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显然没想过里头还有人,吓着了?,连连后退了?两步。
陈墨哐地带上?门,之后所有声音都静止了。
他走了回去,看见楚怜坐位置上看着他,心里那股气也?不打一处来。
“药抹完了?么,抹完了?,还不滚?”
楚怜捏着手里药瓶,赶紧打开了?瓶盖用手指沾了点抹到额头上疼的位置。
上?面鼓了?个小包,轻轻一碰都有点疼,她本来是想喊陈墨的,扑到了台子边缘,结果脑袋一下磕着了?。
就因为她,后面的场子都散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楚怜这个名字,知道了?这个傻子,还知道她喜欢陈墨。
所有人都在笑。
她觉得,陈墨是不是也在为这个烦,觉得她丢他脸。
她不敢多说话。
陈墨坐到她旁边换鞋子,问:“平常别人骂你你就这反应吗。”
楚怜正抹着药,顿了下:“啊?”
“那些人。”
楚怜反应了?过来,想到那些人刚才说的话,她摇了?摇头。
别说是这种话了?,其实这些年,她听过的更恶毒的话都有,别说这种背着说的,什么早点去死啊,别在家拖累啊,傻不拉几的东西什么的,有些小孩子顽皮,就喜欢笑她,拿石子砸她。
楚怜会有些怕的,怕的同时,更不敢跟他们说话。
但她觉得吧,也?总有一些好人的,比如?隔壁收破烂的爷爷、卫松、她父亲,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还有眼前这个看着很凶很冷其实内心是热的男人。
他嘴上这么说,刚刚却帮她说话,就像之前他明明不想管她,却还是说了?那番话,让她不要待在那里。
这样的人对于楚怜来说,就是善意的。
“算了?。”楚怜慢慢说:“我……不想去计较。”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回答。
陈墨觉得无趣。
他差点忘了?,她不是正常人,他在这妄图跟她交流什么呢。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谁让你来的,谁告诉你我在这。”
楚怜不知道怎么说:“我没……”
陈墨又冷笑了?声:“手段也厉害了,都能找到这来,你当这里是好玩的吗,随随便便就能来,随便就可以走,楚怜,你怎么这么厉害。”
“没有……”楚怜抿抿唇,说:“我只是怕,你会受伤。”
“我受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宽是吗。”
他站起身,道:“抹完了?药就赶紧滚,不滚,我打爆你的头。”
那天夜里,楚怜一个人走了。
远远看着她瘦小的背影,陈墨心里有一瞬划过一个想法,她一个女孩子又有智力问题,就这样回去遇着危险怎么办?
只是这个想法转瞬即逝。
是,可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她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陈墨背着单肩包像往常一样回去,上?楼梯,准备推门进屋。
却在经过窗台时条件反射摸了把上?边,想像平常一样把上?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丢掉,结果手触了个空。
他去看,窗台上什么也?没有。
他想。
傻子,终于开窍了?。
可那一夜,陈墨的心里像有什么压着,总是想着那个傻子受欺负的样子,很不得劲。
夏天来临前的夜晚潮湿又闷热,陈墨失眠了?,一夜没睡。
第二天快下午才起,看到窗台上被贴着一张纸片,上?面是娟秀的字,旁边还画着一个笑脸。
——昨天的事对不起,你不要不开心了?,不开心的话,世界就会下雨哦。
他看了?好几遍才意会过来,这是楚怜写的。
陈墨扯着唇嗤了声。
人傻,字倒写得还行,也?不知道谁教她的。
但不知怎么的,本来心里挺郁结,看到这个纸条,那种不得劲的感觉莫名没了。
他看后本来想丢了?,可就要扔到垃圾桶里前一刻,动作停住。
陈墨随手把它?贴回了?墙上?。
后来那段时间,楚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他走近了?。
她渐渐离他近了?些,他经常去的地方她也?去,他爱吃早餐的店她也去坐坐,甚至有的时候会默默坐得离他近一点,然后近距离看他,觉得他好看。
陈墨虽然冷漠,但好歹没有太管她。
那是六月难得的艳阳天,陈墨在楼下晾衣服,楼下牵了根绳子,床单被子都是直接往上?一搭,楚怜本来在旁边看着,再一回头就没见着她人了?。
一看,楚怜拿着个浇水壶在旁边浇花。
红姨门前摆着几盆盆栽,都是楚怜没看过的。
她觉着好看,又是第一次摆弄这些,觉得新奇。
她那张脸看着干净又清澈,眼里像藏着星,该怎么说那种笑容呢。可能就像此刻天上?的小太阳,虽然平常没人关心,可就是无形中给人温暖。
陈墨看她烦,道:“上?次人怎么对你的忘了?,不长记性?”
