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温柔触礁

温晚之前想不明白贺霆衍怎么会乖乖和贺沉一起回来的,那么不合拍的两个人,住在一起恐怕也是战火不断,等管家将她带到了客房门口,心下瞬间便了然了。

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男人,表情别提有多严肃,一身黑色装扮,看起来还真有些电影里黑社会的架势。

这不就是软禁吗?

温晚没想到贺沉还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想想他这段时间的有些作为,其实也没有很意外。

温晚脸上带着几分冷笑,管家假装没看到,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微微欠身:“小少爷就在屋里,温小姐请。”

他说着朝门口那两人颔首示意,那两人马上就跟接收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步履整齐地走过来。管家带着他们离开,临行前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宅子里到处都有监控和专人把守,温小姐晚上放心睡,非常安全。”

这话听起来像是好心宽慰她,其实是警告她别有什么坏心思?贺沉的手下肯定也和他一样,心里深,说话一套一套的。温晚心里暗流翻涌,面上还是非常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管家离开后,她左右打量了一番房子的布局,走廊很长很深,光线也不算十分清晰明亮,可还是一眼就在角落处看到了冰冷的探头。

这个男人如此小心,能不能理解为亏心事做太多?

温晚深深汲了口气,抬手叩响面前的客房门板。

贺霆衍这人表情本来就不多,见了温晚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接着径直走过去关了卧室门,然后执拗地握紧她手腕,直接将人带往沙发上坐定。

温晚见他眼底有浓重的乌青,忍不住叹气:“贺沉说你都不睡觉,不困吗?”

贺霆衍安静地看着她,问的却是:“他有没有为难你?”

这个“他”当然是指贺沉,贺霆衍以前多少还会有点顾忌好歹尊称一声“三叔”,现在直接连称呼都省了,看来这几天两人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更加恶化了。

“他很客气。”温晚还是没和贺霆衍说太多,微微偏头观察他,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不会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抗议吧?”

贺霆衍难得扯起唇角,满眼讽刺地说:“要不是我还有用,他肯定希望我早死。”

温晚不赞同地看着他:“别说这种话,听了很不舒服。”

贺霆衍又安静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指尖,声音也低低柔柔地:“你不在,都没人和我说话。”

温晚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依旧笑眯眯地逗他:“所以找我来,是要我听你说话的?”

少年愣了愣,清秀的五官表情微微凝滞:“你不愿意?”

她忍不住拂了拂他额前熨帖的刘海:“怎么会。说了要和你做朋友,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给他时间开口,这孩子忽然又别扭上了。温晚不解地皱着眉,直到他俯身靠过来,飞快地抱了她一下。

温晚傻眼了。

贺霆衍俊秀的脸上有浅浅一层红晕,说话时都没敢看她眼睛:“想你了。”

温晚呆滞地看着他,随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也想你啊。”

她留意到这话说出口,贺霆衍的眼神明显比刚才要柔软许多,斟酌着又说:“但是你一直这样,会寂寞,应该多交朋友才对。”

那孩子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神专注极了。

温晚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干脆停下,也平静地望着他:“你不喜欢?”

他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又认真地盯着她:“你继续说。”

温晚从他眼底读懂了一些讯息,似乎他只是孤单了,想听人说说话而已。她笑了笑,兀自说了起来,琐事,无聊的有趣的。

贺霆衍听得格外认真。

不知不觉就在他房间待了很久晚,温晚打开门就看到贺沉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好看的唇角有未明的笑意,落在她眼里就更加刺眼了。想来这宅子到处都有监控,恐怕刚才她和贺霆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温晚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另一边走,贺沉几步跟上去,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她被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脸颊气得涨红:“你干吗?放我下来!”

贺沉蹭了蹭她额头,唇瓣软软地擦过她高挺的鼻梁,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轻喃一声:“还生气?”

