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温晚回家变得异常风光,因为多了贺沉,这男人无论外貌还是气质,在人群里都异常抢眼。去了舅舅家,琳琳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还悄悄把温晚扯到一边:“姐,姐夫原来这么帅啊!”
她瞧了眼贺沉,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事实。
贺沉和舅舅、舅妈聊天,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听说舅舅腿不好,这个效果还不错,您先试试。”
温晚注意到这是早上阿爵拿进屋的东西,没想到是提前准备给舅舅的,而且他居然连舅舅的腿有旧疾都知道?心情瞬时变得复杂起来,这个男人明明被外界传成那样,可是做出的事却总让她震惊和动容。
连琳琳也感叹:“好细心啊。”
舅舅和舅妈没什么文化,可贺沉一直非常耐心地陪他们说话,期间还说起了爸爸那场意外。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舅舅提起来依旧忍不住唉声叹气:“姐夫这个人我了解,别说杀人,就是杀只鸡他都下不去手。这人心太善,不然怎么会当初自己家里都紧巴巴的,还敢把那点积蓄都拿出来借给你爸做生意呢?就是太实诚了。”
贺沉这时候还被当做顾铭琛,听他说起这些也滴水不漏地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舅舅抽了口烟,又说:“而且这事太奇怪了,怎么人才被抓进看守所就出事了,还被说成是自杀,看守所不是应该戒备森严吗?”
“是不是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了?”
琳琳多嘴地插了句嘴,舅舅狠狠瞪过去:“就说让你多读点书,这世界有鬼神之说吗?”
温晚注意到贺沉听得非常认真,好像对父亲这件事很感兴趣一样,这时候见舅舅被琳琳的话给拉偏了,还一脸严肃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啊,”舅舅把烟蒂捻灭,双手搓了搓面颊,“看守所也给不出个确切的说法,而且有医检证明说是自杀,我们平头百姓还能怎么着?”
贺沉若有所思地垂下眼,黑沉的眸底似乎有什么缓缓流动。
“好好的一个家,也就这样散了,我姐这些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小晚的命也苦,没爹没娘的,不过她妈估计回来过……”舅舅说着抬了抬下巴,朝温晚的方向点点头,“就她手上那只表,八成就是她妈留下的,当时是在墓地上发现的,还有一个装钱的信封。除了她妈还会有谁给她钱啊,而且那会儿看到有个女人的背影——”
贺沉看了眼温晚,视线很快就挪开了,可她总觉得那一眼意味深长,甚至有点陌生的感觉。
吃完饭温晚是被贺沉给扶回去的,她被灌了大半杯白酒,开始还不觉得,过后脑子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双腿也不听使唤。
后来走了一段路贺沉干脆蹲下身:“上来。”
温晚看着他宽厚的脊背,心中生出几分恍惚,好像顾铭琛伤害她的,在他这里全都得到了弥补。就像她曾经那么羡慕顾铭琛背纪颜的感觉——
见她发呆,贺沉不耐烦地低斥一声:“还是要抱的?自己选。”
趴在他背上的时候,鼻端全是淡淡的烟草味,脸颊贴在他颈间还能嗅到他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清爽又干净,她闭着眼,借酒劲喃喃道:“其实,你的背影还挺像他。”
贺沉脚步微微一滞,没有发火,反而不屑地笑:“谢谢,自认人格魅力长相都比那位高上许多。”
温晚低声笑了笑,脸颊轻轻蹭着他脖颈:“不要脸。”
贺沉被她嗤嗤的笑声逗得心痒难耐,偏偏冰凉的颈间也全是她温温热热的小脸留下的余香和温度,咬牙忍耐着,等到了温晚家老宅门口,就一把将人丢在门口:“开门!”
