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愣了片刻之后,谭雅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姜煜的面庞:“你这孩子,别是魔怔了吧?”
姜煜捉住她的手,重新放置掌心握好,看着她笑:“我是认真的。”
“可是,”谭雅顿了顿,“你还没到能够领证的年纪呢。”
这倒是给姜煜问倒了。他锁眉沉思片刻,然后就笑了起来:“我们可以飞去美国领证,那边不用等到二十二岁。你要是愿意的话,明天录完节目,我们就飞拉斯维加斯。”
谭雅被他的说辞彻底给逗笑了:“别闹,”她说,“你个年纪轻轻的流量小生,还是先好好磨练自己吧。至少,”她抿嘴笑了笑,“还是先把大学给念完吧。”
姜煜欲言又止。
静默了片刻后,他又提议:“那,回去之后,去见见我的父母吧。”
这一次,谭雅没有再拒绝他。因为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够养出像姜煜这样的男孩子出来。
无论如何,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是个氛围很好的家庭。
天亮之后,吃过他们昨天亲手做的包子馒头,大家就要各自离去了。
何兰送他们到村外,别人尚可,只对了谭雅,她突然无限感慨,无数句话涌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只化作了一句:“死丫头,也别太用功读书,努力拍戏了,照顾好点自己,不然到时候给我做伴娘,丑了我可不要的。”
谭雅延续了她们之间一贯的对话风格:“切,想要我给你做伴娘,先转账,再下帖子请我吧。”
“滚!”何兰言简意赅地赶她走。
回去安市的路上,谭雅收到了沈庆平老师的消息:已到。她很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是那个老狐狸过来了。
回到家,谭雅打开门,却并没有见到沈庆平老师的身影,客厅里坐着的,只有许诺一个人。她去录节目的这几天,并没有带助理,她放了许诺两周假,让她回家去看父母,去看自己的男朋友。
“你是对的,”她一进门,许诺就对她这样说道,“我跟他分手了。”
谭雅换鞋的身子顿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客厅里坐着的许诺,原本清丽的一张脸,有点苍白,眼圈边是淡淡的青色,眼底的红血丝一目了然,谁都能看得出,她没有睡好。
“他想让我辞职,说要跟我结婚,结婚之后,我就不要出来上班了,就在家做个家庭主妇,好好照顾他,还有他妈妈。你知道,他把他妈妈也接过来了,住到我爸妈给我们买的房子里,还理所当然地说,这才是我的本职。”许诺的眼圈又红了,“你说,他凭什么定义我?”
谭雅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拥她入怀,听她先是小声啜泣,再是放声大哭。
这世界上,一个人想要走得远,真的好难啊。尤其,还是一个女人时。
去见姜煜的家人时,谭雅再一次给沈庆平老师打了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可能是在忙吧,她安慰自己说。
其实,她想喊上他一起,作为她这边的家人。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强求不得。
姜煜的家比她想象得还要遥远。一直到看见一片旷野中,唯一能见到的灯火时,姜煜告诉她:到了。
谭雅目瞪口呆,他可没告诉自己,他家竟然在这寸土寸金的安市,拥有一座千亩私家园林。
“原来你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她说。
姜煜以为她要生气了,气自己瞒着她,才想要解释下,什么叫财不外露,就听见她又说:“我竟然也有狗屎运气。”
姜煜想了想,虽然这个比喻是在是委屈了他,但他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
从铁艺大门进去,又足足开了近五分钟的车,才到了灯火通明的房子前。
下了车,谭雅就感慨:“感觉自己是在拍中国版的《唐顿庄园》。”
姜煜笑着,牵过她的手,往里走去。
室内装修倒是很古朴,没有暴发户喜爱的金碧辉煌,是很低调的黑与白,很儒家的审美。谭雅虽然不是很懂,但只那角落里的一张红木摆件,怕就很值钱了。
绕过一扇绘有松竹梅的屏风,就是宽敞的客厅,客厅里坐了三个人,谭雅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后脑勺。
“不是吧?”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了姜煜。
听见声响,背对着他们坐着的那个人,回过头来,露出奸计得逞后狡黠的笑:“哟,丫头来啦。”
正是“失踪”的沈庆平老师。
本就有点紧张的谭雅,现在却是彻底懵了。这到底又是演的哪一出?
