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瞪着眼看他,贺沉越来越近,最后居然直接绕过办公桌,俯身将手撑在她椅子两侧。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有话要说,又难以开口。
温晚眨了眨眼,就听他说:“霆衍这孩子很早熟,别太纵容他。”
温晚好像有点儿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有点不明白,可眼下这男人离自己太近了,近的都能看到他长而黑密的睫毛,她只好飞快地点了点头。
贺沉却不起身,幽深地注视着她,最后勾唇笑了起来:“你紧张?”
“滚蛋。”哪个女的被男人这样盯着,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要是还一点都不紧张,那才是见鬼好吗?
贺沉伸手捏了捏她下巴,玩味地又贴近她几寸:“刚才想说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不说,我不介意用点手段让你张嘴。”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擦过她柔软的唇,在她唇角点了点:“这里的滋味,我还挺怀念。”
温晚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逼自己就范,关键是那些话怎么说?眼看着贺沉又逼近一些,她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只好慌忙道:“有人想让我帮忙跟你说媒——”
贺沉停了动作,只是脸上的表情冷的温晚都不敢看,她能感觉到这男人的呼吸加重,微微侧目还能看到他握住扶手的手背上经脉毕现。
估计真要气疯了!
温晚小声咕哝道:“我刚才也觉得太荒唐,所以没敢问,我准备跟她们说——”
“你觉得我很缺女人?”贺沉忽然开口,清爽的气息淡淡拂过温晚的脸颊。
她不安地抬起头,正好瞧见那一双微微泛着寒意的阴沉眼眸,还没来得及说话,贺沉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温医生,说起来……昨晚我整夜都在想你。”
这话实在太过了,他嗓音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魔力,温晚全身都僵硬绷直,手指死死扣着身下的皮椅,等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捉弄自己时,微微有些恼:“贺沉,你这是骚扰!”
“嘘,被人听到不好,安静一点。”他的鼻息加重,俯身更加欺近她几分,接着惩罚性地咬上她的唇。他还一脸平静,只是黑眸越发的深邃,沉沉望着她,辗转加深了这个吻。
温晚再次被这男人强吻,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幸好办公室门被人轻轻叩响,两人都同时停了下来,温晚咬唇瞪着面前的男人,贺沉却一脸戏谑地不肯起来。
“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不是双手还被贺沉制住无法动弹,真想一巴掌招呼过去。
贺沉低头,意犹未尽道:“你可以装没听到,我们继续。”
温晚差点咬碎一口白牙,情急之下,只好涨红着脸用力咬他下巴,她的力道是带着几分恨意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贺沉脸色一变,倒是马上从她身上退开了。
温晚得到自由先是大大喘了口气,接着迅速整理好衣物,已经对门外的人喊了一声:“请进。”
顾铭琛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房间里神色各异的两个人,表情自然不会有多好看,只是依旧保持冷静地转身向温晚:“可以走了吗?”
两人今天要去民政局的,而且昨晚顾铭琛忽然提议要先去个地方,所以时间便提前了。温晚都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还好刚才的狼狈没被他撞上,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努力调整呼吸,在顾铭琛面前也不好发作,把桌上有些凌乱的资料整理好,掩饰性地低着头:“噢,我好了,可以走了。”
顾铭琛看了眼贺沉,贺沉这时候也收敛思绪,慢慢地转过身,面上早就恢复了一派沉静。
两个男人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这次也不例外,办公室里温度骤降,隐隐还有些冷风过境。
温晚头疼地看了眼贺沉:“霆衍的出院手续会有专人负责,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不想再看这两人起争执。顾铭琛这人毕竟顺风顺水惯了,有什么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上次贺沉占了上风,这次怎么也不可能再吃亏。可贺沉也不是好招惹的,况且自己刚才咬那一口恐怕又激怒他了……
温晚怎么想眼下都不该让两人碰面,只好极力缓解气氛。
偏偏两个男人似乎都有心恋战,贺沉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神却冷的能杀人:“办出院手续,你这个主治医生不在,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顾铭琛抢在温晚前发话了:“贺总还真有空,每次找小晚都能巧遇你。”
贺沉看温晚站在顾铭琛身后,莫名就有些火气。可他这人又和顾铭琛性子相反,越是生气就越冷静:“要是我没记错,认识温医生这么久,也只见过顾先生一次面而已。”
这是在嘲讽两人不经常见了,顾铭琛又怎么会听不懂?
