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懈的探寻
从公元1世纪到公元6世纪,埃塞俄比亚北方以阿克苏姆为中心的那个帝国,完全可以被列入当时世界上最强大、最繁荣的国家。它的地位与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相等,能把它的船队派到遥远的埃及、印度、锡兰和中国。它的建筑成就和艺术成就也非常突出。
它是基督教在非洲亚撒哈拉地区的第一个堡垒。早在公元4世纪初,这个帝国就皈依了基督教,将这种新信仰作为国教(这差不多就是君士坦丁堡大帝奇迹般地皈依基督教的那个时期)。
然而,到了公元7世纪,阿克苏姆帝国的光芒便开始暗淡了。它派驻国外的使节已经寥寥无几,它曾一度令人畏惧的军事力量也分明在衰落。
这个显著变化最终导致了该国的彻底孤立,其原因主要与伊斯兰教敌对力量的增长和阿比西尼亚基督教的包围有关。这个变化出现在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公元570-632年)生前和死后的时期。爱德华·吉本在他的《罗马帝国衰亡史》里写道:"埃塞俄比亚人被他们宗教的敌人所包围,沉睡了将近1000年,忘记了世界,也被世界忘记了。"
这位伟大的英国历史学家提到的这1000年,大致是从公元7世纪到公元16世纪。公平地说,在这1000年期间,埃塞俄比亚从世人的记忆里消失了。遥远的非洲高原上的这个基督教国家以前曾闻名世界,也有许多游客曾到该国旅行,现在却逐渐转变成了一个充满了神话和魔法的神秘国度,人们以为那里还生活着龙和其他怪物。它成了一块"terra incognita"(拉丁语:未知的土地——译者注),谁都不敢(或者不想)到那里去冒险。
人们想必很容易做出一个假定:在阿比西尼亚人的这段历史黑洞时期,他们又退到了野蛮或停滞状态。但我的研究,却让我看到历史真相恰恰相反——正像那些非凡的拉利贝拉独石教堂证明的那样。
在这个时期里,埃塞俄比亚保留了一种既丰富又特殊的文化。尽管这种文化是自我封闭的,并且有人怀疑它的种种主题曾受到外国势力的影响,但它还是原封未动地存在下来,与外面的世界相隔绝。
12世纪下半期,拉利贝拉王子本人曾流亡耶路撒冷25年。他也是从耶路撒冷重返埃塞俄比亚,当了国王,建造了现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那些独石教堂。
在本书第五章,我已经做了简要介绍:我的发现使我相信,1185年拉利贝拉离开圣城耶路撒冷回国赢得王位时,和他同行的可能还有圣殿骑士教的一支小分队。我相信,这些骑士的首要动机就是渴望到埃塞俄比亚去找到约柜。除了这个目的之外,我们还可以合理地假定:他们非常愿意协助这位王子达到政治目的,因为这样一来,他们便有理由指望自己能对拉利贝拉国王产生重大影响了。
读者可能还记得,我后来听到了一个埃塞俄比亚传说,说有一些神秘的"白人"参与了拉利贝拉教堂的建造。这个传说十分古老。的确,16世纪初葡萄牙的弗兰西斯科·阿尔瓦雷兹神甫把这个传说第一次记载下来时,它就已经非常古老了。
我知道圣殿骑士们都是出色的建设者和建筑师,因此我很难否定一个结论,即他们可能就是参与建造那些独石教堂的"白人"。何况,由于那些教堂花了24年时间才建成,这就意味着这些骑士至少在埃塞俄比亚生活过很长时期,甚至曾可能打算在更长的时期内介入该国事务。
