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温晚接下来几天都待在医院没怎么回家,那个家只有她一个人,不回去也不用对谁交代。顾铭琛自那天之后一直没消息,她想主动问问离婚协议的事儿,可打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不知道顾铭琛又在玩什么,想来不可能故意拖延时间,这男人该是最迫不及待离婚的那一个才对。

贺霆衍的身体倒是恢复得很快,这孩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孱弱,甚至还十分有想法,温晚发现他床头放的书连自己都有点儿看不懂。

“你喜欢这种书?”温晚没话找话,笑着拿起来翻了翻,“好看吗?”

刚翻了没几页,忽然从中间掉出来一张照片,那照片有些年月了,色泽并不鲜明,甚至染了几分陈旧的颜色。怪异的是,照片中一人的脸被扎了好几个小眼儿,像是针尖儿那么细小。

贺霆衍倏地伸手把照片夺了回去,连书也一并抢走了,即使只是短短一瞬,温晚也看清了照片上的人是谁——贺沉和另一个男人。

而脸被刮花的自然就是贺沉,那么另外一个与他长相七分神似的,大概就是已逝的贺峰。

阴暗的小心思被窥见,贺霆衍非常慌乱,急急忙忙把照片胡乱塞进书本里,接着又把书压到枕头底下。

孩子高挺的鼻梁都沁出了几滴汗珠,不知道是不是怕被贺沉发现,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被吓怕了。温晚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这孩子正值敏感叛逆时期,加上有些自闭的原因,有什么委屈和愤怒都只能悄悄埋在心里。

这种近似于泄愤的举动,大概是他能宣泄的唯一渠道。

温晚叹了口气,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他乌黑的额发:“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人。”

贺霆衍疑惑地抬起头,眼底却有惊异的光芒。

温晚知道要治疗这孩子的心理问题,首先得取得他的信任,攻破心防让他开口才行,于是坐在床边继续道:“看样子就知道很凶,平时人缘一定不太好。”

贺霆衍抿了抿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温晚很会察言观色,转了转眼珠,接着说:“长得也不帅,和你爸爸比差很多。”

贺霆衍嘴角露出一点笑,很少,却还是被温晚捕捉到了。他悄悄地挨近温晚一点儿,仰着头,似乎很期待温晚继续说下去。

大概真是平时压抑太久了,贺家也不可能有谁敢在背后数落贺沉,贺霆衍好像很喜欢有人批评贺沉,一双眼亮晶晶的。温晚只得投其所好:“你爸爸看起来就很绅士,可你叔叔很像痞子。”

贺霆衍依旧歪着头看她,眼神专注极了,面上已经有松动的痕迹。

温晚微微侧过头,静了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种男人最差劲了,只会欺负小孩子……霆衍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替你教训他。”

贺霆衍一怔,眼神忽然复杂起来。

温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着这孩子,她有时会恍惚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再者,贺霆衍现在是她的病人,出了事的话,她这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失婚再失业,她可承担不起这么严重的后果。

贺霆衍不是普通孩子,在那种复杂的家境长大生存,自然不会被温晚这么轻易就套出话来。他只是表情严肃地看了温晚一会儿,目光移到门口之后,又利落地翻身躺下了。

温晚纳闷地转过身,刚好看到倚靠在门口的贺沉。

看着她的那双眼,玩味又戏谑——

被抓包了。

温晚直觉刚才所有数落这男人的话应该都被尽数听了去,否则那人的眼神不会那么让人不舒服。她坦然地拿起病例记录,也没有和人打招呼的打算,只是余光一直警惕地留意着他的动静。

贺沉走过来,倒是没找温晚的麻烦,话也是直接对着贺霆衍说的:“今天心情好像很好?正巧,刘嫂煲了你爱喝的鸡汤。”

阿爵拿了保温桶把黄澄澄的鸡汤倒出来,诱人的香气充满整间病房,闻起来倒真是让人食指大动。贺霆衍却一直面色苍白地望着阿爵递过来的瓷碗,垂在床侧的手指攥得很紧,僵持几秒才低声道:“不饿。”

“刘嫂熬了一天,趁热。”

贺沉说话时语气很淡,可是无形中带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威压感,就连在一旁的温晚也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侧身挡在贺霆衍身前:“他都说不饿了,他运动量小,吃多了反而给胃增加负担。”

贺沉这才看她一眼,语气还算客套:“这孩子常常发脾气不吃饭,这样身体怎么会好?温医生总不会以为,这里面也有毒吧?”