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得体地笑,一手将温晚拉得离自己更近些:“以前的确太忙忽略了她,以后肯定多抽空好好补偿,今天我们就准备一起看电影,贺总要不要一起?”
他说着从大衣口袋拿出两张电影票,还挑衅地扬了扬。
贺沉看着那两张电影票,居然还是情侣座,再看温晚时眼神更是像把锋利的匕首。
温晚也不知道顾铭琛之前说的地方是电影院,大概是想补偿小时候欠她的?可贺沉那副样子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了?他们就算亲过两次甚至有更狎昵的举动,但根本没关系好吗?
温晚被他看得不舒服,拿了包准备走:“我已经和主任请了假,你有事可以找其他人解决,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贺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拢,唇边却露出一点笑:“那不耽误温医生了。”
温晚往外走的时候如芒在背,那男人这次估计真是被气得不轻,可是想到他之前做的,又觉得解气。
贺沉今天的表现只会更加证明她心里想的,这个男人只不过把她视作有趣的玩物,现在还有兴致在都能这般肆意戏耍,以后有一天不感兴趣了,她的下场恐怕不是此时能想象的。
这种男人,理智一点还是避开的好。
“想什么?”顾铭琛俯身要帮她系安全带,温晚拒绝了,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却还是没表现出来,只说,“贺沉不是好人,离他远点。”
温晚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皱眉看过来,才回魂一样:“哦。”
顾铭琛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温晚被他看得莫名:“怎么了?”
“你喜欢他?”顾铭琛说这话时眼神尖锐极了,眼角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审视。
温晚捏紧手包,转头直视前方,清楚地回道:“你还不了解我?明知道是危险就会躲开,怎么还会撞上去。”
顾铭琛仔细看着她,大概在揣测这话里的真假,过了片刻才微微松了口气,却好像话里有话似的:“小晚,不管将来如何,记住千万别爱上贺沉。我不想——”
他说了一半又顿住,再转过头来,兀自笑了笑:“我管太宽了,以前对你不好在你心里扣了不少分,以后希望能全都补回来。我至少还是你哥哥对吗?希望你将来过得好。”
温晚狐疑地看着他,顾铭琛微微侧着头,这时候的阳光正烈,刺得她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皱了皱眉头,将脸扭开:“你今天怎么了?”
顾铭琛也笑:“对啊,今天怎么了。”说着一脚踩上油门,车子飞快地驶了出去。
车直接开去了电影院,温晚站在影院门口有些恍惚,小时候她和爸妈去看电影还是那种很老旧的设备,许多人坐一间,门口有人卖花生和瓜子。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周围全是年轻小情侣,两人依偎在一起不知道该选哪一个片子,言语间却满是幸福溢出来。
顾铭琛给她买了可乐和爆米花,温晚看着,忽然有些好笑:“我这年纪,好不搭。”
“哪里不搭?”顾铭琛手臂上还搭着他的黑色外套,身上只穿了一间灰色针织衫,看起来倒是少了几分冷漠和压迫感,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在我眼里你还是当年那小丫头。”
温晚笑着摇头。
“笑什么?”顾铭琛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地看她。
温晚叹气道:“所以我在你眼里,还是很丑很土吧?”
顾铭琛难得沉默,大概经她提起又回忆了不少往事。两人检票进场,温晚没问顾铭琛为什么买的情侣座,只是和他一同坐好,安静地等电影开场。
看的是部文艺片,剧情台词都透着一股沉闷的压抑感,画风有些暗,整个过程影院里都是暗蒙蒙的。温晚看得挺投入,她不管做什么都很耐心专注,所以一直没留意顾铭琛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拿着爆米花盒子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温晚以为是影院的光线太暗不小心碰到,谁知道他握住之后却一直没松开,而且指尖慢慢收紧,握的非常有力。
顾铭琛的手很凉,触感不像贺沉的,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连厨房都没进过,所以手指修长光滑,没有一点粗糙的质感。他开始大概只是在试探,过了几分钟,直接将她手中的盒子放在一旁,与她十指相扣了。
借着不甚清晰的光线瞧她的反应,温晚一直盯着电影屏幕,倒是没有抽回手,这让顾铭琛指尖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像是握着那手就不准备松开了一样。
电影散场了,结局有些悲伤。
坐在温晚和顾铭琛前方的是一对大学生打扮的年轻小情侣,女孩穿着香芋紫的毛衣,一头黑发衬得模样格外清纯,此刻脸上却挂着几滴晶莹的眼泪:“明明男主角已经爱上了,为什么最后还是无法在一起?女主角也爱他啊,为什么不接受?”