随着研究的进展,我越来越认为以上的推断是正确的。为了解释何以如此,首先就必须让读者了解14世纪初圣殿骑士教遭到残酷镇压以及其后那些骑士的遭遇。将他们的遭遇和同一时期埃塞俄比亚发生的一些事件加以对照,这也很有必要。
黑暗时期
圣殿骑士教创建于公元1119年,于1128年在特罗耶教会会议上获得教会的正式承认,此后迅速发展成一个强大的教派,在世界各国都拥有巨大的势力、财富和声望。然而,这种地位也注定使他们在不到两个世纪内被毁灭。
这个教派灾难性崩溃的历史,在其他的书籍里已经有了太多的详细叙述,因此这里无需详细重复,只要做一个简要介绍即可:
公元1307年10月13日,星期五,住在法国的所有圣殿骑士突然都遭到了逮捕。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逮捕。那天黎明,法国国王菲利普四世派遣的查抄官和执行官们同时袭击了圣殿骑士的数百处寓所。入夜时,已经有15000人遭到逮捕。在公众的想象中,13日星期五也赢得了一个绝无仅有的位置,成了日历上最倒运、最不吉利的日期。
圣殿骑士们突然遭到了充满羞辱的逮捕,而加给他们的罪名既耸人听闻,又毫无根据。例如,他们的一条罪名是否认基督,向基督像吐口水;此外还有彼此下流地接吻,"按照该教的亵渎仪式,羞辱人类尊严"。据说,新教友人教时,其肛门、肚脐和嘴都要被吻。还有一条同样严重的罪名是:他们向偶像膜拜。
这个时期(一直到1377年),教皇官邸设在法国普罗旺斯省的阿维农。这里无需解释教皇不住在梵蒂冈的原因。但是,罗马教廷迁到如此邻近法国的地点,这显然使菲利普国王对教皇克莱门特五世产生了重大影响(克莱门特五世1305年在里昂加冕时,法王菲利普也出席了加冕式)。这个影响的目的是彻底消灭圣殿骑士教。
菲利普决定不仅要消灭全法国的圣殿骑士教,而且要在所有存在该教派的国家消灭他们。为此,这位法国君主向克莱门特五世施加压力,最终使教皇签署了一道敕令(即1307年11月22日"教皇敕令"),命令逮捕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圣殿骑士教徒。
英国、西班牙、德国、意大利和塞浦路斯都开始了大逮捕。1312年,这位傀儡教皇又发布了一道敕令,宣布正式取缔圣殿骑士教。与此同时,数千名圣殿骑士教徒遭到了最恐怖的刑讯。后来,其中许多人都被以火刑处死,包括该教大师雅各·德·莫雷和诺曼底教区主教杰福洛伊·德·沙奈。
我不想在这里详细叙述圣殿骑士教遭到的迫害、审讯以及被摧毁的始末。我之所以对这些事件产生兴趣,完全是因为一点,即我找到的证据表明圣殿骑士们可能曾在12世纪末期到埃塞俄比亚寻找约柜。证实了1185年曾有一队骑士陪同拉利贝拉离开耶路撒冷以后,我自然就想弄清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个好奇心促使我去寻找有关圣殿骑士教后来历史的线索。
那段历史当然十分短暂:拉利贝拉夺回埃塞俄比亚王位后不到130年,圣殿骑士教就遭到了围捕、刑讯和火刑。他们的不动产和金钱被欧洲的各个王室瓜分;他们的教派已经不复存在;他们的美名被泼上了鸡奸、读神和膜拜偶像等罪名的污水。
在有关该教派存在的最后一个世纪情况的文献中,我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实该教派曾到埃塞俄比亚寻找约柜。问世纪初期之后,寻找约柜的活动渐渐冷却了下来。从那时直到1307年的大逮捕,其间这个教派似乎只热衷于在近东作战,只关心积蓄自己的力量和财富。
在哪里能找到我所需要的信息呢?