之前在车里被他轻薄了个彻底,说不气那是假的,温晚此刻却无端发不起火来,好像面对他心境越来越奇怪了。

越是如此,就越发恐惧,像是有什么在心底悄悄蔓延着……

贺沉已经不顾她的挣扎,直接抱着她大步往前走,接着到了走廊尽头就停在了一间卧室前,然后一脚踢开了房门。

温晚被他扔在大床上,因为重力和上抛的动作坠落时便狠狠弹了一下,头昏脑花地,下一秒床垫一沉,男人已经俯身下来压住了她。

“对谁都温柔,怎么遇上我总跟刺猬似的?这么讨厌我?”他低低沉沉地在她耳边说,修长的手指细细拂过她的发丝。

温晚有片刻的恍惚,这么温情的气氛竟然存在于她和贺沉之间?对上他那双沉而亮的黝黑眼眸,她轻嘲的话便莫名卡在喉咙间。

灯光微暗,夜里男人的声线格外性感,她尴尬地咳了一声,别过头去。

贺沉嘴角弯了弯,伸手将她脸轻巧地拨过来:“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你眼下没有比我再合适的人选,就算有,也不敢和我争。”

温晚嘴角抽搐,这人自大就算了,怎么连表白的话也同样让人这么反感别扭呢!

“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虽然我很吃你这一套,但是装过头了,真有点矫情。”贺沉抬手压了压她饱满的双唇,已经准备伸手解她的上衣扣子。

温晚牙根直打颤,是被气的,拿起一旁的枕头就狠狠抡了他一下:“耍流氓上瘾了你!”

那枕头软绵绵的,落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贺沉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连心尖儿都开始发痒。他捏住枕头一角,轻松地抢过来扔到一边,俯身看她时气息都有些不稳:“亲也亲了,摸也摸过,现在是不是该做足全套?”

说来说去,这人的目的总是直奔主题,每次和她单独待一起都格外轻佻,好像男女之间只有那档子事儿似的。温晚越发不待见这人了,翻身准备不理人,才微微一动,就觉得身下有些不对劲……

贺沉见她脸色有些不对,疑惑地停下来:“怎么了?”

温晚紧紧握着拳,脸上火辣辣的,半晌才挤出一句:“我,那什么来了。”

贺沉皱了皱眉头,是真的没听懂:“什么来了?”说完还一脸认真地握着她肩膀准备把人翻过来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情。

温晚咬唇瞪了他一眼,装什么装,他这种情场老手会连这个都不懂?闷声不吭地推开人冲进了卫生间。她的例假一直都很准时,没想到这次却提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情绪不稳造成的。

待在卫生间,温晚觉得既松了口气又有点郁闷。

贺沉家一看连个女人都没有,她这时候该去哪里找卫生棉?而且对外面那人说,似乎有些开不了口。

她正在里边垂死挣扎,门板忽然被人轻轻叩响,温晚全身的汗毛又都戒备地竖了起来:“谁?”

“还能有谁?”外面的人听起来一副不高兴的腔调,想想他此刻的状态,温晚又觉得很解气。

外面的男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在里面干吗?”

温晚将门打开很小一个缝隙,故意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亲人光顾。”

贺沉皱眉想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双手环胸倚着门框,十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拿这种借口敷衍我。”

温晚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难不成,你还要亲自检查一下?”

贺沉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见她脸色发白如纸,这才伸手捏了捏她下巴:“给你一百个胆也不敢骗我。”

贺沉不知道去哪找了卫生用品来给她,居然还异常体贴地拿了红糖水过来,最可疑的是……他手里居然还拿了个卡通的电暖宝。

温晚意味深长地挑起眉,这一看就是女人的东西,而且看那卡通图案,是小女孩喜欢的类型。她也说不上此刻的心情,果然对这男人的感觉还是对的。

贺沉又怎么会看不懂她那意思,将手里的电暖宝直接扔进她怀里:“冯爵他女儿的。”

温晚拿着那堆东西便有些尴尬,贺沉见她不动,皮笑肉不笑地回过身:“怎么?要我帮你?”

温晚连忙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浴间。

贺沉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依旧一脸郁闷,拜这女人所赐,他这辈子还真是什么倒霉事都尝遍了。

温晚从洗浴间出来,房间里早就不见那男人的踪影,只剩鹅黄色的窗纱轻轻摇曳,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冻得她脊背一阵发寒。

男人都是现实的下半身动物,温晚这一刻的感受再明显不过。

复杂的情感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又急忙将门反锁好,接着不放心地费力把边上的矮柜给推了过去堵住,还往上面放了个玻璃花瓶——要是稍微有点什么动静,她马上就能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来例假的关系,一整晚都没睡好,待在陌生的地方本来就睡不安稳,还一直噩梦缠身。

