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坐在客厅只觉得煎熬,厨房里有男人在做饭,而且做饭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成天骚扰她的贺沉!这实在太奇怪了,仔细回想一下,她和贺沉也算不上熟悉,可两人身上发生的每件事都太不符合逻辑。
“有姜吗?”男人清冽的嗓音打断了她继续胡思乱想,温晚支着下巴看过去,正好见他回过头来。
这人长得本就好看,平时强势惯了,这会站在厨房里做这种事居然也毫无违和感,温晚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扭过头:“在第二格柜子里。”
她余光也能瞧见他随意伸手打开柜子,然后是一阵水流声……
温晚掌心抵着额头,用力甩了甩脑袋,本来就有些混沌的思维更不清楚了,这不会是做梦吧?贺沉什么时候往居家好男人那一型发展了?
等贺沉把做好的菜端上桌,温晚就越发不淡定了,盯着那些菜看了又看:“你做的?”
“总不是我爬窗出去买来的。”
这人实在太不会聊天了!温晚决定不再和他继续这种气死人的话题。
贺沉见她迟迟不动,拿了杯子自觉地倒水喝:“如果你没康复,霆衍会一直闹,我晚上就没法休息。”
原来还是为了他自己,难怪会突然这么好心,温晚原本那点别扭和不适总算消失了,拿了筷子不客气地夹了一口菜,吃进嘴里又有些不甘心。
一个男人,做饭这么好吃干什么?
之前让萧潇带吃的过来,可公司附近几乎都是快餐,这个点也买不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那碗白粥和这些家常菜一对比,就更显得贺沉厨艺精湛。
贺沉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喝着水,等她吃了大半碗米饭,忽然用谈论天气的语气道:“原来你喜欢小白脸那一型的,难怪会拒绝我。”
温晚险些被呛到,这不过是萧潇随口胡诌的,没想到贺沉会当真。她脑子飞快地想了一下,决定顺着他的话说:“对,贺先生太man了,实在不是我的菜。”
对付这种自大惯了的人,当然不能再忤逆他,否则一定适得其反。温晚结合外界的传闻,大概能猜到贺沉办事的手段,继续让他对自己感兴趣绝对不是件好事,倒不如让他觉得自己肤浅至极。
贺沉果然拧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温晚接着又含糊地说:“我对那种长相的男人几乎没抵抗力,只要长相对胃口,也就没什么原则和底线了。”
男人的眉心更紧了些,温晚心里窃喜,低头满足地继续吃东西。
忽然就听那人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温医生不想换换口味?其实关了灯,都是一样,而且,我比他们更好。”
温晚这次是真的被呛到了,咳得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
贺沉坐在对面冷静地推过来一杯水,说的非常认真:“温医生大概不知道,我比你想象的要更了解你。”
这男人每句话都让人浮想联翩,温晚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确不是他对手。她干脆拒绝再和他说任何话,闷头吃东西。等她吃完饭,贺沉又递过来一碗姜汤:“把这个喝了睡一觉,很快就退烧了。”
那碗红糖姜汤还冒着热气,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似乎带了一股暖心的魔力,温晚盯着看了一会儿,很想告诉他其实这姜汤对自己没什么用。可是贺沉的指尖带着寒冷的温度从她手背擦过,这种天气,难为他忙里忙外弄了这一桌。
温晚还是低头喝光了,一滴不剩。
贺沉明显是高兴的,他在笑,脸上反而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是眉眼蕴了温和的神色:“你去睡会儿,待会儿叫你。”
温晚听了这话又开始犹豫,卧室是个危险的地方,而且还要在这男人眼皮子底下睡觉,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行。
“可以上锁。”贺沉直言不讳地揭穿她,靠着椅背似笑非笑道,“温医生放心,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倒真没什么胃口。”
温晚咬了咬牙,在心里默默爆了句粗口。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卧室里因为窗帘紧合几乎没什么光亮,她动了动却感觉有东西压着自己的腿,很沉,触感也有些不对劲。
温晚侧身打开床头灯,一眼就看到缠在自己身上男人修长的双腿。
目光上移,入目的是贺沉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半倚着床头,大概是这姿势睡得不舒服,墨黑的眉峰微微拧着。只是这男人戒备心太重,即使睡着了,脸上的线条似乎也丝毫没有松懈。
温晚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的确是锁了卧室门的!