我曾经做过几次尝试,想按年代顺序列出我关心的这个时期里埃塞俄比亚发生的事件。但我也知道,詹姆斯·布鲁斯18世纪曾对埃塞俄比亚做过长期访问,尽力搜集并记录了那里的古代传说。因此,我便去阅读他的《游记》,它现在经常被放在我的案头。
如我所料,我在第一卷末尾看到了几页叙述拉利贝拉王朝的文字。遗憾的是,这位苏格兰探险家写下来的东西,大多和我的考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有个具体细节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布鲁斯根据埃塞俄比亚"被认为是最真实的历史文献及传说"记载道,拉利贝拉曾经制定过一个计划,以减少从埃塞俄比亚流入尼罗河水系的水流量,其目的在于"给埃及造成饥荒"。扎格维王朝的这位杰出君主经过"严格的勘察计算",似乎弄清了以下的情况:
(埃塞俄比亚)高原地区有几条河流,可以通过开渠的方法阻断它们,把河水引向南部的低地地区,而不是增加它们的流量,使它们流向北方而汇入尼罗河。他认为,这样便能减少尼罗河流量,使它永远达不到能满足埃及人耕作需要的水位。
我不得不认为,这个计划想必完全符合圣殿骑士们的抱负。拉利贝拉王朝结束时(公元1211年),圣殿骑士们的抱负已经集中在了征服埃及上。在这个时期,尼罗河沿岸一带发生了大规模战斗,圣殿骑士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围困尼罗河三角洲达米埃塔城(埃及东北部城市——译者注)的阿拉伯人要塞。因此,他们无疑很愿意看到一个"饥谨的"、被削弱的埃及。
结果,这个使河流转向的计划却永远没能完成,"死亡,一切此类巨大工程的夙敌,阻碍了这个计划,使拉利贝拉的这个工程停了下来"。接着,布鲁斯对扎格维王朝的最后两位国王做出了以下评论:
说到拉利贝拉的继承者伊姆拉哈纳·克里斯托司,他除了是拉利贝拉这样一位父亲的儿子、纳库托·拉布这样一个儿子的父亲之外,没有任何出众之处。拉利贝拉和拉布都以非凡的业绩而闻名,只是各自业绩的种类不同而已。对拉利贝拉,我已经做了简要介绍,其业绩是巨大的人力工程;而拉布的业绩则是战胜自己,这更为困难——他战胜了自己的野心,情愿放弃了自己的王位。
我已经很熟悉其后的历史。1270年,扎格维王朝的末代国王纳库托·拉布把王位让给了一个名叫耶库诺·阿姆拉克的人,此人自称是所罗门的后裔。读者或许还记得,这位国王曾隐居偏远的绍阿省。在那里,那位逃脱了10世纪犹太女王古迪特起义的王子的后代,把所罗门世系保留了下来。
关于耶库诺·阿姆拉克本人,布鲁斯几乎没有什么评论。对他的两个继承者亚戈巴·锡安(1285-1294年在位)和维德姆·阿拉阿德(他一直统治到1314年),也是如此。
看来,这位苏格兰旅行家所喜欢的研究方法通常都很严苛,所以,他没能获得有关拉利贝拉1211年去世后的一个世纪的信息。他抱怨说:"这个时期全都陷入了一团黑暗。我们可以去猜测,但由于我们只能猜测,所以这些努力也只能一无所获。"
我已经知道,拉利贝拉成为国王以前的那个时期,同样笼罩在类似的黑暗里。因此,一大堆尚未回答的问题就摆在了我的面前。到目前为止,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和约柜有关。
我必须弄清,在所罗门王朝中断的大约三百年时间里(从10世纪到13世纪),约柜究竟有过什么经历。我还要弄清,如果像我假设的那样,拉利贝拉在位时,圣殿骑士们在埃塞俄比亚的确站住了脚,他们是否被获准去直接接触约柜。
我又给住在亚的斯亚贝巴的历史学家贝莱·戈代打了电话,看他是否能用他在埃塞俄比亚传说方面的知识为我指点迷津。
他告诉我:"在10世纪,我们埃塞俄比亚人都说,祭司们和其他人把约柜送出了阿克苏姆城,以免它落到古迪特女王手里。我们说,约柜被送到了济瓦伊湖上的一个岛上……"
"你说是在亚的斯亚贝巴南边的里伏特谷吗?"
"正是。"
"那里离阿克苏姆实在是太远了。"
"不错,但要确保约柜的安全,这是最近的距离了。你知道,古迪特是犹太人。她想在埃塞俄比亚全国确立法拉沙人的宗教,她想摧毁基督教。她焚烧和洗劫了阿克苏姆的那些教堂。所以,祭司们就送走了约柜,不让它落到古迪特之手。他们把约柜送到了很远的地方,一直送到了济瓦伊湖!他们相信古迪特不会到那里去。"
"你知道约柜在那个岛上放了多长时间吗?"
