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滑头孟鹤棠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叩叩——。

苏厌厌脸色一变,迅速捂住宽爷的嘴不让其发出声响。

一把又冷又傲的声音自门外传入:“想必你们也没空给我开门,那么,我就不请而入了。”紧跟着,便是推门的声响。

苏厌厌青着脸摸出一根细长的尖刺,揪着宽爷的发顶往后一拉,将尖刺抵在了宽爷的下颌处,整个人紧绷着迎接这个意外的闯入者。

然看清来人,她惊呆了。

“孟先生?您、您怎么……”

来人正是麒麟书肆的掌柜,孟鹤棠。

他着一身素雅而名贵的衣袍,负手把玩着一支长笛,见到屋内两人这般模样,丝毫不惊异,怕是扒门上听了不少。

他像是信步在大街上,忽然心血来潮走入戏院看戏的闲人,随意地走到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大摇大摆地坐下来,还动手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

宽爷歪着头勉力看清来人,发现他们两人是认识的,麻木的脸上先是露出古怪的惊讶,然后浑身颤栗地要扭头向他那边挪,明显求救的样子:“啊嗯额!呜呜唔!”

苏厌厌很快回过神,将宽爷揪回来,尖刺再度抵上,警惕地盯住这位奇怪的来客:“孟先生,如您所见,今日宽爷与学生有私怨要结,怕是不能招待您,您不妨日后再来。”

孟鹤棠却像没听见,仍看戏般将地上的他们瞧着,只有拇指在抚摩着木笛,表示他正在思考。

苏厌厌见他不回应,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人虽是慷慨育人的夫子,却喜怒不形于色,整日不言不语的,实在叫人看不懂摸不透,最重要的是,他比这宽爷聪明,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就怕他是宽爷的人,这样的话,她的这些伎俩定早被他看穿,也就无命走出去了。这样想着,苏厌厌说不出的惧怕,手中的尖刺微微刺入了宽爷的皮肉,血珠顺着尖刺滑落至指间。

“请孟先生回避!”苏厌厌冷道,握着尖刺的手已开始颤抖。

孟鹤棠不耐地睨着苏厌厌,终于开了口:“嚷什么,我孟某来去从不受人左右,待办好了事儿自然就走。”

“呜呜额唔唔!!!!”宽爷听了他的话,更加使尽浑身力气地朝孟鹤棠乱哼,眼中的哀求和恐惧加剧。

孟鹤棠这回扭头看向狼狈的宽爷,经不住发了笑:“俗话说,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宽爷,您真是好本事,孟某这位学生最为娴静温顺,竟被您逼得要杀人?孟某今日登门拜访不巧撞上宽爷遭挟持,救宽爷一把也是应当,可方才在门外听了半晌,发觉救您不救您,还真得好好思量思量。”

孟鹤棠清了清嗓子,接着道:“首先,我这学生看起来是豁出去做好了杀人准备,这种刺杀者最棘手,要么您听她的,她尚且会放了您给您解药,您若不听她的,她必将您杀了然后自杀。而且孟某不能对她动手,因为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您身上的毒也是解不了,照样一命呜呼。倘若您觉得无妨,要将她打死了陪葬,我也绝不做这赔本买卖,一则我乃她的恩师,她一向尊师重道,我在崇延开书斋学堂,得维持声誉地位,若打了她我便会理亏,还将面临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二则我托您帮忙寻个人已不下三次,您要么抬高价格,要么借故推脱,甚至干脆避而不见将我晾在空屋子里,孟某心中早有怨恨,岂会帮您免费沾上一条人命?”

孟鹤棠说到这里,苏厌厌与宽爷都已听呆了去。

这孟鹤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复杂曲折的关联关系,经他一说竟如明镜似的清晰明了,真不愧为好夫子。

最重要的是,这孟先生不仅不是他那边的人,还出手推她一把。

孟鹤棠施施然站起身:“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不趟这浑水了,今日全当我未曾来过,你们自己的事自己……”

“哇呜!!!”宽爷再度呜哇乱叫,这回当真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喉咙滚出无助的呜咽。

孟鹤棠见他这副模样,鄙夷道:“宽爷,莫不是在向孟某忏悔妥协吧?”

宽爷即发出急促的声音,像在说“正是正是”。

孟鹤棠又瞥向面色如晦的苏厌厌:“可孟某对这学生欣赏的紧,下不去手啊。这样吧,小姑娘本就是被您欺负急了才出的手,您只要答应也帮她一把,我来代您说服她放您一条生路,并日后重谢宽爷,您觉着如何?”

听到这里,宽爷已觉出蹊跷,这孟鹤棠简直一个奸佞诡诈的小人,竟然是早有预谋,趁乱打劫!

孟鹤棠见宽爷双眼瞪得像要吃了他,拂袖转身:“看来宽爷是有本事的,哪需要孟某相助……”苏厌厌见他当真要走的样子,心里一急,手中的尖刺不觉又刺入半分,血顿时漱漱淌出,泊泊淌入了宽爷衣领。

“唔!呜呜呜……”

宽爷恸哭求饶,孟鹤棠听了好半晌这可怜的苦声,才满意地走回来,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颊:“这才明智。”

那尖刺一拿开,宽爷便松一口气地昏了过去,而一直看起来镇定的苏厌厌也跟着瘫软坐到了地上。

孟鹤棠摇头取笑:“还以为你有多少斤两,去去,院里待着。”说完,朝门外喊了一声:“将二当家请上来。”这时,有两个手持长剑的壮士左右搀进一位被捆了手脚塞住嘴巴的男子,从那被勒得青紫的手看来已捆不少时间。

苏厌厌见状,恍然大悟。

苏厌厌虚着步子来到院中凉亭,靠在凉亭石柱闭目良久,发青的脸色才慢慢好转,颤抖发冷的双手也逐渐恢复知觉和温暖。

这是她第一次用命相搏,第一次与死这么接近。

过了一会儿,处理完一切的孟鹤棠也走了出来,来到凉亭欲坐下喝口茶,苏厌厌就噌地站起,在孟鹤棠跟前跪了下来:“孟先生,多谢您救了学生!”

孟鹤棠坐在石凳上,悠哉地吹着盏中浮在茶汤面上的茶叶,一如平日那般冷傲的模样:“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