忽而梦见贺沉,忽而又是贺霆衍。

贺家的男人简直和洪水猛兽一样,一个比一个可怕。

清晨天才蒙蒙亮,温晚就被热的惊醒了,夜里明明冷的难受,全身都跟浸在冰水里似的,这会怎么突然热的喘不上气呢?她刚想动一下试试,就发现了身后的异样,男人结实的手臂强势地搭在腰间,固定着她无法动弹。

她大约能猜到是谁,不知不觉间对他的气息已经有些熟悉了。

贺沉的手很大,手指也修长漂亮,此刻那双大掌就温柔地覆盖在她小腹上,力道刚刚好不至于弄痛她。温晚僵在那没动,她向来都觉浅,只要有点动静就会马上惊醒,可昨晚这男人什么时候爬上床的?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动静有点大,身后安睡的男人没有睁眼,却低哑地轻喃:“醒了?”

温晚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不对劲,早晨的男人火气很大,她连动都不敢动,只低低应了一声:“唔。”

贺沉手上微微用力就将人翻转过身去。

温晚没和异性一同在床上醒来的经验,瞪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略带惊慌地望着他。

贺沉慵懒地低笑:“睡着的时候倒是挺乖。”

温晚闻言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想起那次在家锁了门也被他破门而入,这次更是,她侧目见原本挡在门上的矮柜还原封不动,连花瓶都没一丝异样。

贺沉好心帮她解惑:“这是我的房间,书房在隔壁,有暗门可以进来。”

温晚郁闷地闭上眼,干脆一声不吭。

贺沉倒是心情很好,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那语气自然得仿佛两人是亲密爱人一般:“昨晚你身上凉,一直在发抖。我抱了大晚上都跟冰块儿似的,回头找中医调理一下,帮你约她。”

温晚睁开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哪怕他只是随意一句,可这话听进她耳里还是有些不一样。

贺沉撑着双臂和她无声对视,慢慢又俯身贴上她的双唇,细细吻着。他这次的力道也恰如其分,甚至带了几分怜惜之意,温晚承认此刻的气氛太好了,以至于不知不觉地,她竟然青涩地给出回应。

贺沉感觉到她的回应,眼神一暗,扣住她的后脑吻得更深。

微风透过窗户轻柔地飘进来,气氛好得不可思议,两人居然忘情地吻了很久,直到贺沉依依不舍地从她唇中退出来,温晚才如梦初醒。

贺沉一点也不在意她脸上的愕然和难堪,极轻地说:“换衣服到楼下吃早餐,管家帮你准备了衣服。”

他已经率先起身,温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这才发现这男人居然没!穿!衣!服!

他身材非常好,肌肉紧实健壮,色泽也微微透着些古铜色,尤其是腰连接到臀的位置,线条很漂亮,如果是正面,恐怕还能看到难得一见的人鱼线……

这男人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温晚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品味贺沉的身材,马上惊得转头看着屋顶反省,难道真是快三十了,应了那句如狼似虎的话?她明明才二十八呀。

温晚心虚地盯着屋顶,双眼发直,就连贺沉同她说话也是一脸木然的样子。

贺沉穿好浴袍,俯身瞧她,忽然发现她一张脸红透了,不由又皱了皱眉头:“脸这么红?又发烧了?”

温晚拉过被子捂住头,连话也说得含糊不清:“你别管我,快走。”

贺沉有些莫名其妙。

早餐桌上温晚一直低着头吃东西,直到管家递上报纸才开口说了起床后的第一句话:“谢谢。”

即使不看贺沉,她也隐约知道那男人时不时揶揄地望着自己。她心里越发懊恼了,这男人实在太危险太狡猾,他显然非常清楚女人的心理,不知不觉间就好像给她下了蛊,早晨那个吻好像鬼迷心窍一样!

温晚掩饰性地把目光全都投进报纸里,才翻开第一页,马上就被醒目的标题给怔住了。

如果她视力没问题,也确定不是在做梦的话,报纸上图文并茂的头条是她和贺沉?而且那偌大的题目也太过惊悚——豪门少妇不甘寂寞,与情夫激情车震。

温晚瞬间被噎得食欲全无,昨晚她和贺沉在车里发生的那一幕,居然被清清楚楚地登在报纸上!记者那口吻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将这出车震好戏写得十分精彩,用词简直不堪入目。

好在照片尺度并不大,只隔着车窗拍到两人在车里纠缠的身形,像素也不够清晰,但是车牌号以及温晚上车前的样子还是拍的非常清楚。

说起来他们俩男未婚、女也刚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记者们偏偏捕风捉影,将她之前和贺沉接触的事儿也一并抖了出来,连她做贺霆衍主治医生的事情都巨细无遗,现在倒变成她婚前就和贺沉勾搭在一起,甚至为了贺沉不惜离婚与顾家恩断义绝——

八卦向来都是断章取义,报道言谈间极尽讽刺,通篇看下来,温晚简直和耐不住寂寞出轨的少妇没什么两样。

温晚气也气饱了,把报纸往桌上重重一搁,再看另一位当事人居然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这事要是爆出去,对贺沉的公司肯定也有影响,这男人真的压根不在意吗?