月色下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边眯着眼找钥匙,一边嘴里还委屈地骂了句:“脾气真坏。”
贺沉见她半天都没把钥匙插进锁眼里,伸手圈住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轻轻一转门就开了。温晚想回头说谢谢,接着身子一软就被人推进了门里。
身后的门有些生锈了,即使隔着衣物可是贴上去还是不舒服,温晚盯着面前的男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用你这里,好好看看我。”他的手轻轻按住她心跳加速的部位,然后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温晚没有再拒绝,酒精能让人变得诚实大胆,或者是……贺沉真的给了她迈出一步的勇气。她此刻脑子有些混沌,就更加想做些让自己彻底疯狂的事情。
两人纠缠着,贺沉吻过她无数次,这次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他松开她时都有些意犹未尽,一手摩挲着她发烫的小脸,矮身把人抱了起来。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温晚趴在床上,紧张地闭着眼,感觉到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慢慢抚摸上来,轻柔地、深情地一寸寸摩挲着。
“小晚。”他低声唤她,搅得她一颗心全都乱了。男人的眼漆黑如墨,幽深的瞳仁里看到了小小的她,接着有簇火焰,慢慢将一切吞噬了。
情爱之事,原来这般撩人,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面,温柔张狂,逼得她快要发疯。
然而……
“你是,第一次?”激情的余韵还在,贺沉却惊到不可思议。谁会想到一个结婚两年,并且与丈夫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二年的女人,居然还是处?
此刻,他无论心情还是表情都复杂到难以形容。
温晚难堪地和他对视着,几秒后才非常小声地说:“很难相信吗?”
贺沉看着她尴尬的神情和游移的眼神,胸腔处忽然有股满满胀胀又热切的情绪奔涌着。他怜惜地吻她眉心。
“这是我唯一一次对顾铭琛心怀感激。”轻声在她唇间呢喃,像是深情的爱人,眼神满是疼爱之意,“谢谢他将你完整地交给我。”
就冲这点,以后也会手下留情让他输的不那么难看一点,当然这话自然不会对温晚说。他越发缠绵悱恻,恨不能同她耳鬓厮磨到永远。
“你现在怎么想的?”她累到快要睡着,他却执著这个答案,像是怕她又缩回那层保护壳,故作凶狠地吓唬她,“再矫情试试,信不信我收拾你?”
温晚被他逗得想笑,抿着唇要笑不笑的样子。
贺沉被她这副小模样给撩拨到,手臂不由紧了紧,只听她微微羞赧地说:“我和你都这样了,你说我怎么想?”
他沉默地看着她,继而缓缓地重新吻住她。
这个吻意义不太一样,带着承诺的郑重意味,两人依偎难分难舍之际,贺沉的手机正好响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
温晚很识趣地起身套了件衣服:“我去洗澡。”
老宅子的洗浴间自然条件不会有多好,只是简单的淋浴而已,温晚进去之后心情依旧难以平复。虽然一遍遍提醒自己要慎重,还是跌进了这温柔陷阱,前路是荆棘还是玫瑰,谁也没法保证,她和贺沉都只能搏一次。
贺沉这次的电话接的有些久,她洗完澡出来,在院子晾东西时还能透过窗户瞧见他仰靠在床头的身影。他侧身弹烟灰的时候,目光与她相撞,眉间的褶皱更深,似乎遇上了心烦的事情。
温晚虽然想和贺沉试试,但是并不想参与太多他的私事,即使是爱情里的两个人,也该是相互独立的个体。她不想干预他的事,也希望有自己独立的生活。
把东西晒在架子上,转身时贺沉已经出来了,他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白衬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明天回青州。”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温晚猜想大概是他生意上出了问题,其实她现在还不想回去,回去也不过面对无聊的记者和大把空闲的时间罢了。但现在两人的关系不一样了,略一沉吟还是点头答应了。
贺沉走过来将她搂紧:“别急着找工作,以后做霆衍的私人医生吧,他现在只听你的话,平时在家要么闹绝食要么不睡觉,脾气越来越怪。”
温晚想起贺家的一切,略微有些迟疑。
贺沉又怎么会猜不到,低笑着安慰她:“之前怎么做的,现在还怎么做,你不信我?”
