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渡边峙皱眉瞅着一尘。
一尘接过他手中的布巾,自己按住鼻子撑塌而起:“不然呢?”
渡边峙眨了眨眼,流鼻血,迫不及待要见面,这场景怎么好像以前发生过?无奈耸耸肩:“随你吧,不过,待会儿她要是醒过来,我希望你嘴下留情,毕竟,人家兄妹俩帮你甚多。”
然而渡边峙领着一尘刚走出门,就有仆人来通报,称童秋山与沈复已做好给宁太妃医治无皮之症的准备,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始,若一尘醒来请过去商讨事宜。整个医治过程会持续到明日,坐莲尚未醒来,沈复请求渡边峙代他看守照顾坐莲一夜。
听到这个传报,一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地朝院里的一面墙望了一眼。渡边峙怎么可能错失他的这个眼神,更知道那面墙后面住着谁,拿扇挡了挡忍俊不禁的嘴,若无其事道:“要不,我和你换吧,反正你又不懂医,去了也是干看,而我又没和坐莲一起做梦,去了也是干坐……”
一尘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含沙射影,眼一眯:“你……”
“不要就罢。”渡边峙又灵巧一转身:“我自个儿找坐莲妹妹玩去。”抱着他的医书大摇大摆地拐过院墙去看坐莲妹妹了。
时间很快来到深夜子时,宁太妃屋内,童秋山与沈复结束了最后一轮的下皮。下皮本是最痛苦的环节,却因驯服玉血之刃地很顺利,痛感几乎减半,而这点痛苦,对于忍受了五年痛苦的宁太妃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在结束之后,宁太妃立即吩咐一尘要厚待今日救治她的所有人。
“坐莲姑娘如今可醒了?”宁太妃温和中透着虚弱的声音自长榻的幔帐内传来:“本宫甚是想见见她。”
一尘刚想回答,与童秋山一同坐在太师椅上休息的沈复就先一步答了:“尚未。”
宁太妃听了,声音里带上了担忧:“这是何因?可有危险?”
闭目靠在椅背的童秋山沉声道:“不肯醒来是她本人的意愿,她不愿离开玉血之刃制造的幻境。危险没有,能进入玉血之刃的灵界,便说明会得到剑灵的保护。唯一需担心的是,这幻境是根据她心中所思而制造,若定力不够,会沉迷其中,将会越发不愿醒来。”
听到这里,敛首立在塌旁的一尘脸色微变了变。居然是根据心中所思而生的幻境?那昨夜的那个梦,究竟是源于她还是他?
沈复对这说法亦是吃惊,想起当时看到一尘与苏厌厌在马车内的情形,手不禁紧握成拳。
是怎样的梦境,令这位寡淡出尘的和尚如斯动情?
没人知道他那双布条内的眼睛变得赤红如血,怒不可遏地盯着一尘的背影,胸中的嫉恨几乎令他想抽刃刺过去。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已经知道了厌厌与这位七皇子的纠葛,更知道了这个人在厌厌心目中非比寻常。他要是伤害了这个七皇子,厌厌定会记恨他一辈子。
值得庆幸的是,他给厌厌的“坐莲”身份,正好是北翰臭名远昭的“采僧大盗”,身为高僧的一尘必会极为憎恶躲避这样身份的人,即便她对他有恩。所以在他发现事情真相的时候,他没有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意识到他最应该做的是尽快带厌厌离开这群人,在他们都未发觉厌厌真实身份之前。
他们都不配拥有厌厌。
思及于此,沈复内心的恨意按下去不少,说了声他去看看坐莲便走了出去。
少顷,屋外有人禀报一尘府中来了急报,说追鹤姑娘出去游夜市走散了,现不知所踪。童秋山听了当即跳起,可很快要开始新的医治,无法离开有君阁,一尘这时出声,向童秋山保证将追鹤寻到,童前辈放心即可。
从屋内出来,一尘轻轻带上了门,接着便大步朝后院深处走去。一直守在门外等候的曹以珅见状,忙跟上去唤他:“主上,那边是渡边大人的住处。”你不是要去找追鹤姑娘吗?
一尘却不见停住,反而一边走一把朝他勾了勾手,曹以珅不解地三步并两步来到他身侧,不想却听到他的低斥。
“糊涂了?需贫僧应付吗?林语之呢?”
曹以珅闻言才想起,这段时间主上几乎没待在府中,一直在外调查苏姑娘行踪,以及处理太子与回鹘之事宜,在这里应付追鹤与宁太妃的都是替身林语之。
一尘又交代了两样事后,曹以珅便匆匆退下,一尘则继续朝里行去,很快来到渡边峙的院中,却不见他影子。
“你家老爷在何处?”
以为会得到他在隔壁院陪坐莲姑娘的回答,没想到那仆人却说:“阁里有个小郎官寻死,老爷去处理了。”
一尘听了眉宇一沉。那他该找什么借口去隔壁?
