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一路开出了市里,视野渐渐开阔,从反射着太阳光的高楼大厦,到路边一棵棵茂密林木,再到远处大片的原野,都泛着浓郁的绿意,仿佛是上帝打翻了颜料瓶,泼洒下这令人望之生凉爽的色彩。
高速路上再看不见拥挤车辆,偶尔有超过他们的车子,也迅速驶开。谭雅看着那似乎望不到头的绵长道路,忍不住再次问道:“我们究竟是要去哪儿?”
“就快到了,”姜煜安慰着她,“等前面下了高速,就快了。”
谭雅深吸一口气:“一个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了。”姜煜笑着,然后手指了前方,惊喜叫道,“看,都能看见红色屋檐了不是吗?”
绕过这道弯,撞入眼帘的,是一座不高的山,山林翠森,掩映着山脚下的几间白墙红瓦房。谭雅不禁猜测:“农家乐?”
姜煜一听就哈哈笑了:“不是,但是,你这么一说,好像农家乐也不错?”
“那到底是什么呀?”谭雅斜眼瞟了他一回。
“好吧,”姜煜一摊手,算是承认了,“也算是农家乐的一种吧。”
“什么叫也算是?”谭雅拧了拧眉,懒得再跟他纠结下去了。
车子下了高速,一路弯弯绕绕,总算是到了一户农庄前,现如今的乡村也讲究文明,房屋都是新盖的,宽敞明亮,屋前一棵三五人环抱的大榕树,主人家的大黄狗正趴着睡觉,听见汽车动静,耳朵动了动,抬起头来。
谭雅坐在车里没动,车子火也没熄,她跟那只大黄狗隔着车窗对上了视线,不禁开口:“你确定我们没找错地方吗?”
姜煜低头拨弄着手机,坚持着他的观点:“肯定没错,导航就是这里,而且刚才你也听见了,对方也说是这个位置……”
话音未落,就见不锈钢打造的院门被推了开,出来一个拿蒲扇挡了头顶太阳光的中年妇女。姜煜推门下车,谭雅依旧坐着没动,看他走过去同中年妇女说了几句,就转身朝谭雅招了招手。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谭雅终于熄了火,下车去。
她一下车,那只原本还在大榕树下乘凉打盹的大黄狗,就腾地站了起来,两只黑玻璃球似的大眼睛,直愣愣瞪了她。谭雅虽然很喜欢动物,但那些看起来会攻击她的动物,还是会让她觉得有点可怕。
中年妇女也瞧见了,手中蒲扇前后晃着,唤道:“大黄,快过来!”
大黄狗听见主人的叫唤,撒着欢儿就飞奔过去了,围着她的腿打转儿。
中年妇女又向谭雅招呼着:“姑娘别怕,我这狗啊,从来都不咬人的,乖得很,它是看你生得漂亮,想要跟你玩。”
谭雅面上波澜无惊,心里却恨不得拔腿就跑,她可不信这大狗子是想要跟她玩,她又不是没被狗咬过。
看她呆在原地没动,姜煜跟女主人笑了笑,就朝谭雅走了过来。及至面前,他伸出手,牵过谭雅纤细的手腕,带着她往女主人那边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安慰着她:“没事的,它真不咬人的,你看。”
他微微弯下腰,在大黄狗的毛茸茸头顶揉了揉。
被摸了头的大黄狗,尾巴摇得就像螺旋桨,恨不得飞起来。
“你看,它不咬人的吧。”姜煜又抬头向谭雅笑道。
谭雅勉强挂上一丝笑意,演技尴尬到能让人怀疑她所获得过的奖项。
女主人请他们进屋歇息:“这会子日头还晒,等过了四点钟就好啦,先进去喝点水,吃点瓜果。”她引了这两个城里人往屋子里去。
主人家场院很大,水泥铺就的稻场,翻晒着一片金黄的谷子,四周边角却是露着泥土,种了一圈花草,有谭雅叫得上名字的美人蕉、蝴蝶兰,也有她不认识的小瓣鲜花,日头底下都有些蔫蔫的。
女主人注意到她的视线,爽快地解释着:“等日头下去,浇上水,就又精神啦。”
谭雅笑了笑,点了点头。
进去当中敞亮的堂屋里,谭雅先被墙上挂着的一排相片给吸引了,她凑过去看,好多张她熟悉的面孔,几乎都是演艺圈里的人。
“这是……”她疑惑地看向了女主人。
女主人正给他们倒水,听见询问,抬头看了眼,就笑:“这都是来我家吃过饭的明星们的照片啦。”她拿了水杯过来,一只递给谭雅,一只拿给了姜煜,笑着保证,“所以你们放心啦,我们不会对明星八卦的,你们尽可敞开了玩儿。”
谭雅的视线却落在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上,看样子也是年代久远了,照片上的人,却还俊朗清逸,眉目含笑。
“沈庆平老师也来过?”谭雅好奇地问。
女主人却盯着她看,然后就笑了:“看来姑娘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谭雅再度困惑,“我该记得些什么吗?”她转而看向姜煜。
姜煜却抿了嘴笑,问她:“你知不知道,转过这座山,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她被问得是越发得糊涂了。
“是去年新开发的影视城啦。”女主人笑道,“以前我就是住那块儿的,后来家里房子被征收了,我就过来娘家这边,拿钱新盖了房子,也搞起了这农家乐,你们城里人住惯了高楼大厦,就爱来咱们这儿看看风景,还有人租了地,种些菜啊果树什么的,平时就我们帮着打理,他们有空来看看……”
眼看女主人越扯越远,姜煜忍不住咳了一声,指了女主人,问谭雅道:“你真想不起来,自己有见过老板娘吗?”