年轻男孩阅历尚浅,显然对这两个“为什么”无法解答,支吾着很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得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哄:“不过是个电影而已,小傻瓜。”
顾铭琛却看得失神,直到人流散尽,这才缓缓站起身:“走吧。”
此刻时间尚早,顾铭琛直接带温晚去了停车场,她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一路沉默地跟着他的步伐。
他们这次去的是游乐园,温晚记得唯一一次顾铭琛说要带她去游乐园,其实是以她的名义骗过周尔岚,带纪颜过来玩罢了。那时候纪颜多开心啊,温晚站在摩天轮底下,看着她兴奋的手舞足蹈,最后靠进了一脸宠溺的顾铭琛怀里……
温晚抬头看着依旧是当年那个偌大的摩天轮,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她慢慢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要坐吗?”顾铭琛伸手抚了抚她的黑发,像是没看到她的反应一般。
温晚想了想,点头:“我一次都没坐过,不知道在上面看到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顾铭琛看着摩天轮走神,大概又想起了纪颜。
温晚伸手拉他,直接往里走:“咱们坐蓝色那个。”
顾铭琛从坐上摩天轮便一直没再讲话,温晚倒是很高兴,趴在玻璃上看远处的风景。她平时没那么多话,这会却喋喋不休的样子:“这能看到凤灵山,还能看到南湖啊,哥,你看、你看——”
顾铭琛一直看着她,温晚回头便与他目光相遇,气氛陡然变得低沉,之前粉饰太平的一切瞬间碎裂开来。男人的眼眶很红,薄唇紧抿,双手手肘微微撑着膝盖,看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温晚意兴阑珊地坐好,这时候摩天轮已经缓缓升到了最高点,两人却谁也没看窗外的风景。逼仄的空间里有些压抑,她再次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无措地扣着指甲盖。
顾铭琛慢慢屈膝往前,伸手将她一双手牢牢捉住:“你好久没叫我哥了。”
他声线暗哑,呼吸好像有些紊乱,温晚抿了抿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如果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接吻,两人下辈子还能在一起。”顾铭琛说着已经俯身过来,唇瓣离温晚越来越近。
“我发现的太晚,对不起。”他低声呢喃这一句,似真亦假,温晚都怀疑是自己幻听,可是下一秒她还是理智地伸手拦住对方。
顾铭琛精致的五官就停在眼前,乌黑的眼深深睨着她。
温晚深吸口气,艰涩地挤出一抹笑:“你哪次会在我身上做无用功?今天做这一切,又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顾铭琛看着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温晚盯着他脸上的一点一滴变化,心也彻底凉了,别人不了解,顾铭琛她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对她好,怎么可能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唯一的解释,她还有利用价值。
顾铭琛眼底瞬息万变,最后轻扯唇角,竟是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来:“你不信是应该的,我以前太混蛋。可是小晚,别说下辈子,我这辈子也舍不得放你走,怎么办?”