"我们的传说里说,它在那里存放了70年,后来才被送回阿克苏姆。"
我对戈代的帮助表示感谢,挂上了电话。他告诉我的情况,和我一直在连缀的埃塞俄比亚中世纪历史的画面大致相符。我知道,古迪特女王推翻所罗门世系王朝以后,曾经做过几年埃塞俄比亚国王。我还知道,她的继位者就是扎格维王朝的第一位国王,其本人就可能是犹太人。
然而,后来(肯定是在拉利贝拉在位以前很久)扎格维王朝的国王们却改信了基督教。因此,他们很可能同意了把约柜平安地送回阿克苏姆的传统安放地。据说,拉利贝拉做了国王的时候,约柜依然在阿克苏姆。与此显然有关的,还有一个证明约柜在埃塞俄比亚的目击实录,其作者是亚美尼亚地理学家阿布·萨利赫,而那段实录在他写的《埃及和几个邻国的教堂及修道院》里面。根据有关的版本证据(即这部重要著作的译者兼编者在"序言"里的解释),这本著作显然写于"13世纪初期"。这就是说,它成书于拉利贝拉国王在位时期。
阿布·萨利赫虽然只字未提他是在埃塞俄比亚的哪座城市见到约柜的,我们还是没有足够理由认为那座城市不是阿克苏姆。何况,重新阅读有关段落时,我还发现了一段以前被我忽略的文字。那段文字描述了一些仪式上运送约柜的情景。这位地理学家注意到,"守护和搬运"约柜的那些男人"脸色粉红,头发为红色"。
我着实大吃了一惊。我意识到,我看到的是第二则纯粹的早期目击证言,它证明拉利贝拉国王时期,埃塞俄比亚国内确实有一些神秘的白人。同一段文字的另一个译本把"红头发"译成了"金黄头发",这就更证实了这一点。
阿尔瓦雷兹已经使我注意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即白人曾参与建造那些惊人的独石教堂。那个传说很符合我对圣殿骑士们先进的建筑技能的了解。就像要证实我这个不断形成的理论一样,现在我看到,阿布·萨利赫又在他写于七个世纪以前的著作里,把一个惊人消息告诉给了我:与约枢密切相关、和它直接接触的那些男人面色粉红,头发为红色甚至金黄色。换句话说,他们听上去很像是北欧人。
认为这些人就是圣殿骑士,这个推断虽然非常诱人,但它还是把我的调查局限在了13世纪早期,而那些关键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回答。如果阿布·萨利赫见到的那些北欧人果真是圣殿骑士,那么,他们难道会仅仅满足于偶尔抬一抬约柜么?他们是否尝试过把约柜带出埃塞俄比亚,把它带回欧洲呢?如果他们尝试过,他们是否成功了呢?
我不得不承认,由于绝对缺少历史资料,对以上所有问题的回答就遇到了严重的障碍。圣殿骑士们的活动无疑都异常机密,因此,我并不奇怪他们自己的文件和记载所透露的信息是那么少。从埃塞俄比亚渠道获得的信息也很令人不满。
我仔细阅读了各方面的大量资料以后,不得不承认一点:拉利贝拉国王去世后的一个世纪确实是个"陷入了一团黑暗"的时期,正像詹姆斯·布鲁斯指出的那样,我们几乎不知道那段时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我对能否解开研究中的这个死结感到极为悲观。尽管如此,我还是给亚的斯亚贝巴的理查德·潘克赫斯特教授打了电话,问他哪里能找到哪怕一丁点记载,它能表明那个时期里埃塞俄比亚人和欧洲人有过任何接触。
"据我所知,没有任何1300年以前的记载。"他答道。
"那么,1300年以后呢?我想,关于埃塞俄比亚和欧洲的接触,最早的文字记载是1520年葡萄牙使节到埃塞俄比亚吧?"
"不完全是这样。在那以前,曾有一小批使臣做过方向相反的旅行。我的意思是,他们从埃塞俄比亚去了欧洲。实际上,这些使臣的头一批,是在拉利贝拉死后不到一个世纪时派往欧洲的。所以说,这件事情也属于你感兴趣的那个时期。"
我在椅子上探出身子:"你是否知道确切的日期?"
"知道,"理查德答道,"那是在1306年。那个使团的人数也相当多。派遣这个使团的是维德姆·阿拉阿德皇帝。我相信,使团的人数大约是30个。"
"你还记得这个使团的使命是什么吗?"
"我不能绝对肯定。你必须去查一查有关的资料。不过我确实知道,这个使团的目的地是法国南部的阿维农。"
是最后措施吗?