最后一个尾音从他唇间吐出来,竟然带着几分揶揄的味道。

温晚被噎住,她就是再怎么怀疑贺沉也绝对不能把话说死。刚想狡辩,贺沉忽然又说:“正常情况下,要是这汤里有毒,我又怎么会亲自送过来?不过温医生对我成见颇深,大概觉得我智商也就这么点。”

这语气实在太欠揍,温晚恨得牙痒痒,面上却还要勉勉强强地笑:“贺先生真爱说笑。”

“哪里。”贺沉摇头,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旁,“温医生说我长相凶暴,哪里像是懂幽默之人。”

温晚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人接话了,干脆拿了病历本准备离开,转身时险些撞上那人坚毅的下巴。他唇角很薄,淡淡勾起一抹笑,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暗哑:“温医生说要教训我,我等着——”

这混蛋说话时居然还绅士地微微俯身,像是迁就她的身高,一股温温的热气呵进耳蜗,温晚气得脸刷地红了。

看在贺沉眼里,倒是觉得更有意思。

“所以你被贺家老三给调戏了?”萧潇问得平静,可一张小脸因为兴奋有些微微地涨红,正了正身姿,双眼发亮地望着温晚,“他说等着你教训呢,你准备怎么教训?嗯?”

那一脸的暧昧让温晚很别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她的用词十分鄙视:“那是捉弄好吧?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想起昨天贺沉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依旧一肚子气,当时已经十分确定那男人就是在戏弄她,温晚心里恼,可是面上不动声色,与他擦身而过时狠狠撞了那男人肩侧一记。

虽然有些冲动,可是很解气。

没料到的是,那男人也实在太变态了一些,她都快迈出病房门了,忽然听到他低沉愉悦的笑声,好像畅快极了。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简直是受虐狂。

温晚心里吐槽,忍不住沉沉吁了口气:“贺霆衍现在是我的病人,不管贺家到底怎么回事,至少在我职责范围内得保他周全。我不能再看着我的病人——”

温晚说到这顿了顿,轻轻叹气,“我看着他那么小,无父无母,总会想到自己。”

萧潇盘腿坐在沙发上,见她情绪低落,忍不住侧过身来搂了搂她肩膀:“你到顾家的时候也正好十六,难怪对他感同身受。”

温晚沉默着,过去的事儿她已经许多年没想起,最近看着那个半大孩子,忽然往事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温晚其实运气一直不太好,六岁那年,父亲忽然锒铛入狱,罪名是:杀人。

她那会儿还小,真的不懂杀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记得那晚是一年中最热闹的除夕夜,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可是父亲却执意要出去跑车。他是个出租司机,一直老实本分,连除夕夜也想趁着最后一天多拉点儿活。

温晚记得爸爸临走前用粗糙的掌心细细摩挲着她的小脸,笑呵呵地对她说:“小晚乖,在家帮妈妈包饺子,爸爸很快就回来陪你们。”

可是温晚再也没能等回爸爸,那个记忆里忠厚纯良的男人,在除夕夜以故意杀人的罪名被带进了看守所。

温晚听说死的是和爸爸换班的陈叔叔,可是他们俩平时关系那么好,爸爸怎么可能杀死他?事情还没得到进一步证实,很快,看守所里就传来了爸爸自杀的消息。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爸爸究竟是怎么死的谁也没能给出个说法,警察匆匆结了案,将爸爸的尸体送了回来。

温晚那晚抱着膝盖坐地离爸爸远远的,那面容苍白的男人有点儿陌生,她始终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爸爸。她坐了好一会才悄悄挪了过去,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爸爸的小手指,那里不再是她熟悉的温度,而是冷冰冰的,冷得彻骨。

妈妈哭得岔气险些要晕倒,伸手拉过温晚抱进怀里,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捏碎一样:“小晚,以后……咱们俩怎么办?”

怎么办?