大概是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安分,贺沉也慢慢睁开眼。
只有一盏橘色小灯,朦胧的光线将男人深刻的五官描摹的越发深邃,两人四目相对。
“醒了?”贺沉的嗓子有些哑,接着试图抬起被温晚压到发麻的手臂,留意到她一直望着自己,这才轻轻咳了一声,“我敲了很久门没人应,怕你出问题。”
温晚怀疑地看着他:“那你干吗躺这?”
贺沉露出惊讶的样子:“是你拉着我不许走,我只是想试试你退烧没。”
这话一看就是骗人的,温晚十分肯定并且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是睡着了,又不是喝醉,你以为我会信你?”
贺沉低低地笑出声,在昏黄的光线里那笑容竟出奇的好看:“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好吧,我就是故意的,你准备怎么办?”
温晚又想骂人了。
“贺先生,我之前说得很清楚了,你这样我很困扰。”温晚只能摆出严肃的样子,实在是两人现在的姿势和气氛都看起来太过诡异了。
贺沉手肘微微撑着身下的枕头,黑眸则一瞬不瞬地睨着她,眼里又有浅浅几丝笑意。他耐心地听她说完,这才点点头:“我知道,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现在我的兴趣反而更浓了。”
温晚想说这人是受虐狂吧,她捻了捻眉心,语重心长的样子:“贺先生——”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抱住翻了个身,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她已经被贺沉压在了身下,而且最重要的,现在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孤男寡女。
温晚意识到了危险,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松手,你要是敢来硬的,我……”
贺沉直接低头吻住她,手臂横在她身侧压得她动弹不得。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强吻,可是温晚还是接受不了,不过这次她明显有了经验不轻易让对方得逞,牙关咬得死紧。
贺沉试了几次无果之后,反而慢慢地抬起头,唇角噙着一抹笑:“战斗力恢复说明病好了。现在,我们来好好把账算一算。”
温晚听他这话就觉得不好,可是又逃不开他的桎梏,这个男人的力气她是领教过的,只这么一只胳膊就箍得她肩膀生疼。
贺沉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尤其是两条长腿死死抵着她的膝盖,温晚认命地安静下来:“算什么账?”
“温医生真健忘。”贺沉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伸手摸了摸她尖瘦的下巴。
温晚马上就记起来了。
这人不会到现在还记着上次被她咬的事儿吧?
事实证明,贺沉的确比她想的要小心眼多了,这会儿还能一本正经地说:“我从来不欺负病人”。
温晚顿时目瞪口呆,所以之前好心帮她养病,就是在等这会儿能光明正大地“欺负”她?
可眼下贺沉的眼神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果然他的手亦开始不老实。气氛瞬间急转直下变得危险起来,温晚愣过之后便急出了一身汗。
这会只有他们俩,今天实在失策了。
两人僵持着,门铃却响了。
温晚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贺沉点背,总之每次被这男人逼得无路可退都会有转机。贺沉结实的双臂还撑在她枕侧,表情阴郁,眼神也十分锐利吓人。
温晚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如果贺沉不打算放她,似乎来人是谁都没用。
接着门口传来一阵肃穆的女声,带着几分郁气:“是我。”
温晚一听就知道是周尔岚,周尔岚根本不知道她这处住所,现在会找上门来,大概是已经知晓她和顾铭琛离婚的事。即使这件事早晚要告诉老太太,但是温晚此刻还是觉得慌,一颗心莫名七上八下起来。
贺沉眉心微微蹙起,应该也听出了周尔岚的声音。
“先放开我。”温晚脑子乱得不行,周尔岚也算是她养母,就算和顾铭琛的婚姻不在了,至少恩情还有。
贺沉没有马上起身,反而伸手捏了捏她面颊:“先解决门口那个再说。”
温晚看着贺沉,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这男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话里却有护短的意思。
好像刚才欺负她的不是他一样。
周尔岚进屋时脸色果然不太好,等看到坐在沙发里的贺沉,隐忍的怒气就更加难以遏制。她鼻腔里溢出一声笑,带着几分不屑,又带着几分嘲弄,对身后的司机冷冷吩咐一声:“在楼下等着。”