理查德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投下的是一枚小型炸弹。
阿维农当时是教皇克莱门特五世的官邸所在地。他于1305年在里昂加冕时,法国国王菲利普也出席了。不仅如此,正如我已经清楚地知道的那样,正是克莱门特五世在1307年下令逮捕了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圣殿骑士教徒。
现在我已经知道,1306年,埃塞俄比亚一个高级代表团访问了阿维农(这是该国派往欧洲的第一个代表团)。一年之后,对圣殿骑士教徒的大规模逮捕就开始了。这些日期和事件难道是偶然聚集在一起的吗?其中是否存在着某种潜在的因果关系呢?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就必须去证实:这些阿比西尼亚使节访欧期间是否真的见到了教皇?如果他们见到了,那么,我还必须弄清他们彼此谈了些什么。
记载1306年使团访欧的原始资料的人,是热那亚的一位地图测绘师,名叫乔万尼·卡里格拿诺,此人在1291到1329年间曾积极从事地图测绘工作。
我满怀兴趣地发现,就是同一个卡里格拿诺,曾大大地转变了欧洲人对埃塞俄比亚的观念——欧洲人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混淆(见本书第四章的讨论)之后,他成了第一位权威人士,毫不含混地指出:"祭司王约翰"统治的国家在非洲,而不在"印度"。
卡里格拿诺见到了埃塞俄比亚使团的几位成员,那是在1306年该使团从阿维农回国,途经热那亚的时候。由于风向逆转,他们在这个意大利港口"逗留了多日"。在那里,这位地图测绘师问到了他们的"祭礼仪式、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
遗憾的是,卡里格拿诺在当时的一篇论文里记录了那些埃塞俄比亚人讲给他的所有信息,但那篇文章后来却遗失了。今天它所剩的,只有保留在15世纪晚期贝加摩(意大利北部城市——译者注)人的一部编年史里的简单摘要,其作者名叫亚克坡·菲利坡·佛莱斯提。
我终于设法弄到了这段摘要的英译本。它只有一段话,佛莱斯提在其中称赞并概括了卡里格拿诺的那篇论文:
其中谈到了那个国家(埃塞俄比亚)的许多事情……据说,他们的皇帝十分信仰基督教,还有74位国王和几乎不计其数的王子效忠于他……人们知道,在公元1306年,这位皇帝派遣了一个由30人组成的使团……他们在阿维农的教皇克莱门特五世面前,表现得十分虔敬。
此外,还有一些夸赞之辞以及关于"祭司王约翰"的说法(前面我已经提到过了)。
对于第一个派往欧洲的埃塞俄比亚使团,我们只知道这些。不过,尽管资料不足,它还是证实了我的猜测,即那些使节可能见到了克莱门特五世教皇。仅仅一年以后,教皇就下令对圣殿骑士教徒进行大搜捕。
关于这次会见的实质内容,我找不到任何信息。我也没发现任何解释能说明,1306年这位埃塞俄比亚皇帝为什么如此急于去接触教皇克莱门特五世。不过,如果维德姆·阿拉阿德皇帝没有非常强烈的动机,却派遣了如此一个大型使团长途跋涉,去做那次史无前例的欧洲之旅,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我觉得可以对他的动机做出自由的推测了。
我打开笔记本,写下了以下的断想、推测和假设:
暂且假定,1185年圣殿骑士们的确跟着拉利贝拉王子从耶路撒冷回到了埃塞俄比亚。假定他们的确把拉利贝拉推上了王位。假定传说里建造拉利贝拉教堂的那些"白人",其实就是圣殿骑士。再假定,13世纪初被看见在埃塞俄比亚抬约柜的那些"白人"也是同一批圣殿骑士。
这就意味着,这个教派成功地赢得了权力和信任,能对拉利贝拉国王及其所属的扎格维王朝施加影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合理地假定:扎格维王朝的最后两位国王(伊姆拉哈纳·克里斯托司和纳库托·拉布)和圣殿骑士的关系也很融洽,因而使后者继续享有接近约柜的特权。
假定以上就是历史真相,假定拉利贝拉1121年去世后的60年中,圣殿骑士被允许接近约柜,但当然不许他们把它带出埃塞俄比亚。也许,他们已经计划好要带走约柜,只是在等待时机,等最佳的机会自动出现。同时,由于最初来到埃塞俄比亚的骑士们已经年老,这个教派还会从耶路撒冷派其他成员来替换他们。没有必要急不可待。其实,把约柜留在埃塞俄比亚,他们对此已经颇为满足了。
