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午餐结束,西尔维娅要收拾东西回伦敦,喻艾琳则要返回她位于蒙田大道上的品牌分店,而谭雅也给许诺放了假,任由她自己四处去逛。
和大家在餐厅出口处分了手,谭雅先回去了套房,忙碌后突然闲下来的时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现在该做点什么比较好。
她在沙发上呆呆坐了一阵,直到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她俯身拿起了手机,摁亮屏幕,就看见又是一条来自姜煜的微信:我到了。
她这才想起,姜煜约她在酒店顶层花园咖啡厅见面。
她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却在路过墙上悬挂着的那面装饰镜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细软的黑发披散在肩上,一件白底印花的连衣裙,露出两只修长的胳膊,和笔直的锁骨。
她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脖子,觉得是不是少了点装饰品。视线往上,她又开始思考,是不是也该重新化个妆,再换套衣服比较好?
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重视起在姜煜面前的外表了,谭雅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就又笑了,她怕不是魔怔了吧?
尽管是觉得这有点太过可笑了,但在临走前,她还是拿起了一条白金项链,中间坠一颗白珍珠,挂在了脖子上,垂至锁骨凹陷处。
电梯缓缓上行,快到顶楼的时候,谭雅终于开始思考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为什么姜煜叫她来,她就来了呢?
叮的一声,电梯已抵达顶楼。再多思考也无益,不如就跟着感觉走吧。这也是当年沈庆平老师教给她的,有的时候,想不出一个问题来,干脆就凭本能行事,身体永远都比自己的心诚实。
谭雅才踏出电梯门,早已等候在门边的姜煜,自那株高大绿植后转了出来,含笑同她打了招呼:“嗨。”他说,还挥了挥手。
真傻。谭雅想,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问:“找我有什么事?”
姜煜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谭雅稍稍一歪头,看了他一回:“没事那我回去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别!”姜煜赶紧拉住了她。
他的手掌是温热的,谭雅的胳膊,却是微微地凉,被他肌肤触及,她盯了他的手看,又抬眼去看了他。
自知是冒犯了,姜煜又赶紧松开了手。
“对不起,”他举起了两只手,青蛙似的要跟她投降,“但是请先不要走。”他恳求着。
算了,谭雅心想,她来都来了,这会子还矫情什么呢?于是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就直说了吧,到底是有什么事?”
“杀青饭呀。”这回姜煜可是学乖了,他开门见山地说,“你可是亲口答应了我的,要请我吃饭的。”
谭雅当然不会抵赖了,在一个后辈面前,她如何能做出跌份的事呢?所以她说:“行啊,现在吗?你说个地方,我们就去。”
顿了顿,谭雅又补充:“你确定就我们俩去吗?可别回头又跟我说,上次忘了你的经纪人和助理,还要再补上啊。那我可是不会认账的了。”
姜煜听着就笑了:“怎么会呢?我不是那种人。”
谭雅瞥着他说:“那可说不准,我又不了解你的为人。”
姜煜故意凑了过来,冲她笑:“那借着机会,你赶紧多了解了解我?”
“去!”谭雅没好气地推开了他。
“想好了没,想吃什么,赶紧说。”谭雅催促着他。
姜煜却领着她,去往咖啡厅的点单台前,说:“才吃了早午饭,这会子还不饿呢,要不,我们先弄点喝的,然后出去走走,消消食?”他建议着。
谭雅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当红流量小生吗?怎么这么悠闲自在的?”
“我是啊,”姜煜笑着,“我也就这半天的时间了,今晚就得飞回去,下了飞机就得去赶一个通告。”
谭雅匪夷所思:“你是不是傻?不会现在就走,回去还能休息下。”
姜煜往前一步,明明是轮到他点单了,他却先回过头来,十分认真地看了她说:“我要是现在就走了,就不能跟你一起喝东西,压马路,吃杀青饭了。”
所以……谭雅眼珠子一转:“我是让你下了飞机就要去赶通告,休息不足的罪魁祸首了?”
姜煜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抽空转头去应付了声催他点单的服务生,一句“两杯冰美式”,说得还挺顺溜,紧接着,就又回头继续对谭雅说着,“我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可不是你自己愿意的?”谭雅小声嘀咕着。
也不知姜煜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反正,他是没再说话。
谭雅百无聊赖,手指戳了戳前面矗立着的高大男生,等他回头,她问:“你为什么也给我点了冰美式?”
姜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看过姐姐大人的访谈啊,你说,炎炎夏日,和冰美式最配了。”
“是吗?我还说过这话啊……”她疑惑着,反正她是想不起来了,她在哪里说过这话?