司机点了点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木然样,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脸色各异的三个人,这场景也太过熟悉了。之前那次周尔岚不是没看出问题,只是毕竟儿子出轨在先,她要是太苛刻温晚便有些说不过去。本以为大度一些,加上顾铭琛的改变,这段婚姻怎么也能挽回。
可瞧瞧眼下,那奸夫都登堂入室了,而且她等了那么久才有人开门,之前房间里会发生什么随便想想都能猜得到。周尔岚闭了闭眼,脑袋一阵阵钻心地疼。
温晚见婆婆的脸色瞬息万变,还是惯性地喊了一声:“妈。”
周尔岚没看她,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如果不是昨晚铭琛喝多了,我恐怕一直不知道你们俩离婚,这声‘妈’,还真是让我有些不敢当。”
温晚知道老太太肯定气坏了,之前他们一点风声都没露,现在想来的确有些不妥,只好低声道:“我们瞒你是不对,我和铭琛很难走下去了,对不起。”
周尔岚倏地转身,几次三番才克制住说出难听话:“为什么走不下去?你从小就喜欢铭琛,连我都看得出。”
温晚心里苦笑,对啊,连周尔岚都知道的,所有人都以为,只要这份爱还在,她就合该一辈子忍气吞声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妈,即使我和铭琛分开了,也会对您尽孝。”温晚伸手想去扶周尔岚,老太太身体不好,要是气出个好歹就麻烦了。
周尔岚听了这话却笑得更古怪了:“以什么身份?难道要告诉所有人,我儿子儿媳离婚了,儿媳还待在家里,这是要给人看笑话?”
温晚被周尔岚的话说的脸上一讪,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周尔岚好面子,可是被她这么不顾情面地指责,还是觉得难堪。
贺沉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里,此刻却眼底浮满了阴霾:“顾太太,这本是你们的家事我不该参与,但是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知道顾铭琛这几年做的事,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
周尔岚表情不善地看了他一眼:“既然贺先生说是我们的家事,是不是应该回避?”
“我说完该说的,当然会回避,不过这间房子的主人是温医生,逐客令也该由她来下才对。”
贺沉慢慢站起身,直接走到两人身侧:“您当初让温晚嫁顾铭琛,一定是希望两人能好好过一辈子,可是眼下,顾铭琛做的那些事,似乎他非常不满意这桩婚事。既然如此,你该感谢温晚才对,她给你儿子自由身让他追求想要的幸福,难道不是做了件好事。”
贺沉这话说的周尔岚脸色更难看,可是又无从发作,她只好愤怒地转头看着温晚:“你,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不要铭琛的?”
温晚蓦地瞪大眼,她就是再沉默也受不了这毫无缘由的指控:“我和他没关系,和铭琛之所以离婚,是因为我受不了了。”
“那你以前都忍过来了,现在为什么不能忍?何况铭琛都改了。”
“妈——”
温晚有些哀伤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她一直心存善念,从来不去揣度人性自私贪婪的一面。即使明知周尔岚并非全心全意当她是自家人,也依旧心怀感恩,可现在,还是有些悲伤的情绪将她淹没了。
她吸了吸子,这才苦笑道:“铭琛改了,可是我也走远了。”
周尔岚嘴唇哆嗦着,像是有些站不稳,她伸手扶住一旁的沙发背,这才喘着气费力地说:“你、你从小就狠,对自己如此,对别人就更不在话下。铭琛为了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
才不过一天的时间,温晚承认顾铭琛变得让她有些不认识了。她站在那间原本属于他们的新房门口,胸口忽然有些提不上气,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把她本就晕眩的脑子绞碎了一样。
管家察言观色,在一旁补充道:“昨晚半夜回来的,还好阿兰夜里发现他睡在楼梯上,要不然这天气肯定得出事儿。这不今天一整天没起,老太太也气的吃不下东西。”
温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管家不放心地又看了眼房间里的男人,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边走边叹气:“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说散就散了,现在的年轻人……”
温晚还站在原地,每个字都清楚地听进了耳朵里。
在旁人看来,她和顾铭琛这些年还算和睦,两人又称得上青梅竹马,所以一定是有感情的。都说劝和不劝分,人人都想暗示她看开些。
婚姻是什么?不就睁只眼闭只眼过一辈子吗?
