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送柯繁去了医院。
心神不宁,总是想到陈墨又哭又笑发疯发癫的样子。
她站在窗边,望着门诊部下边来来往往的人。
柯繁在后头大叫,人家护士给他处理伤口,有个碎片在肉里要挑出来,柯繁疼得差点哭了。
叫声扰人,楚怜回头去看他。
“护士姐姐,要实在不行?要不别取了,让这碎片在里头算了,我不想挑了,咱直接包了不好吗。”
护士说他:“你还说,一般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不能动伤口,及时到医院处理才?对,你倒好,为了止血直接忍着疼拿东西把伤口给包起来,别说伤口恶化,你当时就不疼啊?”
柯繁悻悻道:“那也是有急事嘛,好吧,那您轻点,轻点。”
伤口处理好后楚怜走了过去,问:“怎么样了?”
柯繁说:“还好。”
他甚至还举了举胳膊:“看,能跑能跳,好着呢。”
楚怜嗯了声:“辛苦了。”
本来俩人只是去吃个饭,没想会连累柯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事情跟他没相关,陈墨纯属拿她身边人出气。
柯繁笑了笑,心里也清楚。从陈墨上次威胁他起就知道了,他跟陈墨深交不了,人一开始就没想跟他做朋友呢,人也看不上他,以前就纯属看在楚怜的面子跟他说过两句话。
或者说,他可能还把自己当眼中钉,跟裴厌一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那个人的占有欲有多强,楚怜压根就不知道。
“真没事,我当时心里就想着一个,情况这么危急,你要是被拽里头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陈墨那群朋友也都不是什么好鸟,咱们这边就我一个在,我要是走了,那怜姐你就真只剩一个人了。”
楚怜说:“当时事情是挺突然的,我也没想到。”
“估计我们过去吃饭陈墨一早都知道,或许,从你们闹矛盾开始他就记着了,时时刻刻都盯着你在,就想着报复,你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怜垂着眼,没吭声。
是啊,陈墨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早已知道了。
笑时纯良灿烂,装起好人来能让你信任,还懂得把握分寸,情绪炽热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以至于楚怜一直都没质疑过他有什么问题。
抑郁这个词,好像离他特别远。
“反正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扣了进去。”柯繁问:“不过怜姐,你们在里边发生了些啥,他跟你说什么了?”
楚怜道:“就是些发疯时的浑话,不用作数。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你说,以后我和他要怎么样?”
他们两个人的状态、这场婚姻,到现在又算什么呢。
没和柯繁聊出个什么,进来了个电话,是盛龄。
他走前和她互留了号码。
楚怜抬手向柯繁示意,自己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盛龄的声音依旧温文尔雅:“楚小姐现在有没有空,方便聊聊吗。”
楚怜回头看了眼柯繁,那二傻子坐位置上,瞧见她回头朝她招了招手。
她道:“可以,等我送个朋友回去后。”
“行?。”
和盛龄的会面就这样约定,楚怜开车把柯繁送了回去,叮嘱他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之后就前?往约定的位置。
约的位置是个知名清吧,氛围清雅,还有隔间。
盛龄一早就在等她,拿上了检查资料,说:“结果出来了,大概检查了过,显示他身体和心理都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他在半小时前清醒了。”
楚怜坐在沙发上,往后靠,视线落在面前透明玻璃杯上,看着里头清透的气泡酒水,末了,才?嗯了声。
“有关于这些事,我也许可以解释一下,可能是因为你和他爱的那个人很像,或者因为某些事他确实暂时把你当成了那个人,所?以会发生这些。你也别多想,陈墨以前?很爱那个女孩,还做过一些事,你应该也知道。”
楚怜听着,也没怎么表态,反而是摸了盒烟出来,抽了根。
“介意吗?”她问。
盛龄说:“没事。”
楚怜点了烟。
接着抽了两口,吐出烟雾,雾色在清吧里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迷幻。
她说:“我知道,有听说过。那个女孩是被人害死的,他当时提着刀就去找了仇家,捅了人、坐了牢,之后又抑郁了一段时间,还有很多,是么?”
“是。”
“他确实挺爱她的。”
“对。”
“那么,那个女孩长什么样?”楚怜问。
盛龄说:“不清楚,没人见过。”
“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也不知道?”