温晚想了想,以现在绯闻满天飞的情况,她想找个合适的工作太难了,但是一直没有收入显然不可能,做贺霆衍的私人医生似乎还不错。
“等风波过去,我还是得找别的工作。”她点头答应,却始终不想依附对方。
贺沉不在意地搂着她往屋子里走:“到时候再说。”
她抬眼看过去,此刻的贺沉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而且这话,好像也是话里有话的意思。两人刚走了几步,身后的大门就被轻轻叩响了。温晚疑惑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贺沉显然也觉得疑惑,微微眯着眼角看门口。
以为是舅舅还有什么事没叮嘱,可是大门打开,站在外面的却是风尘仆仆的顾铭琛。这个时候见到谁都好,可是见到顾铭琛,温晚承认自己的心脏被狠狠蜇了一下。
两人沉默对视着,竟然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顾铭琛穿着灰色呢子大衣,双手插兜,领子高高竖起,寒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糟糟地,面色看起来越发冷峻逼人。他薄唇紧抿,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回电话?”
温晚静静回视他,眼神越来越坦然:“有事吗?”
顾铭琛承认自己被她这副语气给激到了,皱眉睨着她,视线渐渐落在了她敞开的衣领下。这么冷的天,她此刻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套头线衫,领口处白皙的颈子上,那刺眼的点点红痕……
那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顾铭琛的黑眸剧烈紧缩着,脸上瞬间覆了一层寒冰,他跨步上前,伸手就拽住了她的毛衣领口:“温晚,你!”
温晚被他忽然凶狠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却没有退缩。离得太近了,几乎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还有紧绷的下颚。他在生气,可是气她什么呢?气她离婚了,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温晚忍不住就笑了,眼底好像蒙了一层水雾:“你大晚上赶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他依旧寒着一张脸,这些年他笑得极少,大都时候都是冷若冰霜的,可是这时候的眼神异常冰冷,像是要杀人一样。
“顾总,这样对我女朋友是不是不太礼貌?”贺沉横揽住温晚的肩膀将人带进自己怀里,一手已经利落地扯开了顾铭琛钳制她的手指。
顾铭琛见到贺沉之后眼神就更恐怖了,忽然空下来的手僵在半空,指尖一点点用力蜷起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三个字:“女朋友?”
他阴郁地看了眼贺沉,最后目光又落在温晚脸上,询问地看着她。
温晚紧了紧手指,点头承认了。
顾铭琛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双眼长久地盯着她看,那样子,倒好像温晚成了负心人一样。
贺沉将温晚紧紧抱在怀里,又没什么耐心地看了眼他:“顾总找小晚有事?如果没有,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顾铭琛自然没有贺沉的道行,被他挑衅的眼里带着怒火,强忍着才没发作,看温晚时依旧带着几分狠劲:“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着就直接进了大门,肩膀狠狠撞了贺沉一记。
贺沉渐渐勾起唇角,无所谓的样子。温晚却有些不胜其扰,她想开始新的生活,可是顾铭琛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顾铭琛愣愣地盯着那时和纪颜住过的房间门口看,眼神沉重而悲伤,见她进来,这才慢慢地转过头。
“这里,变了很多。”他哑声说了一句,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
“当然会变,已经快十年了。”温晚往他对面一坐,两人眼神交汇,又是一阵尴尬地沉默。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纪颜,想起了那个暑假。
正好贺沉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对温晚示意:“我去洗澡,帮我放水。”
温晚无语地看着他:“很简单,你自己——”
“不会。”贺沉一点儿也不觉得窘迫,一双眼在她和顾铭琛之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抱着胳膊倚在门口。
温晚只好先去给他调水温,刚进浴室就被人堵在了门板上,贺沉低头俯视着她:“要是我出来还看你俩在那眉来眼去……”
他意有所指地挑起眉。
温晚笑着点点头:“原来真是醋坛子。”
顾铭琛一直看着温晚走进来,她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浅浅笑意,那是愉悦的发自内心的笑。似乎记忆里很少见她这么笑过,唯一一次,好像是那年被人欺负了,他替她出头。具体因为什么事儿他早就忘光了,只是他这人护短,见不得自己家的人受委屈了还一副窝囊样。
那会儿他一个揍四个,脸上挂了彩,事后两人怕周尔岚知道坐在公园里上药。
温晚动作非常小心,可是酒精抹上去烧得慌,顾铭琛一疼就忍不住想发火,最后将她骂了一顿,什么难听话都说了。
结果那丫头居然还没心没肺地笑,笑的一双眼月牙似得弯起来。
她当时为什么那么高兴呢?顾铭琛想了很久,现在才隐约想明白,大概那是他唯一为她做的……最纯粹的一件事。
无关纪颜。
顾铭琛的心又开始闷闷地疼。
温晚坐下之后就发现顾铭琛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他眼底有明显的红丝,看起来气色也不太好。她还是没忍住,多嘴说了一句:“少抽点烟,对身体没好处。”
顾铭琛双手搭在膝盖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和他,真在一起了?”