“我也很好奇,一般女生都会更喜欢像卡布奇诺啊、摩卡啊、拿铁啊这种的,怎么姐姐大人会喜欢冰美式呢,不会觉得苦了点吗?”姜煜问。
谭雅给出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在理,她说:“因为它低卡。”
接过服务生递出的两杯冰美式的姜煜,听见谭雅的这个解释,他实在是无法反驳。原来就算是吃不胖型选手,也要注意饮食均衡啊。
谭雅自他手里接过一杯冰美式,只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她说:“我可从来没有标榜过,我是吃不胖的类型。”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要胖,第一个就胖在了脸上,但我又是要靠脸吃饭的人,所以同样也要注重饮食这一块。”
这天底下,从来就不存在躺赢这种事情。
姜煜自然是要笑着,对她说:“你不胖,你已经很瘦了。”顿了顿,他又笑,“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把你喂胖一点。”
谭雅一时兴起,同他玩笑:“怎么,你想把我娶回家养着啊?”
那知姜煜却十分认真地点了头:“想。”
他目光真诚,谭雅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在玩笑。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还好,电梯上来了。
电梯下行,谭雅和姜煜站在了最里面,一旁还有零星几个外国人,没有人说话,正好,也就让他们的话题止于此。
出来酒店,热浪扑脸,谭雅抹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问姜煜:“你确定,要出去压马路吗?”这个大热天,怎么说,也有三十多度了吧?
姜煜却一马当先,跑了出去:“当然要了啊,这点气温,跟上海比起来,算什么啊。”
话是这么说,谭雅还是抬头看了眼大太阳,悠悠来了句:“可我没涂防晒啊。”她原本以为,她这一整天,都会待在酒店里,哪也不去呢。
正在大太阳底下接受日光浴的姜煜,愣在了那里:“那,你先回去涂个防晒?”
谭雅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不用的吗?”
姜煜的那句“不用”都快要冲破喉咙眼了,却在关键时刻,被他按压了回去,他轻快地跑了回来,笑着:“要哇。”
那一瞬间,谭雅就知道,她又犯了个明晃晃的错误。
领着姜煜回去了套房,谭雅将他丢在了客厅里,自己进去房间,在一堆瓶瓶罐罐间,翻出了常用的防晒霜出来。
她拎着那一管防晒出来,就看见姜煜还站在了客厅里,背对着她,正打量着墙壁上的一幅画,是仿的梵高的《星空》。
谭雅想起他在自己的公寓里时,也曾对着她墙壁上的那副画出神。
“你对艺术也有研究?”她挤了防晒霜出来,往胳膊上涂抹。
姜煜转过头来,视线先是落到了她那白皙的胳膊上,然后才上移,看了她,笑:“我能有什么研究?不过就是看看热闹罢了。”
“诶?是吗?”谭雅不置可否。
“是的!”姜煜非常坚定地点了头,然后也伸直了自己的胳膊,望着她笑,“我也要。”
还真是有够自觉的!谭雅翻了个白眼,想想这其实也怪她自己,谁让她当时嘴快来着?
尽管非常地不情愿,谭雅还是拿了那管防晒霜,挤到了姜煜的胳膊上,同时很是心痛:“你说你们男人长这么粗壮的胳膊干嘛?还浪费我防晒霜……”
姜煜哈哈笑了:“不长这么粗壮的胳膊,如何能抱得起姐姐大人呢?”
啪的一声,是谭雅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少给我来这一套,”她说,“行了,自己抹匀吧。”
“诶……”姜煜看了自己的两只胳膊,还是笔直伸了,对她撒娇,“你就好人做到底,给我抹匀嘛。”
当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跟你撒娇时,看在那张俊脸的份上,谭雅没有立即就给他轰出去,但也不禁打了个寒战,怒斥了他:“再多嘴揍你啊。”
效果立竿见影,他还是乖乖自己给抹匀了。
因为连衣裙后背领子比较低,拉链只到肩胛骨处,谭雅背过身,绕了头发到身前,然后努力伸长了胳膊,去往背后裸露的部分涂抹防晒霜。
姜煜瞧着她那个扭曲的姿势,终于忍不住又开口:“要不,我来吧?”
谭雅自然是一口回绝:“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她是这样说的,抬眼却从镜子里看得分明,姜煜还是走了过来,在她身后停下,不由分说,就捏住了她的那只胳膊,伸手刮走了她掌心的防晒霜,替她抹去了后背上。
防晒霜是凉凉的,他的掌心,却是温热的,一齐触碰到她的肌肤之上,激得她浑身一机灵。
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姜煜,他垂着眼,沉默地为她做着这一切。很少见到他不带笑的时候,这让谭雅莫名觉得别扭了起来。
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她背上游走,却不期,对上他突然抬起的视线。谭雅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打破此刻静谧的尴尬。
还是姜煜先开口了,他的声音略显低沉,说:“其实有些时候,你也可以依靠下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