贺沉感觉到她的视线,瞧她时居然一脸淡然:“坏的影响已经造成,生气郁闷只会伤身,算起来还是自己吃亏。又没做错事,干什么要拿别人的龌龊心思来惩罚自己?”

这话仔细听起来的确无懈可击,可是温晚心里还是有些堵。

一直沉默不语的贺霆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狐疑地拿过报纸一看,等瞧清报道内容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十六岁的孩子,气场倒是很足,全身就跟覆了一层冰碴似的森寒逼人。

“我想一个人静静,抱歉。”温晚说完起身就走,也不管身后两人的脸色如何。

她才出了贺宅不远,马上有车子跟了上来,不用回头也知道会是谁。温晚脚步微微一顿,忍耐地回过身。

后座已经降了车窗,贺沉正安静地看着她,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上车。”

温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发呆的空当,那男人已经打开车门走了过来。

初冬的早晨还很冷,他身上穿着黑色羊绒大衣,五官因为利落的短发显得越发深邃立体,修长的指间也略微带着些寒意。

他伸手抚她冻得发红的双颊,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出了事只想自己解决,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依靠我,不好吗?”

温晚承认在某一刻她心跳非常快,快的几乎不能自已,那种感觉于她而言并不陌生,曾经在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心脏也是那样不正常跳动的。

这不由让她恐慌又觉得害怕,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太难受了,除了无尽的折磨和痛苦几乎不剩什么。

她非常理智地克制住自己心里乱窜的念头,伸手将还在脸颊上的那只大手慢慢拂开:“我照顾自己这么多年,习惯了。”

贺沉看着她明明单薄却故作坚强的背影,胸口忽然有种陌生的情愫一触而过,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来不及捕捉,上车却见阿爵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挑眉:“又想说什么?”

阿爵脊背绷得很直,说话完全没有起伏:“公司的股价不断下跌,一群元老总算逮着机会想要弹劾你,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你吃亏多一些,还是她吃亏多一些。”

贺沉闻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阿爵无语地发动车子,还是忍不住又说:“现在白白给顾铭琛占了便宜,就算温医生和那幅画中女人眼里的‘秘密’有关——”

他话说到一半,已经发现贺沉的脸色不好看。

贺沉这人向来不喜欢别人揣测他行事的原因,更不屑于向谁解释,这会一言不发地冷冷看过来,已经是不高兴的表现。

阿爵干脆识相地闭嘴。

温晚乘出租到医院的时候就发现门口堵了不少记者,她是从后门进去的,前边儿的大铁门锁的严严实实,倒是把那群记者们挨个都给拦住了。

医院里有护工每天准时发放报纸,消息显然早就传遍了,她刚进大厅就接收到了不少八卦的目光。小护士们闪闪躲躲地在身后议论,就连之前要给她介绍对象的卫生阿姨也一脸避嫌地绕开了。

温晚沉默着往办公室走,走廊上接到了萧潇的电话。

“温晚!”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她尖锐的嘶吼,差点儿把温晚的耳膜给戳破,她挠了挠耳朵,进办公室顺手关了门。

萧潇顺了顺气,还是有些气息不稳:“我真是小看你了啊,居然光明正大和男人玩起车震来了!你玩儿也好歹低调点呀,不知道那男人身价多少吗?你真想做青州的大红人啊!”

温晚抚住额头,疲惫地坐回皮椅里,等她吼完才说:“你打来就为说这个?”