温晚唇角动了动,他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喉咙好像被扼住了,发音困难:“你都看到了。”
顾铭琛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深深看了眼温晚,胸膛剧烈起伏着,嗓门倏地拔高好几度:“我以前告诉过你,贺沉不是好人!你了解过他吗?你也说过你不会——”
“什么都会变的。”温晚平静地打断他,和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相比,镇定的不可思议,“就像我曾经也以为,可以那样和你过一辈子。”
顾铭琛的唇角微微颤栗着,然后一点点抿紧,缄口不言。
温晚吸了口气,又淡笑着看向他:“新闻的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虽然我不清楚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可是铭琛,我们最后一点情分也已经没有了。看,不管为了什么,你选择牺牲的永远都是我。”
顾铭琛张口想解释,温晚抬手拦住他,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贺沉或许也不适合,可是我想努力尝试一次,至少他让我感受到了爱情的滋味。原来爱情,也不全是苦的。”
顾铭琛的心底又是天翻地覆地涌起一阵酸涩,他直直地瞧着温晚,缓缓地垂下眼:“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并不想伤你——”
温晚觉得很想笑,不想伤她,最后还是伤了不是吗?她并不想知道其中的缘由,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个原因显然都比她重要多了,那还有什么知道的必要。
在他面前,她再次输的一败涂地。
不过不要紧,终究是最后一次了。
温晚将颈间那条项链取了下来,那条很旧的链子在灯光下也泛不起半点光泽了,摊在她白净的掌心里,有点泛黄,格外刺眼。她把手摊开在他眼前,很轻地说:“我已经不在意了。”
顾铭琛胸口一痛,几乎要喘不上气。他看着那条链子,温晚此时要抛弃、要结束的,并不只是这条项链,而是那段属于他们的过去,曾经的回忆。
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和他就再没有关系了。
顾铭琛盯着她的手,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用尽了力气才开口:“贺沉什么都知道,那些照片被他替换过,可是为什么没有阻止新闻发布?他在算计你,或者说,计划一些事情。”
温晚一愣,这点她真的没想到,而且丑闻爆出之后贺沉也惹了不少麻烦,单单公司的损失就非常大。权衡利弊,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顾铭琛走到她面前,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指尖在乌黑的长发间缓缓穿行,最后伸手温柔地抚她脸颊:“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我——”
他话说了一半又顿住,只是苦涩地笑了下:“不过现在好像晚了。小晚,你好好保重。”
顾铭琛最后也没说他到底来干什么的,转身走的时候,身上很重的烟草味挥之不去,温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进屋之后不是只抽了一支烟而已?看着他的背影,心底还是泛起一阵酸涩,好好生活不好吗?何必一次次伤了她抛弃她,又来搅乱她的心?
贺沉刚刚打开浴室门就见温晚靠着门框直勾勾地望着他,皱了皱眉,余光瞧见客厅里已经不见某人的身影。他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敢哭鼻子试试。”
在他面前为前夫哭,这不是欠收拾吗?
温晚翻了个白眼:“我是来看看你怎么洗这么久。”
贺沉倨傲地伸手捏她下巴:“故意给你和前夫留时间,看看他又要怎么编排我。”
她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着顺势环住他的腰:“哦?你知道他是来跟我说你坏话的,那你做了什么坏事值得人编排?”
“坏事啊,很多——”他说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湿漉漉地额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深邃的眼睛沉沉盯着她,似真似假地道,“把你截糊了,算不算?”
温晚面上一热,又听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我想对你好,这是真的。”
这话真是悦耳至极,如果温晚再年轻几岁,真的就被他这番软言蜜语给轻易搪塞过去了。
她仔细看着他,依旧无从辨认他这话里的真假。
贺沉将人抱进屋,两人偎在沙发里看电视,温晚却一次又一次走神,旁边的男人和她说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他无奈,关了电视,顺势转过她的头看向自己:“与其胡思乱想,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问你,你会说?”