温晚震惊地看着他。
顾铭琛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头苦笑:“纪颜死后,我不敢面对事实,更不敢相信她是因你而死这件事。我发现自己恨不起来,没法面对的不只是你,还有这样的自己。纪颜是因为我出事的,可是我却,渐渐爱上你。”
温晚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周围静的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顾铭琛这句话,振聋发聩。
他说话时并不看她,所以无从辨认他此刻的神色,只能讷讷地听他继续说:“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会这样,一起待在地狱赎罪。可是现在你要走了,我受不了——”
顾铭琛皱了皱眉,停了下来,脸上有些痛苦的神色。
温晚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平时冷漠倨傲的男人,此时却像是语言障碍一样,说说停停,一句话被断成了无数次。
“你真的,不能再重新爱我?”顾铭琛忽然发问,温晚一双手都被他捏的生疼,手背上已经落下红红一层印子,全是他用力过猛留下的。
疼的却好像是心,不是那层皮肉。
温晚低着头,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顾铭琛咄咄逼人地捧起她的脸,眼底拉满血丝:“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告诉萧潇不爱就是不爱了?如果真的不爱我,这是什么?!”
顾铭琛伸手就从温晚颈间扯出那条项链,其实不是多值钱的东西,甚至有些微微的掉色,正是初冬,那链子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被窥见,她一把挥开他的手,往后闪开一大步,厢体随着她激烈的动作狠狠晃了晃,顾铭琛却稳稳地望着她。
温晚深吸口气,脸色苍白,许久才笑出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爱你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真的没自尊?”
顾铭琛沉默着,她眼里渐渐溢出泪水,静静地滑过唇角。
她说:“我看着你和她一路相爱,看着你为她做尽所有,那点卑微的祈求也早就被你碾碎了。”
顾铭琛伸手想去抱她,温晚用力甩开了。她眼里还有泪,却固执地笑着:“你问我为什么还留着这条项链,我就是提醒自己,这辈子不能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顾铭琛,你曾经那么糟践过我,怎么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从摩天轮下来温晚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步子又急又忙,像是后面有食人的怪物在追赶一样。
有些东西不说破,便一辈子可以当做不曾发生过,就像她年少时便拦腰斩断的那份奢侈暗恋。这时候被顾铭琛一语戳破,温晚觉得无地自容,又觉得义愤填膺。
顾铭琛个子高腿长,几步就跟了上来,一手便钳住了她瘦削的肩:“温晚,我们谈谈。”
温晚不理他,咬牙将他的手掰开,顾铭琛另一只手又将她拦住,语气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急切:“我们都因为过去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
温晚倏地转过身,早就泪流满面。
顾铭琛看着她发红的双眼,心底生出难以形容的疼痛感。
她深吸一口气,倒是平静地回视他:“还记得高考结束那年,你陪我回家扫墓吗?”
顾铭琛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瞬间瞠大眼,像是记起了什么。
温晚笑得有些讽刺:“对,就是那次,那之后……我便再也不能爱你了。”
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剧烈颤抖着,温晚缓缓将他推开:“我们不再是孩子了,爱情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就像我决定不爱你,可是还是会为了生存选择同你结婚。”
“闭嘴。”她只是开了个头,顾铭琛已经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的表情阴沉沉地,看起来可怕至极。
温晚抿了抿唇,终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铭琛阖住眼,再睁开时眸色清冷:“你还真是有本事,知道怎么让我疼就怎么来。”
他伸手狠狠掐住她下巴,两颊的肌肉都微微鼓动着,看来真是被气得不轻:“温晚,我真是恨不得弄死你。”
温晚坦然地看着他,以前无数次被顾铭琛折磨的时候,她也期望看到这男人痛苦的样子,可是现在终于看到了,却远远不似想象的那般有快感。
顾铭琛直接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温晚想到还要去民政局,轻轻揉了揉被他捏得发酸的两颊,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离婚处人不多,顾铭琛坐下之后一直寒着脸不说话,工作人员做了简单询问,又惯例地试图劝了两句:“两位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下,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大矛盾。”
温晚摇了摇头:“性格不合。”
这说辞一看就很官方,工作人员瞄了眼一直散发黑气压的顾铭琛,忍不住心里感叹,这男人长的一看就不安全,一双眼不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她看两人都没什么复合的意思,就拿了本准备盖章,末了又不死心似问顾铭琛:“先生,你没什么想说的?”