“事实上那个女孩不是本地人,在很远的一个江南小镇,我从小身体不行?,走不了太远的地方,会不适应,所?以也没去过。”
楚怜又问:“那么他和裴厌是怎么认识的?按理说应该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陈墨本来就是陈家长子,他父亲曾是商圈龙头,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是京都圈子里的公子哥,还是身份顶尖的那种。这个圈子你也知道,都是互通的,可能他和裴厌以前就知道对方名讳,也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怨,反正就是认识。”
“那他们的恩怨呢。”
“也许是几年前,陈墨沉寂过几年,好像那时候裴厌的人找到过他,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就出了事,他犯事坐了牢,之后,也就是现在了。你跟裴厌这么久,应该比我清楚他们的恩怨。”
“事实上,我还真不清楚。”楚怜伸手到桌沿边磕了磕烟灰:“我第一次知道陈墨这个人的时候也是去年裴厌给我资料的时候。大赏,我在后台与他第一次见面。”
“事实上我也说不清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他人很好,面面俱到,事事妥当,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盛龄端起茶壶往自己杯里倒,道:“好?那你这个字算是用错了。”
“怎么说?”
“你觉得他好,可能他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你说他随和,可能他谁面子也不给,你说他面面俱到,可能,只是他想给你看到这一面。”
楚怜所?有动作停住,吐了口烟出来。
可不是么,他不就是拿捏她这一份信任把她拿得死死的。
“所?以。”她问:“这么多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盛龄说:“我和他认识很久了,自然很了解。”
“多久?”
“数不清年份了,十几年吧。”
楚怜抬眼看面前的人。
清明的眼神,端正的坐姿,怎么看怎么都像那种思想良好性格温润的男人。
不像会说谎的人。
“你知道吗,陈墨以前?就有这个病了,哦,或许也不算病,就是你们心理师说的抑郁症。”他道:“他以前就这样,叛逆,少言,也感受不到家人的温暖,当时自己一个人提着个背包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过的怎样的生活。”
“之后呢?”
“之后,好多年才回来,回来接班,像变了个人,会融入到上流社会圈子里,跟人谈笑风生,如你所?言,各种面孔。”
“我也不知道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就是那个女孩改变了他吧。”
楚怜垂眼,忽的对什么都没了兴致:“那行吧,知道了。”
两个人坐了会,她手里的烟也抽到了尽头,一场谈论也就结束。
盛龄站起身,拿起衣服,是准备走了,只不过走之前?说:“对了,他醒来后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楚怜问。
“我想过要不要说,但?觉得既然是他让我转述,肯定是要说的。”
“所?以?”
“他说,他以后都再也不想见到你,以后就当你死了。”
楚怜像是早就知道一样,眼睑都没有动一下。
她嗯了声:“挺好的。”
这话是陈墨能说出来的,符合他性格,也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处理方式。
“未来可能他要去静养一段时间了,不在本地,可能也确实见不到,等你们冷静好了说不定可以找个时间再谈……”
“不用谈了。”楚怜说:“反正两个人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要是能好好过了这两年也就算了,现在发生了这些,不如好聚好散。”
“确实。”盛龄说。
“你能想通就好。”
“嗯。”楚怜说。
他没多说,两人聊完也就散了。
夜深了。
城市起风了,夜里的空气还透着凉。
楚怜披着外套出去的时候胳膊都激起了层细密小疙瘩,她摸了摸胳膊,任着风吹乱发。
她站在清吧门口,下意识想伸手去拿包,胳膊要伸出去那一刻却发觉柯繁不在自己旁边,她身边早就没有那个时刻跟着提包的小跟班了。
裴厌崩盘,柯繁也出了这么多变故,甚至于,她和陈墨也结了这么深的仇。
楚怜有些恍惚,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隐隐中又觉得好像迟早会这样。
——“你可以不信我,或者觉得我在玩你,毕竟我的形象摆在这,确实很少有人会信我这么个人。”
——“可感觉是你自己的,一切感官在你自己身上。”
——“裴厌没有那么好,你知不知道。”
——“楚怜,你这个人,还有你对我们,都特别残忍。”
——“楚怜,你算什么东西?”
——“可是就算我是条狗,你能不能疼疼我,我真的好疼,我做了这么久的梦,就算是赏给我的,不行?吗?”
一条条夹杂着熟悉语气的声音在脑海里重复,都是和陈墨的片段。
那是他们这段时间的过去。
他那张纯良的脸,张扬肆意的笑,还有即使诱导她时都特别温柔的口吻,亦好亦坏的形象,他红着眼掐她脖子的样子,他口口声声求她的样子,还有崩溃大笑大哭的样子。
每一帧都是。
楚怜出神地看着这座城孤寂的夜景。
再也不见么。
那就再也不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转折点,马上直接时光大法了,感觉前面剧情应该也都写完没什么漏的了。
嗯,阿怜该醒悟了。
后半部分可能是我对这本书最纠结的地方,时刻担心自己把控不住,所以先行提醒:有写得不好的地方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