男人点了点头,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实话实说。”
温晚哪里相信他会这么好说话,还是一脸怀疑。贺沉朝她勾了勾手指,眯起眼角道:“不过得先给点好处。”
以为他又在逗自己,温晚无语地扭过头,贺沉笑着将她转过身来:“真无趣,你这样的女人,很不招人喜欢。”
她扬着下巴,听了这话反而笑:“贺先生言下之意,你不是人?”
贺沉愣了一秒,很快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很危险的问题,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这小女人的道,要是说自己是人,那不就是间接承认不喜欢她吗?
他失笑,将她箍进怀里,所有情绪都很好地掩藏在眼底:“新闻的事我的确一早就知道,车里那场戏,也是半真半假做给顾铭琛看的。”
温晚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贺沉微微垂眸,见她唇角微抿,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两人重叠的影像。
他将下巴枕在她发顶,静了几秒又说:“我既然愿意将事情摊开说,那就不打算瞒你。之所以顺水推舟,是私心不想你和顾铭琛再有牵扯。新闻出来之后,你对他不是彻底死心了?还有让你为难的顾老太太,手段也很让你惊讶不是吗?”
“原本让你为难痛苦的所有事瞬间都得到了解决,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阻止?”他说的言辞凿凿,真是无懈可击。
温晚是万万没想到贺沉的解释是这样的,听起来倒好像是真为她好一样。
贺沉见她沉默,又说:“当然私心也有。顾铭琛这一招一定将你所有余情都斩断了,可你和他划清界限,也未必会考虑我。”
温晚隐约猜到他后面会说什么,果然他轻轻在她发顶吻了吻,声音变得温柔小心:“如果不是顾铭琛最后这一记打击,你当真会接受我?我承认自己趁人之危不君子,可是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用点手段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很喜欢你。”
他最后一句贴着她耳垂缓慢地吐出来,热热的气息撩得她头脑发胀。
温晚最后还剩一丝理智,伸手将他推开:“真的没有别的原因?”
贺沉无奈轻笑:“还能有什么?公司亏了一大笔,我连着加班好几日弥补亏损,就为了早日来这见你。被董事会弹劾,被人议论,哪里有半点利益可言?用尽心机,还不都是为了你!”
温晚纵然铁石心肠,也被他这番话说得心跳加速。
论谈判论拿捏对手的心思,她哪里是贺沉的对手?轻易就被他瞧出来动摇和软弱,他步步紧逼,丝毫没给她消化的时间:“我为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如果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温晚脑子一蒙,完全答不上来,几乎立刻溃不成军。
贺沉这样的男人她以前没接触过,以前也觉得他不简单,可现在交起手来,发现自己在他面前简直没有战斗力可言。
明明看似她在理的一件事,瞬间被人给说的无言以对。
顾铭琛的车停在离温晚家不远的路口,他走得非常快,直到上车之后一颗心都无法静下来。远处那栋旧宅子灯光昏黄,此刻那细小的微光看起来却满是温暖的颜色,反而让他周身觉得越发冰冷。
温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他到现在依旧无法承认这是真的。
她在顾家十二年,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无论他做了什么事,也会无条件原谅。就算婚后做了那么多混蛋事,可是在母亲面前,依旧是护着他不停帮他做遮掩的。所以潜意识里,顾铭琛总觉得温晚离不开他,或者说根本不会离开他。
于是在利益和温晚之间,他毫不犹豫再次放弃了她,反正不管他怎么做,温晚总会原谅他的。
抱着这种心思,顾铭琛丝毫没有犹豫地爆出了那条丑闻,贺沉的公司果然遇上了大麻烦,而且那人在贺家本来就受排挤,一石激起千层浪,无论是公司股东还是舆论都一边倒的想要弹劾他。
原以为是自己赢了这一战,可是今天瞧见他搂着温晚那一刻,强烈的妒忌心才让他明白输得彻彻底底的究竟是谁。盯着手里被攥的发热的那条链子,这条项链是他唯一送给温晚的东西,可是也是因为买给纪颜,这才顺手挑的。
那会儿他们一起去游乐园,正好遇到有卖纪念品的,纪颜对这些小东西非常感兴趣,站在小店里选的眼都花了。当时温晚就站在边上看,真的只是看,她连手都没伸出去摸一下,大概知道这么多漂亮炫目的小东西,其实没有一件会属于自己。
既然不会是自己的,干吗还要奢望呢?