顾铭琛安静了片刻,侧目看了眼温晚,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终于知道她没说谎,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拿过紫红色小本直接盖了章。
手续办得出奇的顺利,现在两人是真的没关系了,出了大厅,温晚直接朝马路对面走去。顾铭琛看着她,喉间有些发堵,几次之后也无言地转过身。
他耳边还记着刚才影院里那年轻女孩的问题,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这个答案,却没人能告诉他。
温晚晚上做梦了,梦到了少年时期的顾铭琛,也梦到了那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还是不好看,依旧瘦,瘦的连校服都撑不起来。而顾铭琛就不一样,他很招女孩子喜欢,阳光帅气,并且无所不能。
所以这样的温晚,这样的顾铭琛,注定他们是毫无交集的。
顾铭琛极少会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半分,除非他有所求。
就像高考结束那年的夏天,温晚回家给父亲扫墓——
每年暑假顾家都会派人送她回老家,一个是看舅舅舅妈,最重要的还是去给父亲扫墓。那次她刚刚跟周尔岚开了个头,顾铭琛忽然就插话了:“妈,我想陪小晚一起去。”
周尔岚奇怪地看着他,连温晚也惊讶极了。
顾铭琛走过去搂着周尔岚,说的非常认真:“小晚一个人多孤单,我在家也没事,正好可以帮爸看看温叔叔。”
周尔岚没有怀疑,还叮嘱他路上好好照顾温晚。
温晚却为此一整晚都辗转反侧,她也有女孩的小心思,也有不能对外诉说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就是顾铭琛。
这种煎熬的心情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品尝,以前每每顾铭琛给她希望,最后又都会毫不留情地掐断。可是她和每个暗恋的傻女孩一样,一旦被对方施与温柔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存有奢想。
也许这次,顾铭琛是真的想陪她一起?
温晚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辗转难眠,然而第二天司机把他们送到车站,她就在候车室看到了同样拿着行李的纪颜。
奢望永远只能是奢望。
顾铭琛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直接把纪颜搂在怀里,对温晚很随意地解释一句:“明天是颜颜的生日,我想和她单独待一起,但是你知道妈不许我在外面留宿。”
她听到最后那两个字时心口还是狠狠颤了颤,局促地抬起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木讷地点点头:“噢。”
顾铭琛皱着眉头,对她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很厌恶:“反正青州也没什么可玩的,不如跟你一起回乡下,到时候你去扫墓别管我们。”
温晚的手指用力扣着裙摆,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很久才回:“知道了。”
她再抬头的时候,顾铭琛已经牵着纪颜走远了。
他们一起回到乡下奶奶的祖屋,顾铭琛先挑了最干净整洁的那一间。纪颜和温晚年纪没差多少,还有些少女的娇羞写在脸上:“我、我和温晚一间吧……”
顾铭琛和纪颜说话总是特别耐心,语气柔的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这里晚上会有老鼠,你不怕?”
纪颜马上露出惊吓的表情,手已经下意识攥住了顾铭琛的衣角。
少年脸上便会露出迷人的笑容,那笑蛊惑人心,温晚以前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
天色已经很晚了,温晚只能第二天再去看爸爸。乡下的夜晚很安静,并不像城市充满喧嚣嘈杂,所以睡在隔壁屋,她将一墙之隔的春色听得清清楚楚。
她拉过被子捂住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煎熬着她的心,像是要把她一颗心都给烤熟一样。
怎么会这么疼呢?
她从小因为吃不饱饭胃疼过,也试过犯错被舅妈打,还试过在学校被同学恶作剧脚踝扭伤硬撑着走回家,这么多的疼痛,可是都远远比不上这一刻。
温晚很少会哭,她天生好像泪腺就不发达,这时候却有酸涩的东西滑过眼角,止不住,洪水泛滥一样。
她咬着被角,耳边还能听到纪颜的低吟和顾铭琛粗重的喘息声,夹杂在一起狠狠撕裂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用力掐着掌心,一遍遍告诉自己:好好看清楚吧,这就是现实,从此以后,别再幻想了。
温晚第二天没去上班,意外地发烧烧到三十九度,她身体素质很好,一年到头也不会生几回病。小时候就一次次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得病,她可没有生病的资本,不会有人像爸爸那样守在床前照顾她一整晚的。
可是这次却烧得很厉害,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又睡过去,耳边能听到手机一直响,可是眼皮沉得睁不开,后来有点意识的时候,才勉强撑着发软的身体给单位打电话请假。
温晚自己找了退烧药,又给萧潇发了条微信过去。中午刚到下班的点儿那丫头就风风火火赶来了:“怎么回事?严重吗?去医院看看。”
温晚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双唇干巴巴的都有些脱皮了,还是摇了摇头说:“我就是医生,去什么医院啊。”
萧潇翻了个白眼,这才有空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那能一样吗?你现在是发烧。”
床上的人一看就是没什么精力说话,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接着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萧潇伸手试了下她的体温,眉头就没松开过:“烧得很厉害,去医院吧,拖下去万一烧成白痴可怎么办?”