他突然说话吓到了楚怜,一紧张,拿着浇水壶倒了?个边,浇了?自己满身,楚怜手忙脚乱去处理,搞得狼狈不堪。
样子滑稽,又有趣。
陈墨唇角微扯。
浇水壶不小心掉到地上,楚怜小心地摆放好,身上衣服湿了,但也?有些害羞,她知道自己这样挺丢脸。
但隐约察觉到陈墨好像笑了?下。
也?许,是笑了?吧?
那是她第一次见陈墨笑。
要怎么说那种感觉呢,仿佛春日降临,人间失色。
他站在阳光下,被太阳照耀,那张脸可以是明媚的。
可是他这个人处于寒冬太久,许久没有感受过阳光,都会忘了?自己也?曾有明艳的时刻,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怎么就那么阴郁呢。
陈墨放下手里的桶走了?过去,冷着脸抽出纸巾塞到她手里。
“蠢死么,浇个水都能把衣服给浇湿。”
手里的纸巾仿佛遗留着温热温度,无形中暖了?楚怜的心。
她近距离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眼睑低垂,给她擦身上?的水渍,他知道她表达有问题,每次出来都是吃瘪,上?次红姨对她态度不好,这次过来她还敢玩别人的浇水壶。
楚怜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墨的动作停住,抬眼看她,最终把手里的纸给丢了。
“别误会,我没有帮你的意思,只是看你蠢,怕你误解。没事也?别老往这跑,不知道外头人都是怎么笑你的?”
水果妹,小傻子,还有更多恶意的。
陈墨懒得管,但也?看不下去她明知道这些,却仍以最初心的善意去待人。
楚怜揪着手里的纸,小声说:“没事。”
陈墨鼻音里淡哼了声。
“别跟我说,我懒得管。”
他转身走了,拿过他装衣服的桶,清瘦的身影踩着台阶快速上?了?楼。
可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楚怜在心里给自己立了?个目标。
她想要看他更多的笑,她希望他能一直处于阳光里,一直明朗生活,不要再那么阴郁,自己也?过得苦。
后来,她会开始偷偷去看他打拳赛。
说是拳赛,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私人在一个地下厂里设的娱乐场所,搞了?个小台子,下头的人就会赌,一边看人家打拳,收来的赌钱是这里老?板的主要经济来源。
事实上?,这是个违法行为。
里面的人就踩在法律边缘搞这些,有时候楚怜过去看着,都会想会不会什么时候警察过来把他们都给抓走,因为那里头都不是什么好人,很多是社会上?的混子。
陈墨和他们不一样。
他身上天生就有种与这些人不同的气?质,他虽然每天来,但他眼里和这里的赌徒不同,他眼里无色,这里的人不同。
楚怜一边偷偷看他,一边又想着如?何让陈墨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可是,她想不到办法。
她和陈墨的生活离得太远了?,她触碰不到,也?没有能力去清楚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想法,再一个,他也?不会听。
他的朋友也?很多,也?就是谭良翰、余忻那些人。
他们玩得好,平常游戏打多了?,就会约着临夜在镇上?的运动场上打会球,镇上?高中放学了?也?会有人过来玩,偶尔人多,各种男男女女聚集。
谭良翰不是什么好人,看到她就会故意唷一声,说:“看,傻子又来了。”
楚怜本来在镇上?就不怎么受人喜欢,每当这时就会特别让人注意。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传言她喜欢陈墨。
每次就是故意去看陈墨打球,企图引起对方注意。
于是谭良翰这么一说大家就会在旁边笑,找着契机让楚怜上?去,说着什么直接表白多好。
表面是起哄,实则是看猴戏,知晓一个人的弱处,就要看她出丑,把人当猴一样耍。
楚怜傻,不知道这些,有时候还真的会脸红,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有人帮她说话,一腔自作多情?的喜欢,帮不了?她。
每次她被人围着问时,陈墨一边传球,视线会偶尔扫到她那边,看到被几个人围着笑问时把头低成鸵鸟一样的楚怜。
他冷漠移走视线,管也没管。
逆行时总要有点打击才会知难而退,不让她摔倒个几次,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