那时候顾铭琛压根没注意她的反应,一直陪着纪颜,等纪颜挑了一堆东西,这才回头瞧温晚一眼:“有喜欢的吗?”
温晚愣在那,想摇头的,后来顾铭琛不知怎么的,绷着脸说了一句:“你不是马上生日了?选一件。”
都是些纪念品,做工和质感很一般,如此随意的态度足以看出顾铭琛有多不在意温晚,可是那丫头还是很高兴。她伸手就在琳琅满目的漂亮玩意儿中选了这条项链,视若珍宝。
顾铭琛借着月色仔细打量这条链子,这时候才发现坠子是个很小的心形,手指活动一下居然还能打开。原来里面还可以放照片,真是土爆了。
可当他打开之后,脸上所有表情瞬间便僵住了,里面只能放非常小的一张人脸罢了,而照片里的人,分明就是他。
只是个青涩的侧脸,一看就是许多年前偷拍的,顾铭琛无法想象温晚是怎么将这照片藏在胸口,又一个个夜晚偷偷打开来瞧……想起婚后这两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发紧,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就亲手把温晚给推到别的男人身边了?
温晚一次次问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他开不了口,如果说是来告白的,是不是连她都不会信了?
说到底不过自作自受,怨得了谁?
他在过去的记忆里无法抽身,直到程伟的电话打进来:“老板,我查到了。贺沉那边果然早就调查过太太,而且很奇怪,他们查的不只是太太本人,好像对她父亲更感兴趣。”
顾铭琛将项链攥紧,一双黑眸危险地眯起来。
程伟把事情仔仔细细汇报一遍,他眼底渐渐染了几分狰狞颜色,沉声吩咐道:“盯紧了。”
晚上温晚被贺沉骚扰得受不了,中途手机有电话进来,响的时间太久,她伸手想去接,结果被那男人照着白嫩嫩的手臂就咬了一口:“还有心思接电话?”
“也许是急事。”
果然电话才刚刚挂断又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贺沉瞧了眼确定不是异性的名字,这才松了手。
电话是萧潇打来的,居然还带着哭腔:“小晚,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出事了,出大事了!”
贺沉的呼吸就在耳后,一阵阵地撩着,温晚尽量让自己的音色正常:“怎么了?”
萧潇大抵是太悲伤,完全没听出这头不对劲,哭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我失身了!王八蛋,贺渊那混球趁我喝多了强奸我!”
温晚脑子一懵,完全没跟上萧潇话里的节奏,接着身后的男人忽然在她颈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一个没控制住失声叫出口,当即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电话那端许久没声。
只得硬着头皮试探:“萧潇?”
萧潇那边这才好像活过来,叫的居然比她还大声:“温晚!你你你、你不是在做那个吧?”
温晚第二天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懊恼要怎么面对萧潇,她又怎么会和贺渊扯上关系的?如果这两人以后要是真怎么着了,以贺渊和贺沉的关系,自己和萧潇又该怎么办?
温晚一个头两个大,又担心萧潇出事,忍不住催贺沉:“不能开快点吗?”
贺沉侧目瞧她:“安全第一,她反正不会去寻死。”
即使两人确定关系了,温晚还是不爱听这人说话。她闷声不吭地坐着,深吸口气才壮着胆子问身边的男人:“贺渊这人怎么样?”
萧潇那丫头也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内里比什么都纯,男人方面经验没比她多多少,要说起来,也就是大学时候那一回受伤挺重……
贺沉嗤地笑了一声,有些讽刺的意思:“都不知道人品怎么样就和人相亲。”
旧事重提,温晚好端端地被他噎住,一口气吐不出来,但是怎么说也是自己理亏,生气地转过身。
贺沉静了一会,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她:“如果萧潇对他有意思,趁早劝她断了那念头。”
温晚一愣,贺沉这话明显有别的意思!等她再想细问,那人就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把她送到萧潇家楼下又叮嘱她:“晚上来接你,搬去我那住。”
这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而且她什么时候说要和他同居了?温晚俯身从车窗里看他:“我不习惯。”
单身了二十八年,忽然就多了个男人,昨晚贺沉和她挤在一张床上,害的她一整晚都没睡好,现在眼底还挂着浓重的乌青。
贺沉连解释都没有,直接发动车子,扔下一句“那就学着习惯”,黑色奔驰便扬长而去。温晚忍不住翻白眼,这男人坏毛病还真不是一般多!
