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玛格丽特
拉开和他的距离,林落烟轻蹙眉尖:“有小虫子。”
“哪儿呢?”季淮颂问。
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林落烟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语。
他以为她像他电话那头的女生一样,是故意往他身上靠的?这么明显又低级的手段,她早八百年前就不用了。
“当然是飞走了呀,不然停在这里等你抓吗?”
林落烟不再跟他废话,挨着书架一排一排地找那套书册,按理来说是套装,比较好找。虽然刚才季淮颂问了她这本书的事儿,她也顺水推舟了,但实际上她对他不抱有任何期待。
几分钟后,林落烟蹲在地上,低头扫着下端的书架。
头顶的书架被轻轻敲了两下,合金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落烟闻声抬头。
季淮颂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半空的架子上,低头看她。
落日余晖早早移动了位置,他半张脸在光里。
隔着阳光之下漂浮在空气里的细小颗粒,她望进他眼底。
不得不承认,饶是她见过太多好看的皮囊,在这一刻也有哪怕只是瞬间的呼吸一滞。
他这张脸,帅得也太嚣张了。
季淮颂抬手,把三册套装的《中国古代金银首饰》放在书架的空位。
“放这儿了。”捏着手机转身时,他瞥了眼她散在地上的裙摆,“裙子蹭脏了。”
说完没停留,单手捏着手机敲字,提步走出储藏室。
越过参差的书架空隙,林落烟看着他消失在门口,这才低头看了眼,裙摆末端有个不太明显的污渍。
比起这个,她更关心架子上的书。
拆了外面包装盒子的丝带翻了翻。
还真是她想要的。
走出图书储藏室,绕过影厅,季淮颂进了安全通道,靠在栏杆边上,接通向砚南非要打过来的语音电话。
“什么事儿?”他问。
向砚南火急火燎的,语气中的兴奋劲儿难以压抑:“林落烟分手了!”
季淮颂嗯了一声:“然后呢?”
那头的人愣了下:“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的是谁?”
“林落烟。”向砚南强调了一遍,“林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拒了跟你一起拍摄招生简章的那位大小姐。”
指尖轻轻敲在栏杆上,季淮颂不以为然:“听清了。”
向砚南:“我打算拿个号码牌去她的鱼塘排队,你帮我参谋参谋。”
季淮颂:“就这事儿?”
听见他这语气,那头的人瞬间不乐意了,不可置信地重复他说的话,音量拔高了不少,一字一顿:“就、这、事、儿?”
深吸一口气,向砚南疯狂输出,“那可是林落烟!你知道今天社团招新,多少人围在辩论队的帐篷跟前吗?五分之一是为了辩论队,五分之一是为了她请客的北冰洋,五分之三是为了她。”
季淮颂微微挑眉:“竞争挺激烈啊,你有把握?”
那头被问沉默了。
静了几秒,向砚南才犹豫着开口:“不算有,但听说她也没那么难搞,她只看脸。我这张脸,比你是差点儿,比起她那些前任,绰绰有余吧。”
嗤笑一声,季淮颂不紧不慢地说:“她看不上你。”
向砚南:“……”
噎了一口气,他愤愤不平,“你这张嘴,就是甜言蜜语哄小姑娘,砒.霜往哥们儿嘴里灌是吧?”
季淮颂低头闷笑两声:“不然用甜言蜜语哄你?你gay啊?”
“……算了。”向砚南紧急叫停,话题一转,“我报告写完了。打球,来不来?”
“不去。”
拒绝得干脆,季淮颂挂了电话,走回到储藏室门口。
本来想进去,却看到林落烟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神情专注。他忽而止步,就这么靠在门框边儿上。
她翘着二郎腿,戴着蓝牙耳机,一手捧着ipad,一手握着电容笔,专注地画着什么。
微卷的长发垂下来,颈窝处藏匿在黑发之间的鸢尾蓝若隐若现。
季淮颂无声弯了弯嘴角。
五分之三?
少了点儿。
就冲这张脸,应该all in。
基础设计稿的作业本来是上学期的期末作业,因为老师的身体原因,做了调整,挪到了这学期交。
把彩打出来的设计图纸交给班长,林落烟走出教室。
下课的高峰期,走廊里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看到林落烟的设计稿了吗?不愧是珠宝世家出身的,真的好厉害。”
“老师都说她的笔触很成熟,像已经成型的设计师。”
“嚇——这么说,林氏旗下的品牌,不会有她设计的吧?”
