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后,房中一片漆黑。
雨。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小时,但此刻一定仍旧是深夜。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意外来迎接我的人而安心了吧,一到床上我便很快陷入了无梦的睡眠之中。只有此时我才会不明原因地在深夜忽然醒来,自从前我就时常这样。
我看了一眼枕边的钟表。使用了荧光涂料而隐约发光的指针显示为凌晨一点。
——父亲还没有睡。
秒针的声音,简直就像要向我诉说什么一般。
——打个电话吧。
这样的想法,如同启示般浮现在我的脑海。无论如何,不,父亲绝对还没有睡。我心中产生了些许纠葛。在这种时候因冲动而行动,也是我从小的习惯。
我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鸦雀无声的走廊上。我蹑手蹑脚地走下昏暗的楼梯。
向起居室走去,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自正门方向飘过来的、交杂着欢乐与悲伤的、让人总觉得是地球之外的花所散发的香气,是一股非常强烈的味道。
虽感觉奇怪,我也未止步而先进了起居室。打开灯后,我吃惊地感觉粗俗的黑色电话机以及房中的其他物品就像让我清醒了一般。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不仅是父亲,母亲也仍然未睡。他们轮流说着听见你的声音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在等你之类的话。我为之前的种种向他们道歉,并与他们约定自己做模特的画一完成我就回去。父亲与母亲都只是说那就好。母亲哭了。父亲加了一句让我感谢江神学长他们,我应声答应着。
放下听筒时,我心中响起了“咚”的一声。
走到走廊后,方才的气味又一次刺激了我的鼻子。可能是因为给父母打完电话心中安然,我忽然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我窥探着正门处,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等我看时却无任何异样。——不对,地上掉落了什么东西。我屈身捡起在立伞架背阴处看到的东西。
是瓶子。而且有两个。
——这是香西正在使用的香水瓶。
虽说是香水瓶,也不是似化妆品店的陈列柜里所陈列的可爱而华丽的东西。而是像陈列在学校理科实验室里的大而圆筒形的东西。
上面贴有标签。
——enigme……fauve……
e上标有重音符。大概是法语吧。琴绘用法语给作品标注名称。只是全是不认识的单词,意思也不明白。
气味从整个正门处升起。似月下香一般甜、香橙一般酸、烟叶一般苦的味道。似藓苔般、新版印刷品的墨水般、牛奶般、崭新的皮包般,总之是一股错综复杂的臭气。——是谁把琴绘的宝贵作品倾倒一空了?而且还把不同的香水混合到一起?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里没有淘气的孩子。是心怀恶意才这么做的吧?然而,我想不出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憎恨她。我双手持瓶,伫立了很久。
虽然是桩事件,但我也不觉得值得将琴绘及其他人叫醒告诉他们。为了明晨向大家汇报,我决定将释放异臭的正门处维持原状。想到该如何处置瓶子,我决定将其带回自己的房间。因为这是我发现的证据物件。
返回至房间前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看着其中一个瓶子的标签:
——enigme是不是英语的enigma?
英语为eniguma。法语则读作enigumu吧?——日语为“谜”。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愈加不明所以,于是决定放弃思考。只是将瓶口处残留着些许香气的两个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在上床睡觉之前似咀嚼口香糖般在嘴中反复嘟哝着eniguma、enigumu。
夜晚,谜裹绕着香气,悄悄潜入。
我如此想是进入次日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