她直接伸手开了房间的大灯。突兀的光亮让床上的男人不耐地皱眉,他翻了个身,粗鲁地发出一声低吼:“滚。”
温晚非但没听,还直接拉开了房间厚重的窗帘。
院子里刺眼的灯光堪堪照到他脸上,还有冬季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进来,顾铭琛终于暴躁地睁开眼:“听不懂人话?”
他的目光和温晚相撞,眸色瞬间冷淡下来,即使此刻狼狈极了,也依旧不愿露出半点端倪,还是那副冷淡的口吻:“你来做什么?”
温晚在窗边坐下,双手环胸,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顾铭琛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居然连皮鞋都没脱就那么邋遢地躺在床上,显然是喝多了,整间房里都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下巴上的胡茬更明显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颓废。
温晚收回视线:“妈让我来看看你。”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顾铭琛垂在床垫上的手指紧握成拳,嗤地笑出声:“你是想来告诉我,让妈以后别烦你吧?”
温晚居然也坦诚地承认了:“既然离婚了,我不想再让你误会。”
顾铭琛脸上渐渐有了愠怒的神色,接着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双眼赤红地瞪着她:“如你所愿,我会和妈说清楚,你现在马上离开。”
温晚也不生气,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妈找我是因为担心你,你想让妈以后不找我,很容易。你别再装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末了,她加重语气:“顾铭琛,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深知这个男人的弱点,字字都戳中他要害,果然顾铭琛眉眼间的戾气越发重,直接从床上跨了下来,一手掐住她下巴将她抵在了身后的窗沿上:“温晚,你——”
他眼里有恨,又有不甘,大概心里也是挣扎矛盾的,却又渐渐泄气地松了手:“我没想让你同情我。”
温晚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压了压被他捏痛的部位。顾铭琛在外人面前还能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和老练,可是在她面前,似乎永远都是那副记忆里的张狂样。
就像现在,想的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我没有同情你,你只是心情不好喝醉而已,就算你花心思玩苦肉计,我也不会同情。”温晚的话随着冷风慢悠悠地飘过来,音色很低,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寒意。
顾铭琛回头看她,嘴角带笑,却怎么看都有点牵强:“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告诉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回头?”
这女人最让人恨的是什么,就是她的理智。看吧,她连爱一个人都爱的理智极了。要抽身离开,绝对不拖泥带水,还会把后顾之忧一并解决掉。
顾铭琛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像在思忖什么。
温晚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不会对吗?你不缺女人,现在过不了心里那关,大概还是因为虚荣心作祟。”
顾铭琛没理她,直接走到贵妃椅坐下,拿了烟叼进嘴里,随身摸了摸却没发现打火机。
温晚走过去拿走了他唇中的香烟,折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顾铭琛冷眼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微微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忍不住讥诮道:“不是不在意我的死活,这又是做什么?”
温晚在他身旁坐下,轻轻咳嗽一声:“别误会,我只是不想闻烟味。十二年了,你自当迁就我一次。”
顾铭琛这才看出她脸色不好,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音调里还带着一股浓重的鼻音,情不自禁就软了声音:“病了?”
他伸手探她额头,马上发现体温有些高,也不和她计较了,拿过一旁的外套给她披上:“吃药了吗?”
温晚点了点头,两人意外地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温晚先开口的:“以后别让妈担心了,她年纪大经不起折腾。”
顾铭琛看着她一双眼亮的出奇,里面干净澄澈,没有一丝退缩和谎言,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只好慌张地移开眼。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怕麻烦。”他闷声吐出一句,刘海柔顺地帖服着光洁的额头,将眼中的情绪完全遮掩了。
温晚也不辩驳,坐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撞了撞他胳膊:“哥。”
顾铭琛烦躁地看了她一眼。
“待会儿陪妈吃饭。”她说着就站了起来,轻松地把手揣进上衣口袋里,一张脸还因为高烧有些微微发红,“谢谢你愿意成全我。”
顾铭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仰视的角度太别扭,他慢慢别开脸:“跟要生离死别似的,赶紧滚蛋。”
温晚慢慢地转身,朝门口走过去,才走出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着身子就陷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温晚直愣愣地望着地毯上两人的影子,缠绵至极地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暧昧极了,她眼眶有些酸,还是努力笑道:“刚刚说的话,这就要收回吗?一点都不像你。”
顾铭琛将下巴埋进她颈窝里,声音也变得含糊不真切起来:“从娶你那天开始,我就不像我自己了。”
温晚静了静,还是去推开他缠在自己腰间的双手。
顾铭琛反而抱得更紧,在她耳边小声说:“让我抱一会儿,这次分开,是不是下次就不能再见了?”
