手中细看。
“如若赵大人真纵兵捕杀无辜乡民,大营距离潭州城也不远,为何不见难民来潭州城避难叫屈?”李若谷问。
陆康道:“大人治事潭州不久,有所不知。潭州城早年曾多次遭兵匪、贼寇屠戮,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城外出现匪兵,百姓宁愿逃进山里,也绝不会进城躲避。”
“时至今日,只要听闻大军出城,百姓仍旧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绝不会接近。”
“所以,即便事发地离潭州城不远,也不会有幸存的乡民进城求救。”
李若谷皱眉,看向一众同僚,“确有此事?”
“确有此事。”
“十年前一年数乱,李使相亲率大军入潭州城,将匪兵、贼寇清缴一空,这些年才稍稍太平。”
见不少人当场作证,李若谷这才信了陆康所言,但仍有些疑问。
“这办报之人,不敢用真名,化名醉酒小娃娃,疯言疯语,写的文章更是狗屁不通,怕是所言并不真切。即便赵大人果真驭下不严,也不至于如其所编写,杀害两千无辜乡民。”
陆康提醒道:“大人莫非忘了,刚刚赵大人的人还说已经斩杀贼寇两千人。大军还没进湘阴县,去哪里斩杀两千贼寇?湘阴贼寇会提前送到他们面前,等着他们杀吗?”
李若谷被问得一时语塞,陈知远两千五百人全军覆没,赵通几天时间以四千兵将斩杀两千贼寇,确实不合常理,恐怕真有隐情。
但赵通身为通判,真敢如此放纵兵将滥杀无辜?
“若真有此事,此时大军在外,也不宜追责。”李若谷道。
“那就催催赵大人,让他速速进兵湘阴,平了贼寇,莫再拖延。”一人道。
“若这般放纵兵将,让他们一路杀到湘阴城,湘阴恐怕不会有活人了。”另一人道
“既然进兵不行,把大军唤回潭州城?”又有人道。
“大军出了城沾了血,砍了两千多颗人头,挂得到处都是,暴虐之气滋生,不怕他们回城乱杀一通?这张《荆湖小报》在城里疯传半天,百姓早就惶惶不安了。”
“不论怎么办,我坚决反对让这四千人立即回城!”陆康态度坚决。
“为今之计,也只有派人去告知赵大人,让好生约束兵将,莫在滥杀无辜,速速将贼寇平了。”
“我看你们是想多了。赵大人此番出城,恐怕就没想平乱,不然为何十天才走三十里,大营还离潭州城这么近。估计早就想好了,杀些乡民充数,等钱粮耗尽就撤回潭州城。”
“你们有没有想过,赵大人手握四千大军,只是想要钱粮呢?”
“不错,开口便是十五万贯钱、十万石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北伐中原呢!”
“若真是这样,大军要不到钱粮,反过来围攻潭州城,岂不是更麻烦?”
......
听着一众同僚的议论,李若谷沉默不语,暗暗心惊,以赵通的秉性,他还真有可能做出格之举。
“好了,不要再说了。”李若谷开口制止了众人越来越离谱的猜测议论,“先给他们送三万贯钱,一万石米。”
“我再亲自给赵通写一封信,让他约束兵将,不可滥杀,速速拔营北上,剿灭贼寇。”
“另外,从明天起,为防贼寇作乱,关闭东、西、北门,南门只出不进!”
“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枢密使张大人、殿前司杨大人都在来鄂州的路上,等他们到了,我亲自写信,请他们调兵。”
“陆大人留下,其他人先回去。”
一众官员无不忧虑,离开时仍然在议论《荆湖小报》里的内容。
“几千人头挂在官道上,真是难以想象。”
“这么热的天,路上还能走人吗?”
“北边有贼寇,南边守备军发疯,路上哪还有人?”
......
议事厅内很快只剩李若谷和陆康两人。
“陆大人,你久在潭州,颇有名望威信,我想拜托你亲自去一趟赵通的大营。”李若谷道。
陆康思虑片刻,拱手道:“当仁不让。”
“哎,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赵通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若是知道他本性难改,就不会让他带兵平乱了。”李若谷很后悔,但为时已晚,无可奈何。
陆康道:“武人本就生性好杀,野性难驯。手中一旦握有兵权,便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不错。本朝自太祖立朝以来,从来不会重用武人,即便不得不用,也会给他们戴上重重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