萧潇来开门的时候温晚差点没认出她,裹得跟煤气罐似的,一双眼也红的充血,看样子哭了不短时间。她见了温晚也没激动地号啕大哭,一双红肿的眼幽幽怨怨的样子,然后往客厅走:“你怎么不给我带点吃的?”
温晚没想到她还能吃得进东西,反身锁了门:“想吃什么,我给你——”话没说完,人已经先被客厅的一地狼藉给怔住了。
萧潇这人特别爱干净,而且还有强迫症,每次看屋子里哪里不顺眼就会一直捯饬。眼下满地都是玻璃碎片,还有一地的杂志彩页,温晚注意到,其中被水果刀扎了好多小眼儿的那一页是贺渊的专栏采访。
她抱着包小心翼翼地踩过去,先观察了一番萧潇的情况,这才动手收拾起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萧潇抱着水杯不说话,温晚叹气道:“真准备告他强奸啊?”
萧潇眼睫微微一颤,依旧是抿着唇不理人。
温晚看她真是心情不好,干脆也不问了,站起身准备给她煮东西,谁知道萧潇忽然开口:“你呢,昨晚和你上床的男人是谁啊?”
温晚重新坐回原位,她想起贺沉那番话,试探着问萧潇:“你对贺渊,没别的感情吧?”
萧潇气得瞪大眼,“嘭”一声把玻璃杯放回茶几上:“对一个趁人之危的禽兽有感情,我脑子有毛病吧?哎,不是我先问你的吗?”
温晚松了口气,她就萧潇这么一个朋友,两人的关系都快赶上亲姐妹了,要是但凡有一点撼动两人感情的可能性她都要趁机斩断。
“我和贺沉,在一起了。”
萧潇听到这话一点也不意外:“猜也是他。他之前来找过你一次,我没告诉他你回老家了。但是他那种人,想查还是挺容易的。”
温晚低头想事情,萧潇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男人不费心追求还好,就怕太用心,这样你根本无处可逃。温晚,就算陷进去了,也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她似乎还想说别的,最后咬了咬嘴唇,还是没再继续。
温晚也知道和贺沉这段感情任谁都不看好,自己也不过是放手一搏而已,谁恋爱的时候就能未卜先知?
去给萧潇煮了面,屋子早就被她收拾干净了,两人席地而坐,一边看综艺节目一边没形象地抢对方碗里的煎蛋。萧潇气得拿筷子拍温晚:“贺沉知道你这么野蛮吗?到底看上你哪呀?他以前的女人个个盘靓条顺的,温晚你真的不去问问他?”
温晚才不被她激到,很快就消灭了战利品:“要么你去采访一下,问问兴趣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我说你好意思欺负我吗?我昨晚才被人欺负!”萧潇气得直咬牙。
温晚心说她昨晚也被欺负的不轻,两人正斗嘴呢,门铃响了。接着温晚就在萧潇打开的门板外看到了那个昨晚“欺负”她的罪魁祸首。
贺渊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根本没法把他和禽兽一类划等号。他眼角眉梢都是笑,微微垂眸看着萧潇:“电话打不通,有点担心你。”
萧潇直接拿眼横他,伸手就要关门,结果贺渊轻轻抬手就给拦住了,余光恰好瞧见了里边一脸好奇的温晚。他还能十分绅士地冲她颔首致意,温晚急忙转过头,这时候千万不能做叛徒。可她不过一扭脸的功夫,玄关处就发生了“血案”。贺渊额角都是血,刺目的血迹印在他偏白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吓人。
温晚手足无措地看着萧潇。
萧潇脸上也被溅了几滴血渍,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咽了口口水,居然骂了一句:“疯子。”
温晚没时间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即就把贺渊给送去了医院。他颈间还扎了几片玻璃碎片,温晚真怕他就这么失血过多死在车上。
还好贺渊的伤口只是看起来恐怖,处理之后并不严重,简单包扎之后就可以出院了。他除了道谢之外没说别的,离开时,温晚踌躇到底要不要送他。贺家的男人一个个就跟会读心术似的,贺渊站在医院大厅门口就和她点头告别:“我自己搭车就好,萧潇那里,希望温医生你多操心。”
温晚看着贺渊一副近似真诚的样子,半晌只说:“萧潇看起来挺开放的,其实思想特别保守。”一般这种嘴上越肆无忌惮的,心里越怕受伤。
贺渊微微一笑:“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
温晚皱着眉,贺渊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些:“我真的喜欢她。”
男人的喜欢怎么开口就那么容易呢?贺沉也张口就是喜欢她,还有贺渊……不都是只相处了并不长的时间,真那么简单就能喜欢上吗?还是她和萧潇都太畏首畏尾,不敢轻易放出自己的感情?