温晚真的不习惯这样的顾铭琛,这让她觉得不安甚至恐惧,要知道就连当初纪颜忽然出事,他似乎也没这么消沉反常过。
“哥——”
“答应我,离贺沉远点。”
温晚一怔:“怎么了?”
顾铭琛回应她的是渐渐贴在他耳后的唇瓣,他的吻带着一股小心翼翼和试探,与贺沉是决然不同的。温晚的脑子那一刻有些懵,来不及细想,反身就重重将他推开了。
这力气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居然将顾铭琛推得往后退开好几步,他似乎也有些吃惊,微微蹙着眉,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温晚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紊乱的心跳:“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么奇怪,但是,别再做这些没意义的事。还有,我不会再来了,你保重。”
她说完当真就没再多看他一眼,急匆匆地出了房间。
顾铭琛看着她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眼底明灭难辨,迟疑许久还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跟紧了。”
在楼下撞见周尔岚,对方一直冷淡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半点想和她交谈的意思,温晚微微欠了欠身:“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周尔岚还在生气,一直沉着脸不说话,温晚自认讨了个无趣,拿了包准备走。
“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能给铭琛?”周尔岚的声调冷冰冰的,说话时甚至都没看温晚一眼。
温晚步子一顿,迟疑的情绪不过一闪而逝:“妈,你知道我的,这个结果,不会变。”
这话说出口,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周尔岚笑了笑,低头喝茶,那样子却无端让温晚不舒服,有种被嫌弃的错觉?
周尔岚将杯子慢慢放回茶几上,这才懒洋洋地站起身,回身看她时,有几分轻视:“我也不强人所难,温小姐现在真是底气十足,和我说话一点也不忌惮了。你以前刚来我顾家的时候可不这样呐?”
温晚知道周尔岚是要出气,一直忍着没回话。
周尔岚在她身后站定,看着她微垂的脑袋几秒,这才扬了扬手:“老刘,送客。”
温晚总觉得周尔岚最后看自己那一眼有些不对,可她没多想,反正以后和顾家是彻底没关系了。本想着即使做不成夫妻了,至少也要对周尔岚尽孝,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觉得自己还欠顾家。
来的时候是和周尔岚一道来的,回去时顾家肯定不会派车送她,温晚在路边等了很久也没车经过,天气太冷了,更何况她还发着烧。
温晚拿出手机滑动通讯录名单,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可以找谁,最后只能打给萧潇。
“我还在应酬,新来的总监简直不是人,这么晚了还不放人,那劲头跟拼命三郎似的。”电话里的背景音很吵,温晚能听到萧潇拉大了嗓门在说话。
她捂住喉咙又咳了两声:“那我再等会儿,没事。”
萧潇忍不住又把顾铭琛骂了一顿:“这王八蛋,都和你离婚了还阴魂不散,你们俩简直八字不合,要不我让同事去接你。”
温晚刚才听她说了位置,算了算等她过来也得一个多小时呢,那会早就等到车了。
“算了,我再等等。”温晚挂了电话,指尖还好落在另一个号码上。那个号码她一直没存过,也一次都没拨过,可是就是神奇地一眼便能记起那是谁,而且心境很奇怪。
温晚的指腹滑来滑去,最后还是没把电话打出去。
之前在家时周尔岚让她来看顾铭琛,其实她本意是要拒绝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着贺沉的面就口是心非地答应了,正好,有些话必须当面和顾铭琛说清楚。
那时候贺沉看她的眼神,现在她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贺沉本来对她也就是抱着游戏的态度,现在看她这样,恐怕也死心了吧?一举两得,一起解决了两朵烂桃花,温晚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在原地站了会儿冻得双脚发麻,温晚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把脸裹严实,抬脚往前走,说不定运气好能拦到车呢。
运气还真的很好,才走出没两步,就有车缓缓地停在她身边。
温晚狐疑地矮下身,正好瞧见车窗缓缓下降,接着露出的是男人冷淡的侧脸。他缓慢地转过头,把手里的大半截烟弹出窗外才不耐地骂了句:“给我打个电话会死?”