“能别咒我吗?”温晚费劲地睁开眼,将她的手握住扒拉下来,“已经退了,是你的手太凉。”
萧潇狐疑地把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自言自语道:“是吗?”
现在的天真是越来越冷,虽是初冬,可青州上午的气温非常低,尤其今天还是个阴天,萧潇进来时都带进一身寒意。她把手揣在口袋里捂着也没好再碰温晚,只是抬了抬下巴:“吃点东西吧?”
温晚在她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倚靠着床头,竟然还冲她笑了笑:“嗯,不吃东西恢复更慢,我得早点回去上班才行。”
萧潇正低头把带来的白粥倒出来,闻言瞪了她一眼:“没见过生病还生的这么理智的,你有多缺钱,顾家不是还欠你一笔吗?”
见她不说话,萧潇也没多想,往她面前一坐:“张嘴。”
温晚自己接了过去,只是刚吃了一口就直皱眉头。
“没胃口吧,要不别吃了。”萧潇看着都替她难受。
温晚吸了口气,还是把没什么味道的食物给咽了下去,接着十分平静地告诉萧潇:“我和他昨天去办手续了。”
萧潇瞪着眼,恍然大悟般叹了口气,又有些怒其不争地睇了她一眼:“怪不得好端端地会发烧。”
温晚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吃东西。
萧潇坐在床边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脑袋,旧话重提道:“有什么好难过的?那时候顾老爷子恩威并施地逼你和那人渣结婚,你就该拒绝。和纪颜比他觉得你好,要是有更合适的对象,顾家肯定不会考虑你。”
“还有顾铭琛,不信他这些年不知道你怎么想,两人天天在一起,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就这样他还利用你……说到底,这一家都没个好人。”萧潇每次说起顾家都一肚子火,也完全不留任何情面,什么难听话都说的出口。
温晚也不是傻子,只不过不想计较罢了,计较多了,难过的还是自己。
她看着手里的粥,越发觉得索然无味,干脆把碗放在一旁:“我知道,我欠顾家的也还了,现在挺轻松。”
萧潇撇了撇嘴:“你那个婆婆,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温晚本来就喘不上气,被她这话说的胸口又是一阵烦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吧?”
萧潇忍不住笑出声:“哎,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温晚直接翻身背对她:“你上班要迟到了。”
“什么态度!当我送外卖的啊,吃了饭就翻脸。”萧潇气得站在床边直跳脚,还想再数落那丫头几句,门铃忽然就响了。
她家的地址知道的人没几个,除了萧潇之外温晚还真想不到会是谁,拿了毛衣外套披上,一直也没听到客厅有交谈声,奇怪地走出去,只能看到萧潇的背影堵在玄关处。
“谁啊?”温晚走过去,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僵,“你怎么——”
贺沉站在门口,听到她的声音便循声看过来,目光一寸寸扫过她身上的睡衣,最后停在她苍白的脸上,过了几秒才说:“霆衍昨天回去之后一直不睡觉,我想请你去看看他。”
“都说了她还病着呢。”萧潇不满地补充一句。
温晚昨天没给那孩子办出院手续就提前走了,两人连个正经道别都没有,她心里还有些抱歉,这会又听贺沉这么说,便多了几分不放心:“闹别扭了?”
贺沉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反问皱眉问她:“严重吗?”
这答非所问的对话,没头没脑的,难为温晚还是听懂了,看着贺沉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她尽量镇定地说:“没事。”
萧潇在一旁琢磨着两人脸上怪异的反应,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啊,低头看了眼时间,不由惊的大叫一声:“糟糕,迟到了!”