然而,这样的局面在1270年便发生了剧烈变化,因为那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纳库托·拉布被说服而放弃了王位,由耶库诺·阿姆拉克取而代之,后者自称所罗门的后裔。和扎格维王朝的国王们不同,所罗门世系这个身份本身就不可避免地和约柜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也和一种观念密切相关,即在所罗门本人在位期间,门涅利克一世(扎格维王朝的创建者)把约柜从耶路撒冷带到了埃塞俄比亚。
在这个背景下,值得记住的一点就是:《国王的光荣》的第一个文字版本,是由耶库诺·阿姆拉克下令编撰的。这就是说,这个传说的口头形式那时虽然已经非常古老,但耶库诺·阿姆拉克还是要用文字把它正式记载下来。为什么呢?因为这么做可以使他的王权合法化,并使他的权力获得荣耀。
由此可见,一群圣殿骑士这样的武装的、尚武的(并掌握着先进技术的)外国人出现在他的国家里,这当然会使耶库诺·阿姆拉克感到恐惧。这些外国人能从近东的数千名同教派成员那里随时获得支援;这些外国人显然对约柜怀有特殊的兴趣,或许正在谋划把它偷走。
然而,假定耶库诺·阿姆拉克(他刚刚上台,王位未稳)起初曾打算安抚这些强大而危险的白人,也许还曾想使他们以为,他愿意像扎格维王朝的其他国王那样与他们合作。这个计策非常合理(特别是由于据说这位皇帝的军队很少)。因此,他在位时期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这样一来,如何摆脱圣殿骑士并保住约柜,寻找最后解决这个难题办法的使命就落在了他的继承人头上。
耶库诺·阿姆拉克的儿子(亚戈巴·锡安,1285-1294年在位)在军事上比他的父亲还要虚弱。可是,亚戈巴·锡安的继承人维德姆·阿拉阿德的性格却坚强得多,他的统治一直延续到1314年。值得注意的是,1306年派那个大型使团去见教皇克莱门特五世的,正是这位维德姆·阿拉阿德皇帝。
那个使团的目的就是要给圣殿骑士制造麻烦,也许是要为教皇和法王(菲利普四世)提供一个紧迫动机,使他们下决心摧毁圣殿骑士教。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吗?他们可以说圣殿骑士正打算把约柜带到法国,这就是个这样的动机。那个时期,深深的迷信毕竟还主宰着大众的想象。圣殿骑士们掌握着如此神圣而强有力的圣物,这种独一无二的地位必然会对法国的世俗及宗教权威构成挑战。因此,那些掌权者必定要采取一切手段防止产生这样的局面。
把以上理论放在法国和其他国家大肆搜捕圣殿骑士教的背景上,它就变得更加令人信服了。这些搜捕全都发生在1307年,即那个埃塞俄比亚使团离开阿维农大约一年以后。这与法王菲利普四世的行为完全相符:有证据表明,实施大逮捕的大约一年前(1306年),他已经开始计划消灭圣殿骑士教了;还有证据表明,那一年,他曾经几次和教皇克莱门特讨论他这个计划。
认为圣殿骑士教的毁灭单单是由那些埃塞俄比亚使节的游说造成的,这当然是愚蠢的。菲利普四世的恶意和贪婪也发挥了作用——这位国王曾几次受到该教派的故意冷落,因此心生恶意;而毫无疑问,他也觊觎着全法国圣殿骑士教金库里的大宗钱财,因此心怀贪婪。
不过,以相同的思路去想象1306年去阿维农的那个埃塞俄比亚使团与1307年发生的事件毫无瓜葛,这也是愚蠢的。恰恰相反,我坚信其中很可能存在一个牵连,那就是约柜。
葡萄牙人和苏格兰人的牵连
圣殿骑士教是由武僧组成的国际性兄弟会组织,非常富有,势力强大。作为这样一个教派,尽管菲利普四世国王和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做出了最大努力,最终还是证明他们无法轻易摧毁这个教派。法国的镇压进行得最有效、最彻底。但即使在法国,一些教徒也逃脱了逮捕,因为大逮捕那天早晨,圣殿骑士教的整整一个船队悄悄离开了大西洋沿岸的港口拉罗谢尔。
其他国家的搜捕和审讯,其力度远远不及法国。尽管如此,英国(它拖延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开始实施镇压)、西班牙、意大利、德国、塞浦路斯等国还是对该教派教徒进行了拷打、监禁、判处死刑、剥夺财产,乃至最终解散该教派。