恰逢阿姨进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入座。
觥筹交错间,伴随着松鼠桂鱼红烧肉,谭雅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沈庆平老师,是姜煜的表叔。虽然隔得有点远,但姜煜的母亲,却是沈庆平老师在这世上,唯一的亲戚了。
谭雅听着他们说起往事,在喝下一口甜米酒后,她后知后觉:“那那天在香港,你其实是看见他了吧。”
待沈庆平老师笑着点头后,她故意拉长了脸:“那你不告诉我,你们原来是认识的?还是亲戚!”
沈庆平老师哈哈笑着:“老实说,当时我自己也是吃了一惊,我压根就不知道,这小子原来还有这样的能耐,给你拿下。”
谭雅瞪了眼:“注意下你的用词谢谢。”
姜煜帮着长辈说话:“这事都怪我,是我自己瞒着的。”
谭雅看向对面的人,撇了撇嘴:“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你早该告诉我,你跟他是认识的。”
姜煜陪着笑:“是是是,都是我的锅。”
姜煜的父母都是很文雅的人,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他们说:“这事儿的确是姜煜做得不地道,要让他给你赔罪。”
面对父母,姜煜便有点撒起娇来:“爸,妈,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才是你们的亲儿子啊。”
他妈妈便笑:“我一直就想要个女儿,结果就你这么个臭小子。现在好啦,我看着长大的国民丫头,真要成我半个女儿了,我还管你。”她拿公筷给谭雅夹了片糯米藕,望着谭雅和蔼地笑,“多吃点,看你瘦的。”
沈庆平老师不满地哎了一声:“这是我女儿。”
“干女儿。”姜煜爸爸补充道,又转头问谭雅,“怎么样这桂花米酒?可是我亲手酿的,桂花也是园子里自己种的,都是纯天然。要不要再来点?”
沈庆平老师啧了一声,对谭雅说道:“你把这臭小子踹了吧,我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高富帅。”
“不行!”却是那一家三口异口同声。
饭后,众人闲坐聊天,谭雅走去露台看花,听见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来的正是沈庆平老师。
虽然外面都说她和沈庆平老师是父女,可不管台前还是幕后,她都更愿意称呼他为老师。在演戏这条路上,宋老师和陈总是推她入门的贵人,但沈庆平老师,他是指路人。
“这家都是好人。”沈庆平老师走到她身边,伏在栏杆上,往下看,是一池深碧湖水。“这句话我上个月就该告诉你的,虽然晚了一些,但现在,也还赶得上。”他笑。
谭雅瞅了他:“你当真之前都不知道?”
他一梗脖子:“骗你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喂鱼!”他手指了下方。
显见的是没什么诚意的发誓。
谭雅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还有个表外甥也是这娱乐圈里的人?”
这回轮到沈庆平老师翻了白眼回敬她:“我哪会知道你们俩会勾搭到一块儿去啊。”
“你今晚说话真难听。”谭雅嫌弃着他,看他只闷闷地笑,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问,“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沈庆平老师当即就皱起了眉头:“瞎说!我巴不得你赶紧从我那房子里搬走呢,真是鸠占鹊巢。”
看得出是十分地言不由衷了。谭雅满意地笑:“行了,你放心吧,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得占着您那巢呢。”
沈庆平老师哼了一声,回头看见姜煜也笑呵呵地就往他们这边来了,不禁撇嘴:“也是,这小子乳臭未干的,自己还没怎么混出来呢,起码还得再等个几年吧。”
说着他自己又叹息:“看来我还得再努力努力,要给你这丫头挣点嫁妆钱啊。”
谭雅一点也不客气,笑:“那我可就等着了。”
沈庆平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就不能推辞一下,心疼心疼我这把老骨头?”