萧潇经她提醒好像才猛然回过味儿来,马上又换了副腔调,特别严肃地说:“我找以前的朋友问过了,这事儿有点蹊跷。按理说你一个下堂妇的新闻实在没什么可看性,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地一路偷拍你——”

温晚额角暗抽,忍不住开口打断她:“你说话能适当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萧潇鼻子里哼了一声:“所以说这事儿不对劲啊,而且连我那些关系很铁的哥们儿姐们儿都查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晚沉默地听着,直到萧潇喊她:“你说,会不会是老太太恼羞成怒……”

“不会。”温晚直接打断她,有些抗拒这种可能性。

萧潇叹了口气:“反正现在事情发生了,你自己当心点,也有很大可能你是被贺沉给连累了。他那种人,真的是随时都有花边新闻,这会听说贺氏已经一团糟了。”

温晚点了点头,全身都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感:“我知道。”

萧潇欲言又止,意外地安静下来,过了会儿才小声问:“你和他,来真的?”

萧潇这副语气一听便是不赞同的,温晚苦涩地笑了下:“你还不了解我?”顾铭琛之后,她哪里还敢奢望爱情。

谁知萧潇听了这话瞬间就炸了:“你怎么跟个小老太似的?二十八的人装什么八十二呀。正是大好年华,好好拾掇整齐了继续谈恋爱!我待会就帮你约我们总监去。”

温晚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下一秒耳边就只剩嘟嘟的忙音。

不想被无中生有的绯闻打扰,但是麻烦却还是主动找上了她,刚刚巡房结束就被告知孟行良找她。温晚把事情忙完才去了主任办公室,进门就发现孟行良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小温啊,坐吧。”孟行良不知道低头在写什么,一直等填写完毕才抬起头来看她。

对方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靠在椅背里略微沉吟了一番,想来一定是非常难以启齿的话了,这种老狐狸,一般说话都滴水不漏的。果然他再开口便满脸堆了客套的笑容:“今天的报纸我看了,事情闹得有些严重啊。”

温晚紧了紧手指,微微抬头想解释:“这事——”

孟行良抬手拦住她:“之前我就说过,让你行事低调点。现在报纸写成这样,很多人甚至开始质疑我们院医生的专业操守,你看看,我一早上都接多少个电话了。”

温晚没有说话,大概知道孟行良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空调的温度有些高,空气里有股干燥闷热的感觉,孟行良手指曲起轻轻叩着桌面,另一手在加湿器旁晃了晃,这才说:“要么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院里再重新聘你回来。”

这是要解雇她了,后面的话,不过是客套说辞罢了。

温晚知道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解释,这个工作说起来还是周尔岚给安排的,现在和顾家的恩情断了,工作也适时地丢了,还真是……

她慢慢站起身,唇边带了笑:“谢谢主任这段时间的照顾。”

孟行良尴尬地笑着:“其实也、也没怎么照顾,你好好休息,这种捕风捉影的新闻,很快就会没影儿的。”

温晚笑了笑没说话,那笑容一直持续到出了主任办公室的大门,这才一点点消失。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所有事情都变了,她忽然记起昨晚离开顾家时,周尔岚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最怕的是什么?

就是以为一直深爱你的人,其实远没有那么爱你,甚至拿着你的信任,狠狠刺伤你。

温晚伸手压了压胸口的位置,狠狠吸了口气,抬脚往自己办公室走时双腿都有些无力。

收拾东西的时候,萧潇来了微信,让她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估计还真给她安排了相亲。

温晚没心思再说这事儿,直接回道:我辞职了。

电话很快就响了,萧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就说是顾家搞的鬼你还不相信。”

温晚把自己的东西放进纸盒,归置之后发现其实根本没多少属于她的私人物品,好像她不管在哪儿,似乎都还是潜意识里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她沉默地坐进皮椅里,望着窗外的风景走神,耳边还剩萧潇叽叽喳喳的声音:“马上也中午休息了,我开车来接你。”

温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么一个真正关心她的朋友了,别人,没有一个是无所图的。这会听着萧潇那番数落也不觉得聒噪了,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忍不住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些:“你能顺路再给我买点吃的吗?”

萧潇“啧”了一声:“我说你怎么总把我当送外卖的使唤呀?!”