谭雅皱了皱眉,她是真没啥印象。
女主人是个爽快的性子,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道:“哎呀姑娘,那年你跟这位,”她指了指照片上的沈庆平,“来我们村拍那个电影,在我们那里住了好几个月呢。你不记得啦,集美村?”
集美村?这个名字仿若一道闪电,让谭雅瞬间记起:“不是吧?”她又惊又喜,“您是集美村人?”
女主人呵呵笑了:“可不是?那年你还是个女娃娃呢,我们去看你拍戏,还给你送了枇杷果。”
枇杷果什么的,谭雅是记不清了,在集美村拍戏那段时间,乡里民风淳朴,听说是来拍电影的,村民闲来无事,都要来凑热闹围观,送吃送喝的也不少,谭雅确实也记不清,都有谁了。
只是集美村这地方,她却记忆深刻,没想到,如今村子已不再,却能在这里碰到旧人。
可能是这一层缘故,谭雅对这位女主人,平生了几分信赖,终于问起了家常:“家里就您一个人吗?”
“现在就我一个,”女主人催着他们坐下,又端了瓜果来,是洗净的葡萄和香瓜,“老郑去瓜田里啦,刚有人过来要买瓜。”
“瓜田哦。”谭雅笑。
女主人也跟着笑,给她递着一瓣香瓜:“自家种着吃的,可甜了。”又递给姜煜一块,这才说,“家里如今种了西瓜,还种了葡萄,冬春还有草莓。”
谭雅点着头,咬下一口香瓜,满嘴的汁水甜如蜜,她满足地赞叹着:“日子越过越好啦。”
“那可不。”女主人笑着,“你们明星也好哇,拍拍戏赚的钱,怕是比我们捞一辈子还要多。”
谭雅摇头:“也都是辛苦钱。”
她们这边聊开了,这头姜煜却只能和大黄狗面面相觑,觑得久了,瓜皮白都啃了,他终于忍不住问:“一定要等到四点之后才能出门吗,现在能做什么啊?”
女主人想了想,说:“这后面有条小溪,溪水不深,但是因为上游是个大湖,经常有鱼虾下来,你们要是愿意,去捞条鱼捕捕虾,也是可以的。玩水就不会觉得热了。”
不等谭雅思考,姜煜就拍定了:“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
前往小溪的路不远,且窄,汽车开不进去,谭雅和姜煜决定步行过去,权当散步看风景。临出门前,谭雅还不忘拿了防晒喷雾,给自己从头到脚都喷了一回,等姜煜也凑过来打算沾沾光时,谭雅就很小气地,往他脸上喷了一下。
“这就完了?”他好笑地一摊手,“我胳膊腿也还露着呢。”
谭雅打算收起喷雾:“脸能看就行。”
姜煜自然是不肯依的,他扑过去就要抢:“那不行,我浑身上下都得能看!”
谭雅护着那瓶喷雾,说什么也不肯给他。姜煜干脆长手一捞,就给她禁锢在了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来去抢那瓶被她搂在怀里的喷雾,两个人扭作了一团。
“我找了两顶草帽,你们戴着试试,至少能挡挡太阳光。”女主人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两顶金黄草帽,说道。
谭雅一愣神的功夫,姜煜便眼疾手快地,从她手中抢走了那瓶防晒喷雾,也学了她方才的模样,不要钱似的,往自己胳膊腿上喷着。气得谭雅直跺脚:“喷一下一百块!”
姜煜嘻嘻笑着:“那这笔账,你可得记好了。”他说着,还报复似的,又喷了两下。
简直无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