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许诺和她男朋友走,阖上门,姜煜就看见谭雅踢了拖鞋到一旁,整个人缩进了沙发里,猫似的蜷成一团。
电视里播放着俗套的好莱坞电影,姜煜知道,她其实一点都没看进去。
“生气啦?”他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只胳膊很自觉地,就搭去了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谭雅抱了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盯了电视机,一声也不肯言语。
瞧她这样子,姜煜身体倒向她这边,挨着她推了推:“不是吧,真生气啦?”
再旁边就是沙发扶手,她无处可躲,只好转头瞪了身边的人:“要你管?”她恶声恶气,恨不得就能给他气走。
然而姜煜是厚脸皮惯了的,一点也没生气的意思,反而依旧笑嘻嘻的,往她身边凑:“哎呀,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要不,我给你跳个舞,让你开心下?”
“谁要看你跳舞?”谭雅推着他,“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我要睡觉了。”
“诶——”姜煜拖长了声音,千斤顶似的稳坐沙发上不起,“你不开心,我就不走了。”
“你不走,我就更不开心了。”谭雅白了这个无赖一眼。
她这样说,姜煜眼珠子骨碌一转,往起一跳:“得嘞,那我还是给您跳个舞,好歹先消消气再说。”说完,他就胡乱划水,四肢简直就是在群魔乱舞。
谭雅原本不打算看他的,无奈视野范围就那么大,他又恰恰好挡在了电视机前,左右前后地摇摆着,像极了老年迪斯科,不,老年人都比他跳得要好。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幸亏你不是唱跳男团出道,不然就你这个舞姿,恐怕要flop到地心吧。”
见她终于笑了,姜煜便停止了他的魔鬼舞蹈,笑着说:“对啊,幸好我是靠这张脸吃饭的。”
“不要脸。”谭雅撇过头去,轻轻骂道。
沙发往下沉了沉,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又坐了回来。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姜煜坐得端端正正,问她道。
谭雅转过头,看他跟个小学生似的,一脸紧张又期待地看了自己。她没忍住,故意板了脸,说:“是啊,谁让你帮着外人说话的?”
“外人?”姜煜眉头一挑,笑逐颜开,“那这么说,我们是自己人了?”
谭雅翻了白眼:“这话还用问吗?”
“哇,太好了!”伴随着他的这一声欣喜惊呼,谭雅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抱得很紧,谭雅压根就动弹不得,只好一面扭了身子,一面教训着他:“你给我松开。”
“那你再说一遍,我们是自己人了。”姜煜嘻嘻笑着,下巴搁在了她的纤细肩头,两眼凝视着她,笑眯眯地说。
谭雅翻了个白眼:“你再不松开我就要咬你了啊。”
“你咬。”姜煜笑着,伸头去她跟前,嘟起了嘴,“你往这咬。”
真是要被这个无耻的家伙给气死了。谭雅眯了眼,眼神似刀子,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出血窟窿。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翻滚的怒气,姜煜终于放开了她,笑着:“好啦,不逗你了。”他拉着谭雅,两人面对了面,“那你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今晚说的话不对吗?”
“我是觉得那个鲁传峰他不尊重人。”谭雅说,“他把别人的付出,都当作是理所当然。我就气你,说我不该说他。”
“我是怕许诺脸上挂不住,”姜煜握住了她的手,“你再怎么不喜欢鲁传峰,也得给许诺留点颜面吧,毕竟是第一次见。”
“你还真是圆滑。”谭雅哼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就因为他是许诺的男朋友,我才要说的。”
她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两颊总是鼓鼓的,跟青蛙似的,这让姜煜觉得,嗯,还挺可爱的怎么回事?他很想伸手去戳戳,却又怕惹她更生气。
“你们这些人,总是说,说这个要看场合,说那个要看对象,说白了,很多真话就是不让你讲出来,尤其是事涉女性的时候,巴不得一个个都是哑巴,是聋子,是瞎子,最好还是回到封建社会,女人都以男人为天,那才好。”谭雅越讲越气,“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就是要讲,我能够发声,能够提醒身边的人,我为什么不讲?就算她们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多此一举,那又怎样?我相信,总有人会明白的。鲁迅先生都说了,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我们总不能还越活越回去了吧?”