温晚先是被贺沉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接着又被他毫无风度的话给怔了怔,平时这狐狸一样的男人,生气也是笑着的。她微微皱起眉头,克制着心里忽然浮起的那丝异样感,疑惑地盯着他:“你怎么在这?”
之前头也不回地走掉,现在又忽然出现……而且刚才那没头没脑的一句,显然他在这已经不知道待了多久,至少从她出了顾家门就一直暗中观察着她。
贺沉对这问题没表现出丝毫窘迫,反而是一双狭长的眸子坦然而直接地望着她,有点嗤笑的味道:“和前夫叙旧,乐不思蜀到把霆衍给忘了。”
温晚这才猛然记起之前约定去看贺霆衍,心里不免有些抱歉,再看贺沉时都忘了计较两人之前那笔烂账:“对不起,我现在就跟你去。”
她开门上车,又系好安全带,身旁的男人却始终没动静,再仔细看时发现他从后视镜不知道看向何处。
“怎么了?”温晚也沿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只见路边的丛林漆黑茂盛,在昏黄的光影下晃动着阴森的影像,路上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影。
如果贺沉没有出现,她不知道还要站多久,而且眼下这场景实在有些吓人,再看贺沉时心里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这感觉才刚刚冒了个头,马上被她给掐断了。
贺沉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那副样子分明是要说话的,最后却沉默地发动车子。
去贺家几乎又要穿过半个青州,一路两人都没什么话可说,一个赛着一个地惜字如金。还好车厢里播着音乐,这才不至于气氛尴尬。
贺沉似乎也不想理她,一改往日道貌岸然的虚伪样子,不客气地寒着脸,就连车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他一路超了好几辆车,晃得温晚胃里天翻地覆地翻搅着,她下午吃进去那些东西估计马上就要还给贺沉了!
这男人还能再小心眼一点吗?
等上了高架贺沉才稍微收敛一点,温晚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去见顾铭琛不高兴,心里就会发毛。
如果贺沉对她只是兴趣还好,如果是别的情感,那就太可怕了——
贺沉随意看了她一眼,正好瞧见她略带惊吓地瞅自己,火气瞬间就爆棚了,音色里像是覆了一层冰碴:“看我做什么?”
温晚急忙移开视线,手指在包上胡乱挠着:“没事。”
贺沉先是沉默着,随后似乎是笑了一声,有车刚好经过,那笑声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你对我,什么看法?”他忽然问了一句,这人向来直接惯了,就连这种时候似乎也带着一股强势和不容抗拒。
他抽空瞧她一眼,那眼神非常淡,可温晚就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有种直觉,如果自己还有胆子再拒绝他一次,恐怕下场会死得很难看。
她紧张地吞咽一下,脑海中快速地组织着措辞:“我承认你非常有魅力。”
贺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缓了脸色,大概是知道她还有后话,温晚不知道后面的该怎么说下去,干脆用力咳起来,作势想要蒙混过关。
谁知道车子才下高架,贺沉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车灯应声熄灭,周围安静极了。
他们停在了一条岔路上,周围连路灯也没有,光线暗淡地只剩下云中穿梭的稀疏月光。窗外还有风声呼啸而过,像是野兽嘶吼。温晚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被贺沉给先奸后杀了?
她的手指悄悄地一寸寸移向车门,下一秒,椅背就突兀地往后倒。几乎是同时地,分秒不差,男人结实的身体也压了过来。
温晚惊叫出声,那一声也很快被他的唇齿给淹没了。
两人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接吻了,可是温晚还是不习惯他的气息,每次都有种要缺氧的错觉,这男人接吻的方式就像是要把她整个吞了一样,力道甚至是莽撞的。
他这次更过分,手直接钻进了她衣服里,因为发烧的缘故她身上热烫的厉害,被他微凉的指尖抚摸着居然有种意外地舒适感。
可这不代表温晚就能忍受,还是试图抗拒:“贺沉——”
贺沉不让她有机会说出扫兴的话,将她不安分的手按在头顶,低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果然在颈间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你刚才和他在房间,干了些什么?”他咬她的耳垂,是真的咬,温晚全身都抖了起来,挣扎的越发厉害。
她气息不稳,说出的话也支离破碎不成样子:“什么、什么也没干,你凭什么质问我!”