温晚把车开出停车场,见贺渊还等在路边,今天天气非常好,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显然是没拦到车,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他这人本来身体就不好,一边走偶尔还低声咳嗽。温晚想装不认识,开车直接从他边上走,可这显然不太现实,她放慢车速,缓缓地降下车窗:“我顺路载你吧?”
“这是萧潇的车,她不高兴我坐,还是走一段吧。”贺渊说着依旧在笑。
温晚都没脾气了:“你待会儿晕路上萧潇就成间接杀人了,上来吧。”
贺渊八成就等她这话呢,上去之后还非常正经地说:“是你邀请我的。”
温晚发现贺家两兄弟在这点上倒是挺合拍的,一个比一个大尾巴狼。她沉默地把车开出了医院,一路上反而无话可说。
车厢里太安静了,过了许久贺渊才开口,说的却不是萧潇:“老三前段时间都和你在一起?”
温晚只是点头,她还没忘了贺渊和贺沉的关系,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说错话办错事。那男人便低声笑了笑:“别紧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聊天而已。”
温晚依旧没说话,贺渊靠着椅背慢慢阖住眼,似乎也不准备说什么。等车子快到贺家老宅了,身旁的男人忽然说:“对了,你一定还没见过我大嫂吧,很漂亮。”
温晚不知道贺渊干吗要和自己说这个,把车停在宅子门口,一点也没下车的打算:“贺先生慢走,你的情况要多休息,少说话。”
这么直白的讽刺,贺渊不在意地笑了下,撑着车窗继续说:“我大哥和大嫂的故事挺感人,有空可以让老三讲给你听听。老三对他们的故事最清楚,温医生一定不会后悔听了那样感人的爱情。”
温晚被他越说越糊涂,也隐隐有些烦躁,正好瞧见管家迎上来,便再次开口提醒:“贺先生再见。”
管家已经开了车门,贺渊下车,挺拔的身形慢慢走上台阶,最后消失在了身后那栋古老而神秘的宅子里。
温晚每次来贺宅都周身发冷,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与这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心里就是无端生出几分厌恶之感。她急忙搓了搓手臂,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开车回家,发现楼下竟然还有记者蹲守,温晚都怀疑是不是最近真没什么有价值的新闻。好在她开的是萧潇的车没被记者发现,一路顺利地进了停车场。
温晚准备进电梯,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清脆的高跟鞋“哒哒”地响彻地下停车场,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是个挺漂亮的女人,而且有点眼熟。
在认人这件事她一直有些障碍,大概是没什么朋友,性子寡淡,所以从不费心记住谁。可她前脚进了电梯,那女人也马上跟了进来。温晚按了楼层号,女人却抱着胳膊不说话,墨镜下一双眼不知道看向了哪里,气场冷冰冰的。
她也不在意,直到电梯上升了几个楼层,这女人才摘了墨镜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庞,对着她说:“温小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温晚被她突然搭腔,再仔细打量,依旧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请问你是?”
那女人的眉角很明显地狠狠抽搐一下:“你不认识我?
那副吃惊的样子真让人不好意思打击,可温晚还是老实摇头。女人一张脸变化莫测,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我是吴迪,铭琛的朋友。”
说到顾铭琛,温晚马上就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