温晚笑着挂了电话,工作没了,短期内忽然没了收入,她没有太多资本可以挥霍的,得马上着手继续找新工作才行。没有收入,安全感会更少,怨不得她现实,实在是因为现在能让她安稳的,只有自食其力这件事。

萧潇来的时候顺路给她买了汉堡和奶茶,面不改色地说:“太急了,哪还顾得上买别的啊。”

温晚倒是没计较,小时候比这难吃的东西都尝遍了,她从来都不敢挑食,只是看着这东西,又忍不住想起顾铭琛。

小时候在乡下长大,第一次吃这些依旧是和顾铭琛、纪颜一起的。

仔细想起来,她和顾铭琛单独的回忆真是少得可怜。

萧潇帮着她把东西放好,这才侧身仔细打量她,见她一副呆滞的神情就伸手拍她脑门:“该清醒了啊姑娘,要是现在你还缅怀顾家人的好,真的挺圣母。”

温晚笑着喝了口奶茶:“我在拼命想他们的坏呢。”

萧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转动方向盘载她离开。车子直接驶上了主干道,温晚看着两边的风景有些不对劲,这压根不是回她家的路。

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我们这是去哪?”

萧潇严肃地说:“快把东西吃了,待会当着人的面儿斯文点,但是也别斯文过头了。还有,你别人家问一句答一句跟面试似的,拿出你小女孩天真灿烂的一面。”

温晚翻白眼:“你见过二十八的小女孩吗?”

“哦——”萧潇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想了想纠正道,“二十八岁的老处女吧。”

“……”

能不总拿这事儿挤兑她吗?温晚郁闷死了,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我才刚离,现在去相亲不太合适,而且这新闻,你们总监看到——”

“没事,我已经和他解释过了。”

温晚想问她怎么解释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那种照片男人看了居然还会答应和她见面,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些。

萧潇没解释,只是抽空瞄了她一眼,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说:“时间还早,先带你去打扮一下,虽然黄了点、残了点,但是也不是无可救药。”

温晚已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将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幽怨地说:“你真是我朋友吗?在我失婚、失业的时候这么尽情地打击我。”

萧潇又非常鄙视地哼了一声:“我是在拯救即将失足的你,要是和贺沉再这么不清不楚下去,温晚你就等着迟早有一天再被抛弃吧。”

这话一出口,车厢里马上彻底地安静下来。

萧潇说的没错,她整个童年都在被爱的人抛弃,不管她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最后都躲不开这命运。

见她脸色不好,萧潇悔得直想咬舌头,支吾着道歉:“对不起啊,我说错话了。”

温晚摇了摇头:“你在关心我,我怎么会不识好歹。”

萧潇叹了口气:“贺沉这人,你真的没用心了解过,那些杀父弑兄什么的都是小意思,比这还不堪的你听都没听过。”

忍着想问下去的冲动,她转头看了眼窗外:“我知道——”

萧潇这人平时虽然毒舌惯了,但真的每件事都替温晚考虑得再仔细不过。带她买新衣服做头发化妆,认真得就跟自己去相亲似的。

温晚忍不住揉了揉额角:“相亲非得弄成这样吗?是不是以后每次见也得弄成这样,不然有点骗人的意思。”

萧潇没好气地弹她脑门:“第一次见面得给人个好印象,这叫尊重,尊重你懂不懂。”

眼看她都快咆哮上了,温晚默默地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口水,弱弱地低头:“好像我原来那样,非常不尊重人似的。”

萧潇停下来狠狠瞪着她,温晚只好默默地闭上嘴巴。

这显然是萧潇临时安排的,见面地点就约在了她杂志社不远的兰亭酒店一楼,她们去的时候那位总监已经提前到了。背对而坐,温晚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背,藏在做工良好的西服布料下也依旧绷得线条完美。

萧潇伸手拽了拽她,挑眉暗示道:“自己好好把握啊,这是我上司,要是搞砸了连累我,我就跟你回家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男人。”

温晚忍着笑:“其实是你自己想睡这男的吧?”

萧潇拖着她就过去了,一脸煎熬的样子:“呸,我和他八字不合,就想着用你潜规则他呢。”

温晚脚下一软:“别人潜规则都找美女帅哥,合着你潜规则你老板居然找一失婚少妇,萧潇你还能不能行啊?”

萧潇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已经把她拖到了那男人面前,眯着眼一脸讨好的样子:“总监,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那朋友。”

温晚才堪堪稳住身形,等看清那男人的长相,全身倏地僵住了,这世界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面前带着无框眼镜,一头黑发衬得肤白如雪的俊朗男人,不是贺渊又是谁?

温晚一脸疑惑地看了眼萧潇,见她完全没有丝毫异样,几乎可以确定她真的不知道口中的总监大人就是贺家二少爷。

贺渊依旧是眉目间带了点笑,淡淡瞧她一眼,主动站起身打招呼:“温医生,好久不见。”

站在一边准备介绍的萧潇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你们认识?”

