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行驶在空旷的高速上，谭雅将临走时拍下的那张泛黄照片发送给了沈庆平老师，没能立即得到回应，这个点，想必他正在书房里听着他的古早胶片，抱着猫假寐吧。
手机放去了腿上，谭雅叹了口气，被姜煜听见，他侧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嗯？”谭雅愣了下，也看了他，愣愣说道，“没什么啊。”
姜煜就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在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叹气呢。”
“没有。”谭雅也就笑了，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觉得吧，叹气挺舒服的。”虽然年轻的时候，也总被老一辈讲，叹气不好。
姜煜点了点头：“那就好。”
“好什么？”这回轮到她笑着发问了。
姜煜摆出一副老成模样来：“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好。”
谭雅微微笑了笑，因为凉快，他们没有开车内空调，降下车窗玻璃，让风抚弄他们的头发和肌肤。
“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正相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我还挺高兴的。”她的胳膊撑在了车窗上，手掌拖了下巴，视线远望，风将她的声音，带出很远。
她的头发有几缕不听话，想要跟风私奔，姜煜腾出一只手来，替她别到了耳后，指腹挨着她的耳垂，是微微的温热。
“我也很开心，”他目视前方道路，声音含笑，“自从遇见你，我每天都很高兴。”
“撒谎。”谭雅转头看了他，笑，“被我赶走的时候，你也开心吗？”
“也开心。”他说，瞥见谭雅上挑的眉，他又笑着解释，“当然了，没有那么开心，但是，只要一想到，我跟姐姐大人已经有了喜怒哀乐的交集，相对于以前，只能在电视、杂志上看到你，我已经进步太多了。”
“真是个怪人。”谭雅嘟囔着。
姜煜瞅了她一眼：“那你喜欢吗，我这个怪人？”
谭雅懒得搭理他，又侧头看向了车窗外，深蓝的夜幕下，堆着黑沉沉的山脉。
风呼呼刮过，许久，姜煜听见她一声轻笑：“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就不要再说了。”
姜煜觉得，这一刻，比吃到甜瓜，吃到覆盆子，吃到雨后葡萄，都要来得更叫人心花怒放。
“我就要说，”他固执地笑，“喜欢你，爱你，觉得你好看，觉得你可爱，你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就算你都知道了，我也还是想要每天都告诉你一遍。”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谭雅笑着皱眉，侧眼看着他，“你没听说过吗，太容易说出口的话，也容易消散。”
姜煜也笑了笑：“我有信心，我能坚持到现在，也就能再继续坚持下去。”
“你坚持多久了？”谭雅问。
姜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抓了抓耳朵，笑了两声，才说：“很久啦，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你啦。”
谭雅脑袋离开了手掌的支撑，她看着姜煜，微微瞪大了眼：“你该不会真是像八卦新闻上写的那样，还是个小毛孩的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吧？”她调笑着，“那我魅力也是太大了点哈。”
姜煜不置可否，只说：“你压根就不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对此谭雅很是气愤，她坐直了身子，面朝姜煜，气呼呼地说，“那些杂志排名都是假的啊？”
姜煜冲她笑了笑：“那可说不准，有人会花重金买呢。”
一提到钱，谭雅瞬间就冷静了，她坐了回去，嗤笑着：“那你就更可以放一百个心了，我是从来都不会在这种东西上花钱的。”稍微有点见识的投资人、导演、摄影师，都不会只被一张脸蛋所迷惑。
“对了，说到杂志，”姜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腾哥跟我说，《WE》杂志请我去拍摄一组内刊照片，还是，”他看了眼谭雅，“跟你一起。”
“是啊，”谭雅的视线又回去了车窗外，已近城市，可见那纸醉金迷的都市内，闪闪霓虹灯火，“是我跟他们说的，要跟你一起拍一组。”
姜煜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没听到他的动静，谭雅又看回了他：“怎么，你不喜欢啊？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跟杂志社说，换……”
“才不要！”姜煜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要拍！”