然而,在葡萄牙和苏格兰,圣殿骑士教徒却似乎几乎全都逃脱了迫害。实际上,这两个国家的环境十分有利于圣殿骑士,因此,他们在不同的伪装下生存了下来。
公元1307年11月,教皇克莱门特五世下令逮捕基督教世界的所有圣殿骑士教徒时,苏格兰正在为维护民族独立、反对英国的殖民野心而进行激烈斗争。这场斗争的领导人是一位最著名的苏格兰君主——罗伯特一世(Robert the Bruce,1274-1329,苏格兰国王,1306-1329年在位——译者注)。
1314年,罗伯特一世在班诺博恩战役中粉碎了英国的进攻,保证了苏格兰此后几个世纪的自由。罗伯特一世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这场战争上,因此对执行教皇镇压圣殿骑士教的敕令毫无兴趣。他只是做了做镇压的表面文章:只逮捕了两名圣殿骑士,而对其余圣殿骑士的最高要求,也仅仅是要他们保持低调状态。
这位苏格兰王还采取了一些措施。全部证据都表明,他不仅为苏格兰的圣殿骑士们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天堂,而且为从其他国家逃到苏格兰的该教派成员提供了庇护。他采取这种宽大政策,并不是由于他天性博爱,而似乎是要鼓励逃亡的圣殿骑士们加入他的军队。何况还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在班诺博恩战役中,的确有一支圣殿骑士部队为罗伯特一世作战。这一点值得进行深入研究,因为据记载说,在那次著名的战役中,获胜的苏格兰人跟在一个约柜模样的小圣物箱后面前进。
罗伯特一世对圣殿骑士教的庇护,使英国的许多圣殿骑士都幸免于逮捕(因为那里推迟了实施教皇敕令的时间),这一切都使该教派得以在英伦三岛转入地下。换句话说,他们秘密地幸存了下来,并没有被彻底消灭。有传言说,在数百年的时间里,该教派都以共济会(Freemasonry)的形式而秘密存在。
共济会的一个特别传说支持了这个说法:班诺博恩战役后,罗伯特一世为了"收容从法国逃到苏格兰的圣殿骑士",建立了最老的共济会分会(契尔文宁分会)。
在18世纪,苏格兰著名共济会员、历史学家安德鲁·雷姆塞写了一部著作,论述共济会和圣殿骑士教的关联,其中的很多篇幅都为这个传说提供了可信的证据。大约也在同一时期,著名的德国共济会员卡尔·冯·洪德男爵也宣布:"共济会来自圣殿骑士教,因此,每个共济会员也都是圣殿骑士。"
这种直言不讳的宣告居然出在18世纪(而不是出在其他世纪),这并不奇怪——共济会在18世纪终于"走出了密室",开始公开谈论自己及其历史。结果,新的开放精神鼓励了深入的研究,人们便逐渐弄清了一个事实:"圣殿骑士的理想"始终就是共济会思想体系当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个研究成果,连同许多以前没有披露的材料,最近已经被写进了一部翔实的权威性研究著作,它列举了共济会形成的许多途径,也详细论述了逃亡的圣殿骑士对共济会的影响(参见约翰·J·罗宾森《在血中诞生》)。
这个争论无疑十分热烈,令人困扰,并且极为专业化,因此我并不想在这里参与其中。我要指出的一点只是,共济会体系的确继承了所罗门圣殿骑士教许多最核心的传统,这种传承最早发生在1307-1314年的英伦三岛,其传播者就是因为当时苏格兰的特殊宽松环境而幸免于教皇迫害的圣殿骑士们。
我已经提到过,苏格兰并不是不迫害圣殿骑士的惟一国家。在葡萄牙,圣殿骑士虽然受到审讯,却被宣布无罪,因此既没有受到拷打,也没有被监禁。当然,葡萄牙国王丹尼斯一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因此无法完全忽视教皇敕令:于是,他对这些指令采取了口头服从的对策,在1312年宣布正式解散圣殿骑士教。然而,仅仅六年以后,圣殿骑士们就以新的名称复活了。那个新名称是"耶稣基督武士",也称作"基督骑士教"或者更简单地称作"基督圣教"。
这种变相的转变,不仅使葡萄牙的圣殿骑士们逃过了1307年-1314年的宗教审判之火,而且使他们在1318年像凤凰那样从灰烬中复活了。从那以后,他们的生意似乎已经大多恢复到了迫害前的水平。圣殿骑士教在葡萄牙的所有财产和资金,连同所有个人财产,都原封未动地转到了"基督圣教"名下。不仅如此,1319年3月14日,这个新生的教派还得到了教皇约翰二十二世的批准和承认(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已死)。
