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那般猛烈的大雨,一夜过后完全变小了。我以为低气压已过境,便打开了电视,发现情况并非如此,电视上说这是由于锋面停顿在了九州南部。报道说持续三天的暴雨已给鹿儿岛、熊本、宫崎三县带来了巨大的灾害。水没到地板上的各所房屋、只有车顶露出水面的汽车、防止白沙高地后山崩塌而到体育馆避难的众人、因日丰本线不通而混乱的宫崎车站,电视上不断映现出这样的画面。
“如果不快点把麻里亚带出来,我们可能要被困在这深山里了。”
俯卧在旁边看新闻的织田皱眉说道。宿醉的他呼出的气流满是酒味。
“是啊,要是照昨晚的阵势继续下的话就危险了。如果来这儿的道路被泥石流埋没的话,这里可就完全变成一个陆上孤岛了。”
凭墙阅读早报的望月朝着这边说道。他双目混浊,也是因为宿醉。
“预报说现在下的雨会暂时停止。再观察一下我们就出去吧!”
江神学长如此说道,声音比惯常低沉而无力,都是宿醉惹的祸。
“真想尽量在今天内把事情办妥啊。”
我忍着阵阵袭来的头痛说道。这疼痛或许是因为宿醉的缘故。
昨夜痛饮后留下了后遗症,我们四人都在等待后遗症的消失。早饭是怎么看都像民宿特有的海苔及生鸡蛋,我们也没怎么吃。我们都知道自己远道而来并不是为了联谊,可是我们以这副样子迎来清晨,却是因为在旅途的宿处结识的摄影师健谈而善于劝酒,我们完全上了他的当了。
“劝我们喝酒的相原先生好像也很惨呢!”
我说道。刚才去厕所路过他房间时,我竖耳听了一下他屋内的动静,却鸦雀无声什么都听不到。他貌似还在被窝里。
“那个人一直是那个样子吗?心情好像特别好。”
望月折叠着报纸说道。
“是因为拍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照片吧?”
织田爱理不理地回答道,但相原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之所以心情大好,或许只是因为他找到了可以一起饮酒交谈的伙伴而异常高兴。
“我们要怎样进入木更村呢?”
我一问,江神学长便满脸惊讶地说道:
“什么叫怎么进入啊?我们只能问声‘请问有人吗’,然后从正门拜访好不好?”
墙边的望月问道:“如果那样不行呢?”
江神学长认真地回答说——“那就偷偷潜进去。”
我们三人一齐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我们的领导是常识丰富还是缺乏常识,哪有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什么“那就偷偷潜进去”的。
“这个有意思。”俯卧的织田起来后盘腿坐了下来。“就是说有栖守住村庄入口,望月放倒哨兵,我用机关枪掩护,然后江神学长冲进去夺回人质是吧?真不错。”
“蠢材!我们可不是以色列的特种部队!”望月把报纸粗鲁地扔给了同伴,“不如这样,你今晚乘坐一个黑色风筝靠近天守阁然后飞进去吧。”
我想说一句话。
“大家,是真的担心麻里亚吗?”
“你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呢!”
“这宿醉!”
随着话声响起,左右两边各飞过来了一个枕头。我俯身躲开了。
就在我们这样打闹时,你猜发生了什么?
——雨停了。
“我们走吧。”听到江神学长的号令,我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十点半了。
“路上小心!”老板娘对我们说着,我们便走到了外面。雨后的天空依旧阴沉得昏暗不已,厚重的云层低垂笼罩。我们排成一排走在这凝重的天空下,我不禁想到,这不就像B级西部剧中的一个场景吗?商店及邮政局等都在民宿对面,所以这一侧只是稀稀疏疏地连绵着些黑瓦屋顶的农家平房。我们走过昨日曾拜访过的保坂明美的家及她所就职的诊所,不久便到了丁字形的三岔路口。左侧的道路与阴森的通路相连,右侧的道路则延伸成为一个缓坡,在其前方有一所看似废校的木造校舍。
“是左边吧?”
江神学长确认道。
我们仍旧排成一横排,行走在呈弓形曲线的道路上。红松树枝甚至伸展到了头顶,将影子投落在了微微向前延伸的通路上。穿过通路后已是河岸了,高至人高的芒草波浪轻轻地摇动着。我闻到了枯草和水的味道。对岸是山毛榉树林,还看不到木更村。我们四处张望想找桥在何处,发现上游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横架着一座比想象中要大很多的木桥。虽看不见河流,却从左侧传来湍流声,我们默不做声地走向那边。
走到桥边时我终于明白了。如果没有多辆卡车由此通过,杂志卷首插图上所示公馆就不可能建成。这座桥就是为此而建的,所以不可能是像我胡乱想象的那般草草建设之物。桥身长度大约是三十米。
“水真浑啊!”
望月倚在栏杆上,觑着脚下说道。我一眼望去,黄土色的浊流自十米以下的地方流淌而过,水花儿都不曾泛起半个。其颜色与流速,都诉说着昨夜之雨的猛烈。被连根拔起而倒下的数棵杉树,咣地撞在桥墩上,变化着方向向前流去。
“好嘞,我们快过去吧!”
织田高兴地说道。虽然还没有被木更村拒绝进入,我们却已经以此为前提做好了非法进入的心理准备。织田似乎在享受大义名义下的轻犯罪。
然而,到此时刻,我却变得不安了。
——万一,我们被麻里亚拒绝……
如果她抛给我们一句“请你们回去”,那时我们该何去何从?
我并没有轻易地以为她一见到我们便会产生思乡的情绪而跟我们回来。不如说与其相反的可能性会更大。在离开京都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尽管如此,我们出发后却在途中大谈无聊的笑话,甚至在宿处与结识的人喝酒到翌日清晨。归根结底,我就是想忘记自己感到的不安吧。
——如此想来,织田高兴的样子也只是虚张声势吧。
“我们走吧!”
即使不安也没有办法,于是我便欢快地这样说道,向前迈出了一步。对岸木更村的入口处像传说中一样架着栅栏,拒绝外来人员进入,如同工厂现场一样。我怒视着栅栏向前走去。
当我们走到木桥中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