想他进入这个圈子也一年多了，电视剧、电影、综艺、杂志、代言、路演都有接触过了，却从未与谭雅有过任何业务上的往来——当然，这也跟谭雅几年前开始回归校园也有关，她淡出的时候，他正踏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谭雅却故意逗他：“真的，我是说真的，你要是太忙的话——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流量明星，通告都很满……”
姜煜听着就笑了：“你看我现在，真是那种为赶通告一天都睡不满三个小时的艺人吗？”
谭雅一想也是，跟其他小鲜肉想比，姜煜的确算是独特的那一个。于是她就笑得更是高深莫测了：“老实交代吧，你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
难得的，姜煜翻给她一个白眼。
地下停车场回音巨大，一颗小石子丢到地上，都能让人浑身一激灵，多少恐怖、刑侦题材的作品，这里都是绝佳的命案现场，所以每次谭雅经过这里，总是飞快地停好车，又飞快地跑进电梯里，才能彻底放下心来。这次同行有姜煜，她倒没了那种恐惧感，只多了一份忧愁——她忧愁这一后备箱的西瓜，还有旁边的一筐葡萄。
“就放这儿肯定会坏掉的。”她拧着眉，一手撑在了后车盖上，“可是，又要怎么给弄上去呢？”
姜煜挽起并不存在的衣袖，跃跃欲试：“先搬电梯里吧。”
谭雅抱了胳膊，计上心来：“有了。”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说了两句，不多时，就有在上面大厅里值班的安保人员下来，手里还推着辆小推车。
姜煜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姐姐大人英明。”
谭雅得意一笑：“那可不，上一回的家也不是白搬的。”
安保大叔帮着他们将西瓜和葡萄都放到了小推车上，一路送了上去，临走前，谭雅给了两只西瓜，又拿袋子装了几串葡萄，塞给他带着。
“拿着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回头还得送人。”她坚持着。
安保大叔也就不多推辞，拿了下去。
转头看了那摊在地上的四个大西瓜，一筐水灵灵的葡萄，她又犯了难，对姜煜说着：“你带回去剧组吧，留一个西瓜给我就行。”
姜煜很自觉地去换了拖鞋，笑道：“我带回去那也不够分的呀，剧组人那么多。”
谭雅想了想也是：“那我叫柏露他们来拿走。”她低头就去发微信。
“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谭雅从手机上抬起视线来，“你今晚要住这儿？”
姜煜眨了眨眼：“那不然呢？”
“……”谭雅抿了抿嘴，“没有换洗的衣物啊……”
姜煜就笑了，他拿下背在身后的包，举起说：“我带了。”
还真是装备齐全。谭雅眯起了眼：“你故意的吧，都计划好了？”就等着她一步步跳进来……
姜煜冲自己比了大拇指：“我这叫有先见之明。”
谭雅终于找着机会，将白眼翻还给了他。
谭雅洗完澡出来，抓着被吹到半干的头发，就看见姜煜蹲在了客厅的茶几前，看那上面摊着的一叠信件和物品。
听见脚步声响，他抬起头来，越过那株养得枝大叶肥的发财树，视线落在谭雅被水蒸气熏得泛红的面庞上。
“这是粉丝们给你寄的信吧。”他手指了那一叠信件。
谭雅摆弄着头发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捏起一封信，她晃了晃，笑：“对啊。”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姜煜盘腿坐了下来，拿过一旁一只粉色的不知是兔子还是熊的公仔，抱在怀里揉捏，“都说姐姐大人不希望粉丝给她送东西，有那个精力和金钱的话，倒不如用到慈善上面去。”
谭雅的确是有说过这话，那一年，她意外收到了粉丝朋友送的一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说是给她的生日礼物，让谭雅和她的团队，都着实大吃一惊。无奈对方是匿名送出的，谭雅也不好去扒出对方的私人信息，便以粉丝后援会的名义，将这颗红宝石拍卖，所获得的全部金钱，都无一例外，全投入了慈善机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谭雅呼吁大家不要再送她礼物，如果非要的话，倒不如给她写信，她会尽可能都回复给大家。
所以每到她生日前，公司都会收到大量的信件，也有铤而走险的人，夹杂其中给她寄来礼物，谭雅也会收下，在回信的同时，向对方表示感谢，但依旧会申明，不用再给她寄礼物了，她什么都不缺。
回信的同时，她也会给对方寄去生日伴手礼，可能是一朵来自保加利亚的玫瑰花，也可能是一片来自加拿大的红枫叶——取决于当时她在什么地方。
至于今年……
姜煜拎起茶几旁堆着的一只塑料袋，晃了晃，里面哗哗地响。“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谭雅抿嘴笑，手伸进了袋子里，摸出一把黑乎乎的种子来。“是向日葵的花种。”她笑，紧接着，她眼睛一亮，“你今晚留下来真是明智之举，反正闲着没事，”她从茶几底下掏出一包透明小塑料袋来，塞给姜煜，“来帮我分装花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