姜煜是不防,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愣了愣,他笑:“连鲁迅先生都搬出来了,那的确是了。”
谭雅瞥了他:“怎么,知道我是个可怕的人了?偏激?女权?”她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早知道,早抽身,我不会怪你的。”
没等来姜煜的拒绝,她先得到的,却依旧是那个大大的怀抱,再是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休想这样就把我赶走。”
她不由地笑:“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想要你看清楚,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她暴躁,有刺,会伤人的。”
“那我也只要你这一朵。”固执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她被人搂得更紧。
“不后悔?”这话一问出口,她自己都笑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她从姜煜怀里起来,两只手捧上他的脸,一双美目目不转睛地凝视了他,笑盈盈着,“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姜煜握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额头相抵,眼中温柔动人,“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大一新生们在烈日下暴晒的时候,谭雅坐着她的保姆车,一路东行,开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打开车门,湿热暑气迎面扑来。谭雅以手作棚,遮挡头上的刺眼阳光,还未下车就直呼:“这里好热呀。”
四周摄像机早已架起,下车便是拍摄模式,有工作人员在旁边提醒着:“前面路太窄了,车子开不进去,只有骑电瓶车,或者步行。”
谭雅看了看四周,露出贝壳一般的牙齿,笑着:“你这也没电瓶车呀,这不明明摆着,是要我们走着过去嘛。”
工作人员也笑:“或者,您也可以等何兰老师出来接你,她有辆电瓶车。”
“等她出来接我?”谭雅撇了撇嘴,“等她过来,我就该被晒成黑炭了。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她拖过一只小行李箱,沿着水泥砌的小路,往村子深处走去。好歹她也还是个女艺人,化妆品护肤品不说,至少衣服是要带全了的,起码能保证,录节目的这三天里,穿的衣服不会重复。再怎么说,也还是混时尚圈的呢。
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一处不小的院落前,墙上挂满了爬山虎和野蔷薇,绿意葱葱,看着就很凉爽。墙内有向日葵在探头探脑,谭雅看得清楚,有两只大蜜蜂,嗡嗡地就从自己眼前飞过去了。
看她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工作人员忍不住问:“你不怕啊?”
她回答得也很镇定:“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惹它,它不蛰我。”
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人声,院子里有狗叫了起来。谭雅饶有兴致:“哟,还养狗了呢。”
到了院门前,她看见院门敞开着,一眼就能够看清里面的情景,比起墙外的花草,院子里显然更是品种丰富,生机勃勃,她不由得笑:“这是要向李子柒发展呢。”
“谁不想做李子柒呢?”
何兰的声音从门边传来,谭雅探头一瞧,见她正戴着一顶草帽,身上是印花的衬衫,下身着一条牛仔裤,脚上踩一双球鞋,一副十足的休闲模样。
她便打趣:“瞧你这小模样,倒还挺像是要下田去的。”
何兰也不甘示弱,指了她身上穿着的小碎花裙子,反击道:“瞧你这副千金大小姐的打扮,难道你是想来享福的吗?”
“难道不是吗?”谭雅撑着她的小行李箱,立在门口问,“要不是,那我现在就回去啦。”
“来了还想走?”何兰故作狰狞地笑,“乖乖来给我干活。”
“这就是你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态度吗?”谭雅拧了眉,抬了抬下巴,很是高傲,“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让你一个人下田去。”
何兰翻着白眼:“我信你个大头鬼。”
这一如既往和谐无比的会面场景,在两个人彼此瞪了对方三秒钟后,终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快进来吧,刚切了冰镇的西瓜,吃两块解解暑。”何兰将她往院子里让。
谭雅才进去,就看见一只棕色的小土狗,朝着她们这边跑了过来,肉嘟嘟的,跟个小团子似的。看得谭雅不禁发笑:“你怎么养了这么个小不点呀?”
“可爱呀。”何兰说,“你别看它小,凶起来的时候可凶了。”
“是吗?”看着小狗跑到了自己的跟前来,谭雅松开了行李箱的拉杆,蹲下身去,将小狗举了起来:“你说也是奇怪啊,这些小东西小的时候长得是真可爱,可是长大了吧,就是各种各样的丑了。”
“别这样说,不能当着它的面这样说。”何兰一把捂住了小狗的两只耳朵,义正言辞地冲谭雅说道,“它听见了会伤心的。”
“我看你才是个神经病吧。”谭雅冲她翻了个白眼。眼睛上抬的功夫,她又瞧见了窗台上趴着的一只三花猫。
“哎,还有一只猫呢。”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放下了小狗,又要去捉猫。
“你先消停会儿,先把你行李放到屋子里去,行不行?”何兰对她无语。
谭雅已经成功地捉到了三花猫,抱在怀里摸着:“你这个主人真是不懂事,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待客之道,你就不能帮我提进去?”她冲院子中间站着的何兰说道。
何兰气结,才想要组织语言反驳她,却听见院门口又传来一阵声音:“是这里了吧?”“我看就是这里了。”“哦,就是这里嘛。”
她和谭雅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就看见三个光鲜靓丽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