“不至于吧?这也太夸张了。”
走远之后,就听不清那些声音了。
林落烟没等电梯,进了安全通道,踩着阶梯下楼。
齐霏给她发消息,约她中午吃饭,她回了个好,但要先回宿舍放东西。设计学院离学生公寓,比任何一个食堂都近,她实在是不想抱着ipad和《中国古代金银首饰》去食堂,太沉了。
昨天在图书馆看的书,她就借了这一本。
回到学生公寓,放好东西,林落烟边给齐霏发消息,边朝三食堂走去。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她就申请了学生公寓的单间。习惯了一个人住,很难适应群体生活,或者消化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
大二开始,庆大是不强制住校的,但她为了方便,没有退这个单间。
“要是我跟你一届,我就申请和你一起住。”庆大六食堂二楼,齐霏把拿铁放在林落烟的手边,在她对面坐下,“免得我们不是一个学院的,在庆大见个面,跟搞异地恋一样。”
林落烟抠开杯口的小盖子,将窄细的吸管插进去,玩笑着说:“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去年到国外交流,直接跟我搞异国恋,一年诶。”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是交流结束,所以回来了,不是为了我。”
林落烟垂眸,轻轻吸了吸气,嘴角微微向下,装出一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的委屈模样。
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快十年了,齐霏见惯了,憋着笑,拿筷子夹了一颗西蓝花:“我错了宝贝。”
林落烟愈演愈烈:“你管谁都叫宝贝。”
齐霏陡然错愕。
到底是谁在管谁都叫宝贝啊?明明她林落烟才是那个见谁都叫宝贝的人。
给她喂了颗西蓝花,齐霏无语收手:“差不多够了啊。”
林落烟一秒就收,咀嚼着嘴里的西蓝花。
“你外公下周寿宴,你打算怎么办?”齐霏说,“我可是听到点风声,你小姨和小舅在给你张罗婚事。”
咬了咬吸管,林落烟无所谓:“看着办。”
婚事?
说得好听,她的婚姻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插手。不过是费尽心思给他们自己找个好控制的傀儡,或者攀得上半点好处的实权者。
可惜她已经成年了,不再是那个不得已需要监护人、没有任何自主权的笼中鸟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林氏有朝一日没落到需要商业联姻,也轮不到她才对。
小舅和小姨这两家,可不是什么舍不得亲生骨肉的人。
把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顺手扔掉咖啡杯,林落烟和齐霏一起往外走。
六食堂楼外有几段很长的阶梯。
往下就是学校的天鹅湖。
黑天鹅和白天鹅交错在湖里游荡,甚至有两只上了岸,抖了抖丰盈羽翼上的水珠。
下着台阶,齐霏给林落烟看最近看上的单品,一道叽叽喳喳的男声闯入她们俩的耳朵。
几节台阶之下,天鹅湖畔,向砚南盯着手机来回踱步,嘴里念叨了至少三遍“卧槽”。
他旁边的人是季淮颂。
只是一个背影,林落烟一眼认出来。
季淮颂双手插兜,看了眼在下一节台阶来回踱步的向砚南:“没完了?”
这道声音连同这句话太熟了。
林落烟顿时想起图书馆里,她窥听到的对话,忍不住轻笑了下。
“不是,我刚要冲,这他妈跟我说大小姐的家人在给她张罗婚事?”向砚南陡然垂下手,无精打采,跟要死了似的,“而且候选人里没有我。”
听到这话,齐霏和林落烟对视一眼。
她小声跟林落烟咬耳朵:“看吧,整个庆岭的圈子都知道了。”
齐霏和向砚南见过几面,不过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整个庆岭的富家圈子,分那么几波人,大家的取向不一样,玩伴也就不一样。各个小圈子彼此间有相互认识的人,但也有完全没有交集的。
齐霏和向砚南是前者。
林落烟和季淮颂,是后者。
齐霏说:“估计不到晚上,你手机要炸了。”
话落,林落烟的手机恰好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
手机锁屏骤亮,不断弹出微信消息通知。
转而给齐霏看,语气无奈:“已经开始了。”
疯狂往外弹的消息提示音太过突兀,几段台阶下的人循声看过来。
向砚南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可描述起来,有惊有喜,还有点懊恼,但丢脸更多。
他刚才说的话,大小姐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隔着几米距离,季淮颂攫住林落烟的视线,眉尾稍扬,嘴角荡开一抹笑:“这么巧?”
林落烟回望他,按兵不动地接下他这句话:“是挺巧。”
齐霏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没吱声。
有点不对劲,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跟向砚南打了声招呼,齐霏又看了看季淮颂,同林落烟下了台阶沿着天鹅湖畔继续往前走。
看着她们走远的背影,向砚南下巴颤抖,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对话有什么问题,只沉浸在自己怅然若失的情绪里:“完了,我是不是彻底没戏了。”
大小姐刚才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季淮颂轻哧:“早说了,她看不上你。”
向砚南咬牙切齿:“候选人里也没你。”
盯着林落烟的身影,季淮颂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是吗?”
他不在乎。
大不了,撬个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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