贺渊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想来是不方便说出贺霆衍那层关系,避重就轻地回道:“如果知道你说的人是温医生,应该早点让你安排才对。”

这话说的含糊中带了些暧昧,萧潇古怪地看了贺渊一眼。

温晚多少有些尴尬,毕竟贺渊和贺沉之间有那层关系牵制着,这么一闹不是又和贺家扯不清了?

萧潇一脸雀跃地拉两人坐下:“既然认识就更好了,共同话题多了嘛。”

另外两人都各怀心思,这男人之前给温晚的印象一直是不多话的,这时候坐在一起,倒是显得很健谈。其实还是因为萧潇在中间活跃气氛,这才不至于一度冷场,温晚和贺渊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不过彼此还是没戳破贺家这层关系。

中途萧潇去卫生间,剩下的两人便一时安静下来。

贺渊身体似乎还是不太好,即使在温度适中的空间里依旧穿的厚重保暖,肤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几近透明的白。他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蹙了蹙眉望向窗外,似乎在思忖什么,过了会儿才抬头看着她:“外界的人并不知道我和贺家的关系,因为从小身体不太好,大多时候都在国外治疗,而且我对贺家的生意不感兴趣,所以也没刻意告诉萧潇。”

温晚点了点头,却依旧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贺渊轻轻摩挲着杯沿,温晚注意到这男人连手指都很白净,但是五官轮廓和贺沉一样有些冷肃深刻,所以并不娘气,反而显得气质温润。他靠着身后的椅背,轻轻笑了下:“不用紧张,就当是朋友间喝茶而已,萧潇执意要安排,我真是不好推辞。”

温晚又是一阵窘迫,她毕竟没相过亲,这会听对方这么说,倒好像有些牵强一样。

谁知道贺渊又接着说:“我比老三大了一岁,至今也依旧单身,如果温医生觉得合适,我们俩可以相处试试。”

温晚被吓了一跳,瞪着眼,半晌才急忙摇手:“你是霆衍的叔叔,我不想和病人家属……希望你明白。”

贺渊垂眸轻笑,手指落在了明晃晃的调羹上滑动着,语气听不出喜怒:“温医生也太双重标准,你和老三,一看关系就不简单。”

温晚就知道他肯定会提这茬,贺家的男人一个个明争暗斗的,分别拿她当内斗的战利品。她有些恼,但是又碍于场地不好发作:“我和贺沉也不是你以为那样。”

她说到这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和贺沉到底是哪样,自己也说不清。

萧潇一去就很长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作聪明地想安排两人独处,温晚却早就如坐针毡了,很快感觉手机震了一下。短信是萧潇发来的,非常欠扁的语气:不用谢我,好好玩,我先走了。

温晚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收回上衣口袋,抬头对上贺渊一双深沉的眸子,迟疑道:“我还有点事要先走,贺先生您慢用。”

贺渊看了她一眼,也没伸手去拦,只是低低咳了一声:“抱歉,我似乎说错话了。温医生要是不急,能不能赏脸陪我吃完东西。”

他又浅浅含笑,说:“很久没有两个人一起吃饭,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

大抵是因为肤白的关系,所以他头发看起来非常黑,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他的发质依旧是黑黝黝的好像墨一样,此刻看着,竟有种不真实的易碎感。

温晚一时半刻僵在那起身不是坐下也不是,最后把包重新放回原位,拿了面前的果汁大大喝了一口:“……好,你先吃东西。”

贺渊又露出漂亮的笑容,声音也非常好听:“谢谢。”

贺渊吃东西很优雅,温晚瞧着,不知道怎么又想到了贺沉。这两人果然是亲兄弟,低眸垂首的瞬间看起来异常神似,就连这份高雅也如出一辙,只是贺沉比眼前的男人要阳刚许多,做什么都带着一股狠绝的力道。

温晚意识到自己又在想那个男人,急忙摇了摇头想甩开这突兀的感觉,她干脆不再看贺渊,转头看向别处。

他们靠窗而坐,正好可以欣赏窗外的景色,温晚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好像看到了贺沉。他走在一群人中间,和旁边一个中年男人低头说着什么,脸上不再是早上瞧见的那副温柔模样,反而周身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肃杀感,王者一样,慢慢朝酒店的方向走过来。

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