谭雅干脆地回答:“我知道你不用。”
沈庆平老师转身就走。在与姜煜擦肩而过时,他停下来,拍了拍姜煜的肩,满是同情:“小子,好自为之吧。”
姜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叮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走向谭雅,又看了沈庆平老师,说:“你又怎么给他气着了?”
谭雅不以为意:“没事儿,他就是个属炮仗的。”
姜煜笑了,又被她问:“说说吧,你这样的出身,怎么会想着就进了娱乐圈呢?你爸妈倒也舍得。”
姜煜想了想:“以前被采访说的话,也是真的,我是一不小心,歪打正着地,就踏进了这个圈子里。”
“哦,”谭雅看了他,一点头,“原来不是为了来接近我啊。”
姜煜迅速接话:“踏进来的那一刻,我也的确是想到了,这样或许会更早离你更近一点,更,”他思考着说,“看起来更显得我是靠了自己的本事,去站到姐姐大人身边的。”
谭雅听着,一挑眉:“这么说,在这之前,你还有别的主意?”
“有哇,”姜煜回答得干脆又实诚,“我要是没进这一行,我还有位做演员的表叔啊,他就是我的捷径。”
突然就成了踏脚石的沈庆平老师,坐在那里不禁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他揉了揉鼻头,抱怨着。
那头姜煜依旧凝视了谭雅,微微地笑:“那时候在《父女》的片场,第一次见到姐姐大人,我就知道,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谭雅却是愣住了:“那时候你就见过我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姜煜哈哈笑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父女》也是我第一次触电大银屏,那天刚好被我妈妈带着去探表叔的班,现场临时缺一个小演员,就让我顶上了,没跟你同场,也没有台词,镜头里一闪而过,就是我自己看,也要费了老半天的劲,才能找出自己来,是实打实的跑龙套群演呢。”
今天或许能够被评为谭雅有史以来,惊喜最多的一天,她张了张嘴,却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姜煜却是唇上抹蜜,笑得动人:“所以我说,我真的是看着姐姐大人你长大的呢。”
谭雅抬眼,对上他眸中深情,这突然暧昧起来的氛围,终于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急忙撇开眼,视线下垂,见了他捏在手里的东西,正好转移话题:“你拿的什么?”
习惯了她是个气氛破坏者,姜煜只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喏,你尝尝,这可是我代言的巧克力呢。我说过,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我现在可是实现了哦。”
谭雅接过,看清外包装上印着的漂亮花体英文,她想了起来,他好像是有跟她说起过,有这么一回事。
但她同时也敏锐地意识到,他仿佛是在含沙射影自己。
“你是说,我有什么还没对你实现的事情?”她问。
姜煜连连点头,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对啊,姐姐大人忘了,你还差我三顿饭呢。”
三顿饭……谭雅哑然失笑,幸亏他还记得这个。
看她发笑,就知道还没彻底忘记,姜煜胳膊肘捣了捣她:“哎,别光顾着笑啊,你说,什么时候兑现给我啊?”
“要说兑现,”谭雅歪着头想了想,“回来这几个月,我们也一起吃了不少饭了吧,早就超过这个数了。”她也竖了三个手指头。
“那不算!”姜煜一口否决,“我说的三顿饭,可是只有你跟我,不许有别人的。”
谭雅无语:“你这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
姜煜嘿嘿笑了,凑近她:“不仅如此,我说的‘三’,不是确指数字三,而是,”他的唇碰着她的耳朵,“一日三餐,两人四季。”
谭雅的耳朵被他呵出的气烘得发热,偏偏这时候,沈庆平老师的声音越过悠扬的昆曲,喊他们过去吃蜜瓜。
一口蜜瓜入嘴,姜煜笑着问她:“甜吗?”
她点头,声音含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