总之,尽管法国及其他几个国家残酷迫害圣殿骑士教,葡萄牙的基督圣教和英国的(尤其是苏格兰的)共济会,却都成了保留和发扬圣殿骑士教传统的工具。这些传统一直被保留到了遥远的未来——或许甚至被保留到了当代。
随着研究的深入,我逐渐弄清了一点:这些以此种方式而永存的传统之一,就是对约柜的追寻。
"狼一般地战斗,雄狮一般地杀戮……"
我知道,即使关于"圣殿骑士教曾在埃塞俄比亚"的理论是正确的,我也无法证实欧洲1307年的迫害发生后,圣殿骑士在埃塞俄比亚的境遇如何。
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有关维德姆·阿拉阿德王朝的历史记载。但据我推测,维德姆·阿拉阿德皇帝向阿维农派出那个使团以后,他可能一直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并且听到了圣殿骑士教被摧毁的消息。现在,这位皇帝确实知道了不再会有圣殿骑士被派来惹他烦恼,于是,他便着手去剪除那些还留在埃塞俄比亚的圣殿骑士,或者把他们驱逐出境,或者把他们消灭干净——而很可能是后者。
这毕竟是一个我认为能说得通的假设。如果我后来没有了解到一个事实,我很可能已经不打算在这个方面做进一步调查了。那个事实就是,以"基督圣教"为代表的"葡萄牙人的牵连"。
你看,除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例外,已知的埃塞俄比亚早期访问者全是葡萄牙人。不仅如此,葡萄牙人对这个"祭司王约翰"统治的国度的兴趣,在圣殿骑士教被摧毁后不到一个世纪就公开表现了出来,并且,基督圣教从一开始就是探访埃塞俄比亚的先锋。
在探访埃塞俄比亚方面,有确凿证据支持的最早、最积极的人物就是"航海家"亨利亲王。他是"基督圣教"的大师,其传记作者说他"意志坚定,思维敏锐,出类拔萃……在成就高尚而伟大的事业上无与伦比,雄心勃勃"。
亨利亲王生于1394年,1415年时曾经积极从事航海活动。他自己说,他的最大抱负就是去"了解祭司工约翰的国家"。与他同时代的编年史家和现代的历史学家一致认为,他把自己杰出生涯里的绝大部分时光都用在了实现这个目标上。但是,他的所有业绩依然笼罩着一团神秘莫测、错综复杂的气氛。伦敦大学已故的葡萄牙语言文学及历史教授埃德加·普莱斯塔奇曾经写道:
我们对亨利航海业绩的了解非常有限,这大都由于他当时采取的保密政策,其中包括删除事实,严禁出版历史著作……严禁出版供航海家使用的指南、海图、指导手册以及他们的航海报告。
亨利时代的确实行了严格的保密政策,甚至透露各种航海探险结果的消息都将被判处死罪。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知道:这位亲王非常沉迷于一个想法,即亲自去埃塞俄比亚。为此,他曾做过环绕非洲的航行(当时,穿过地中海、经埃及进入红海的航线虽然要短一些,却被敌对的穆斯林军队封锁着)。
至于这位葡萄牙亲王的真正目的何在,我们只能做一番推测了。学者们普遍认为,作为一名出色的"十字军骑士",他的意图是和那位信仰基督教的埃塞俄比亚皇帝结成反伊斯兰联盟。他也许真是如此。可是,亨利诞生前一个多世纪,所有为基督教王国赢得圣土的宏伟计划已经都被放弃了,因此我很难拒绝一个想法:亨利亲王必定还有其他的动机,还有某种隐秘的目的,而这种目的也许既能说明他采取保密政策的原因,又能说明他迷恋祭司王约翰的理由。
我进一步研究了这位大航海家的生平,越来越感到,这个动机来自于他的身份,即"基督圣教"的大师。这个身份使他继承了所罗门圣殿骑士教的所有神秘传统。值得注意的是,亨利亲王一生沉迷于研究数学及宇宙学,研究"天体运行的过程和星象学",他周围时常有一些犹太博士和天文学家,这些人很像沃尔夫拉姆笔下的那个弗莱格塔尼斯,他"能洞见星座所包含的秘密,并宣布世上有件名叫圣杯的东西,他根据星象,毫不费力地叫出了它的这个名字"。
使我认为这位葡萄牙亲王深受圣殿骑士教传统影响的另一个因素,就是他终身未娶。基督骑士教徒并不像其前身圣殿骑士教徒那样,受独身这条严格戒律的约束。尽管如此,亨利亲王还是像他以前的圣殿骑士教大师一样,"终生未娶,保持着最大的贞洁,至死一直为童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