思来想去,一尘还是选择飞檐上壁过去看看,嗯,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人究竟醒没醒,因为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和她哥在骗人。
在他接连换着方位揭了三片瓦后,一尘对这揭瓦便生了极大的嫌弃。这是他第一次上屋揭瓦,并不知晓这是个不小的技术活,想要窥视到想要的事物,不一定就是揭那个事物的正上方的瓦,而且,他还发现,若想要窥视卧在挂着幔帐的榻上之人,这揭瓦便是白费力气。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比如,他知道沈复离开了,屋内只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仆趴桌守着。
当一尘在女仆背上并指点下睡穴,然后抬眼看向里侧那张垂放着薄纱幔帐的睡榻时,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屋内只留了两盏灯,不足以看清幔帐内的人的模样,只能看到人安静躺在其中的轮廓线条,却已令他满足,就这么远远站着,静静看着,久久一动不动。
“哗……”窗外灌进来一阵风,将窗边书案上的纸页吹得哗哗作响,一尘移目过去,发现是一叠用以练字的宣纸。
轻步过去,随着一页一页的缓慢翻阅,一尘原本清冷无波的眉目渐渐地染上一层欣赏之意。
她居然在练隶体。虽然笔法有待提升,但已有一定神韵。
蓦地,他忽然想起她的右手手指是扭曲的,显然不易握笔书写,那么,这些字是她用左手写的?想到这里,一尘心中对这个坐莲仙姑又生了些钦佩,钦佩她的坚韧。
厚厚一叠纸很快翻完,露出了藏在底部的四本书册。看的是什么书呢?一尘不由好奇地拿起来看。《巫山云雨》?这名字起得颇有气势。还连着三本一套的,本本厚重,可见是部大作……一尘如是想着,打开其中一本随意翻看,然才翻了两页,他整个人便定住了,双眼从未这样瞪得又圆又大,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倏然将书沉沉合上,脸上的惊讶彻底变成了怒火中烧,如玉的颊上也染了层熏色。
居然是春(马赛克)宫书,还连着三本厚厚的……
这时,他又瞥到这三本书下压着的最后那本,那封面……他抽出一看,封面上隐约印着朵青莲,旁边印着两个字——《罪莲》
一尘顿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他们根本不相识,她却已经对他有爱慕,为何她的身上会有艳艳的影子,原来是因为她看过艳艳写的书,看出书中的那位“一辰和尚”便是他,而这位“一辰和尚”恋上的是一位和艳艳一样腼腆胆小的姑娘。
不知为何,一尘心里反倒一松。她真的不是艳艳。
艳艳,你可曾想过,你写的《罪莲》,差点令我把别的女子当成了你。
一尘长长叹了口气,调查又陷入了死局。抬目望向那张躺着坐莲的塌,神情满是冷峻。
他不能再等了。
竖日早上,终于处理完阁里的事回来的渡边峙听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消息。
“你一件件慢慢说清楚!”渡边峙坐在桌边,指关节重重敲击桌面,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命令着跟前战战兢兢的下属:“先把东方初的原话给我说完整了!”
下属咽了咽口水:“是!殿下命、命属下过来告之渡边大人,追鹤姑娘身体有恙,殿下要亲自照顾,今日不过来了,宁太妃这边由渡边大人照看。”
“她缺胳膊还是断腿了要他亲自照顾?!”渡边峙厉问,下属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发言,渡边峙又重重敲击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
“嚷什么呢?”抽空过来看苏厌厌的沈复经过院子听到这咆哮声,皱眉走了进来:“一大早吃错药?”
渡边峙不理他,威逼下属说出实情,那人踌躇再三,用了最婉转的话回答:“昨日追鹤姑娘不见了,殿下驱全府人出外寻找,直到夜里殿下将她带回,追鹤姑娘饮了酒似喝醉了,要殿下陪她,殿下便亲自照料她,直到早上……仆人送水入屋时看到……看到……”
渡边峙急得站了起来:“看到什么了!?”
“看到追鹤姑娘与殿下躺在塌内,地上全是他们的衣服……”
渡边峙面色如藕,虚脱般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半晌才挥退下属。
沈复抱手讥讽道:“真是大开眼界,一个僧人,明目张胆和一个姑娘……”话未完,手臂忽然被渡边峙一把抓住。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渡边峙目光锐利地看着沈复:“你如此重视苏岳眉,却对她女儿毫不关心,太奇怪了!”
沈复甩掉他的手:“除了长相,她完全就是第二个童秋山,我为何要关心。”
“别装了。”渡边峙大声道:“你和我一样,知道她不是真的童鹤!”
沈复脸上浮出古怪的笑:“我可没这么说。”
渡边峙咬牙切齿:“那具被烧的女尸,明明就是……”说到这里,他又不由住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更晚了!!!因为在缩减篇幅~~下一章手撕假追鹤和净辉!!
小剧场:
玉血之刃抹着汗抖着二郎腿叹:这两人马甲真够厚的,我是撕了一层又一……
话没说完,就被一尘抓住暴打,接着是苏厌厌,然后是沈复……
预告段落:
野宫羽次郎:“苏厌厌,此人冒充你将近三个月,不仅享受你父亲的爱护,还大张旗鼓地用追鹤身份见了你的和尚情人,让那个和尚对她爱护有加,死心塌地!”
苏厌厌难以置信所听之言,煞白了脸,下意识不愿相信:“不,不可能……我爹怎会认不出我……”
“他急着找你娘,根本不管你死活!还有你尊敬的净辉方丈,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你,监视你所有的一举一动!你为何还不明白,从小到大,你身边的人全都不在乎你,就算靠近你,都是因为你好骗好利用!”
“别说了!”苏厌厌捂住耳朵咬牙喊:“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