贺沉不说话,已经开始解她牛仔裤的扣子。
温晚气得抬脚想踹他,可是空间实在太小了。
贺沉浑身都充斥着一股骇人气息:“凭什么,凭我马上就是你男人。”
温晚觉得自己这时候翻白眼一定非常不合适,但是她真的被这男人的自大给气得无语:“你疯了。”
贺沉的动作利落快速,俯身再吻她时声音越发嘶哑的厉害:“对,疯了,老子从没遇到过你这么难搞的女人。”
粗俗的男人!
温晚干脆张开嘴让他进去,准备用牙齿狠狠招呼他,可惜贺沉显然比她有经验多了,原本钳制着她的另一只手换了方向,捏着她下巴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她唇中肆虐。
他的手也覆住了她青涩的地方,温晚从没被人碰过这里,那一瞬间真的要疯了!
车身剧烈晃动着,里边的男女如困兽之斗,不远处的车厢里有人冷冷看着,眼里的赤红越来越烈,就像是有火马上要就烧起来一般。
司机看了眼后座的男人,轻声咳嗽:“要不要——”
顾铭琛抬手制止他:“不需要。”
司机是顾铭琛的助理程伟,看老板脸色虽寒却一直没什么举动,心里忍不住喟叹:果然做大事的人就是不一样,自己老婆都跟男人玩儿上车震了,就这也能忍。
只是程伟没发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顾铭琛的手绷得很紧,手背上的青筋像是要爆裂开一样。
“明天就把消息放出去,我要的是头条。”顾铭琛的声音看似平静,尾音却在轻颤。
程伟点了点头,心说老板以前真和这姓贺的有仇吗?他怎么记得以前好像没什么交集。要说是夺妻之恨也不尽然,至少老板还真没那么喜欢太太,昨晚那出苦肉计就不说了,要是真喜欢,现在也不可能一直忍耐的。
贺沉带温晚去的却不是贺家老宅,似乎此处只有他一个人独住,因为进门时管家称呼他:“先生。”
这次换温晚冷着脸,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贺沉。
贺沉倒是换了一副心情似的,跟管家吩咐:“给温小姐收拾房间,现在先带她去看小少爷。”
管家低眉顺目的应了,又古里古怪地打量温晚:“温小姐,请随我来。”
温晚连余光都不屑再分给贺沉一点,贺沉见她这样,反而伸手攥住她胳膊,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最后不是没把你怎么样?只不过亲了亲,一路绷着脸倒像是我真怎么了你一样。”
温晚脸皮没他厚,听他没羞没臊地说这种话,而且还当着下人,脸上就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地,刻意压低了声音咒道:“流氓。”
她干脆顺着他俯身的姿势,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去死。”
管家惊得双腿一软就差跪下了,贺沉却笑得一双长眸都眯了起来,伸手意味深长地抚了抚牙印:“这还是小晚第一次主动。”
温晚狠狠瞪他一眼就上楼了,管家也一脸凌乱地跟了过去。
等温晚走后,阿爵才从门外进来。贺沉嘴角还噙着笑,只是眼里的温度已经渐渐冷却,他没有回身,径直走向吧台倒了杯红酒。
“怎么样?”
“是我疏忽了,车上有摄像装备,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的。”阿爵微微低头,一副懊恼的样子,“不知道听了多少去。”
贺沉却不在意地勾了勾唇:“他喜欢听就让他继续听吧。”
阿爵疑惑地看着他,皱了皱眉头:“你知道,那为什么还——”按照贺沉的性子,绝对不会大方到让人听自己的隐私,而且也不会大方到让人看温小姐那副样子的。
果然贺沉抿了口酒,很快就说:“既然有人愿意帮我一把,我倒不介意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