萧潇冲进屋子里拿外套,出来时又若有所思地瞄了眼贺沉,最后用胳膊意味深长地撞了温晚一下:“刚才认真的,我们杂志社新来的总监,我自己都割爱准备介绍给你了,比顾铭琛不知道强多少。你不就喜欢他那种皮肤白长相清秀的吗……”
温晚有些尴尬,贺沉一直看着萧潇,眼神挺专注,好像对她说的话颇有兴趣。她急忙打断萧潇,推着人往外走:“你真的要迟到了——”
萧潇又看了眼腕表,还是不死心:“答应了?要是合适我改天帮你安排。”
温晚敷衍着点点头:“再说吧。”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神请走,温晚想到玄关处站着的另一尊就觉得头疼。她留了个心眼,门就那么敞着压根不敢关,回身一看,贺沉竟然已经自来熟地进屋了,坐在她沙发上饶有兴味地欣赏起她屋子的摆设。
温晚走过去,尽管不情愿还是礼貌地说:“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明天再去看霆衍,你先——”
“走吧”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贺沉已经率先开口了:“不给我泡杯茶?”
温晚额角暗抽,她本来就不想和这男人单独待着,恨不能他赶紧走,哪里还想给他泡茶,就说:“不好意思,家里没热水。”
贺沉点了点头,仿佛也不在意,只是微微昂着下巴看她,也不说话。
温晚被他看得发毛,总觉得每每两人单独待一起就有种要被人非礼的感觉,戒备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贺沉将她这些小动作都一一收在眼底,在她还想往后退的时候,胳膊一伸,直接就攥住了她手腕。
温晚一直防备着,可是力气还是敌不过,几乎立刻就被人带进了怀里,周身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
“昨天不是挺厉害?”男人的唇很凉,贴着她耳畔哑声吐出几个字,气息又带着一股让人发颤的暖热,拂过她耳后的肌肤,一缕缕地往她耳蜗里飘。
温晚全身都绷了起来,她没什么情事上的经验,但耳朵绝对是最敏感的地方,加上本来就发烧体虚,身子越发得软,瘫在他怀里有些动不了。
“敢惹我就要一直有胆量,现在怕什么?”贺沉的话也听不出喜怒,语气淡淡地,温晚一时半会猜不出这男人是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毕竟昨天那一下,大概让他上火极了。
即使有些心虚,她还是恨恨地看着贺沉,察觉到他眼里的嘲弄就更加恼火:“你到底想怎么样?之前都说清楚了,我对你没兴趣。”
贺沉耐心地听她说完,这才皱了皱眉,他的脸慢慢贴下来,五官离她越来越近,温晚的拳头也一点点攥了起来。
在她就准备挥拳揍这男人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冰凉的额头贴上了自己的脑门,接着是一声低沉好听的男音,像是呓语一般:“烧成这样还不老实。”
温晚的拳头就停在了半空,她有些直愣愣地望着上方的男人,屋子里的光线也灰蒙蒙的,却能看到他的双眼异常明亮,离得太近视线无法对焦,也无从辨认他脸上的真实情绪。
气氛有些不对劲,温晚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在迟疑的一瞬间,贺沉已经率先松开她,还站了起来。
温晚被他一系列举动给弄懵了,这男人居然不耍流氓了?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她在心里狠狠把自己鄙视了一万遍,难不成被这男人骚扰惯了,现在赤裸裸地变成抖M了。
贺沉开始脱身上的外套,温晚吓得从沙发里弹起身:“你干吗?”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甚至琢磨着这男人要是再乱来,马上拿桌子底下的剪刀为民除害,反正也是自卫。
贺沉听了她这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把大衣脱下来整齐地放在沙发上,这才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厨房在哪?”
厨房?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反应总是慢半拍,温晚的脑子空白了一秒,接着贺沉好像自己已经找到了,直接往厨房的方向去。
里面很快传来一阵水声,她迟疑着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贺沉正站在料理台边上。
男人挺拔的身形逆光而立,他身上此刻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开司米毛衣和黑色西裤,身材看起来越发修长。温晚那一刻忽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她马上拍了拍脑门,真是发烧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