才六岁的小温晚哪里会知道,她侧过脸温柔地蹭着妈妈湿漉漉的下巴,天真地回道:“小晚会一直陪着妈妈的。”

温晚却不懂,她愿意一直陪着妈妈,可是不代表妈妈也会这么想。

爸爸才下葬一个半月,连她最亲爱的妈妈也抛弃了她。

邻居都说妈妈是和别的男人跑了,温晚不信,她天天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等妈妈。可是一天天过去了,那个以前会温柔地冲自己微笑的女人再也没出现过。

温晚被奶奶带回了乡下,奶奶是个古怪的老人,独居、沉默,而且很凶。

家里的存款已经被妈妈全都带走了,奶奶靠给人家做零工供她上学,六岁的孩子穿得很单薄,吃饭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奶奶脾气不好,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打骂她,有时候还会用很难听的言辞辱骂她,咒她妈妈、咒她是讨债鬼,甚至还怀疑她是野男人的种。

温晚慢慢听懂了奶奶话里那些肮脏的词汇,变得更加沉默了,其实压根也没人和她说话,连冬冬都非常讨厌她。

冬冬是奶奶家院门口养的小狗,奶奶却对它很好,温晚有时坐在门槛前看奶奶喂冬冬,听着她说话,心里居然都偷偷羡慕起来。

她太需要爱了,需要有个人能和她说说话,哪怕是对她笑一笑也好。

学校里的孩子也不喜欢她,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大家惧她怕她,却又总是捉弄她。她没有小伙伴,总是独来独往,连老师也很少和她沟通,课间提问从来没有她的份儿。

就这么生活了四年,十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

奶奶走的那天,温晚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来,远远地看到院门口围了不少人,她透过人群看到奶奶躺在院子中央,直挺挺的,脸色白得吓人,就和那晚的父亲是一样的……

温晚哭了,心里特别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看着满院子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奶奶去世后半个月,温晚又被辗转接到了舅舅家,这是她仅剩的最后一个亲人了。可是舅舅家条件也不好,舅妈对她很刻薄,常常使唤她干活。

温晚更加不爱说话,寄人篱下的生活依旧让她严重缺乏安全感,她成了一个怪异而且冷冰冰的人。但是内心如何冷,她从来不会在表明上忤逆任何人,她害怕被抛弃和讨厌,本能地想迎合与讨好人。

在外人看来,她懂事乖巧,听舅舅舅妈的话,从来不惹事,哪怕在外面吃了亏、受欺负,她也咬着牙回来从不多说一句。

因为没有人会在乎她是不是受欺负了,能替她出头的人,早就都不在了。

十六岁那年,温晚的命运终于有了转折,顾家来人了。

顾云山亲自来接的她,温晚在城里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像顾云山这样的有钱人。他们穿剪裁很棒的西服,头发梳得光滑有型,皮鞋也锃亮干净。

温晚站在舅舅身后偷偷看他,那个温和的男人慢慢走过来,伸出宽厚的大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小晚,我是顾叔叔,还记得我吗?”

那是爸爸最要好的朋友,温晚当然记得,可是许多年没见了,他们一家早在爸爸出事以前就搬到了省城。听说他做了大生意,赚了不少钱,哦,对,他做生意的一部分本金还是问爸爸借的,为这事妈妈和爸爸还曾经大吵一架。

顾云山给了舅舅家一笔钱,带温晚离开,坐在车里才悄悄冲她眨眼睛:“小晚以后会过得很好,叔叔会替你爸爸好好照顾你。”

顾云山还打算单独给温晚一笔钱,当然是比当初爸爸借出去的还要多,只是温晚太小了,那钱一直是顾家保管。

温晚想起在顾家的生活,自然而然又想到顾铭琛,脑子好像瞬间就死机了,无论如何都继续不下去。

顾铭琛三个字,在她心里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萧潇看她脸色不好,心疼地捏了捏她手掌,发现冷冰冰的便用力握在手心里捂着:“别想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人得朝前看,你现在不是很好吗?而且会越来越好,离了顾铭琛肯定能更幸福。”

温晚调整好情绪才抬起头,冲着萧潇发自内心地笑:“我明白。我现在就想,至少得让贺霆衍也好好活着,一个孩子小心翼翼的,太造孽了。”

萧潇沉重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可是贺沉——”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严肃地扳正温晚的头,一字一顿道:“你记住了,贺家谁都惹不起,尤其是贺沉。和顾铭琛离婚,出了狼窝,我也不希望你又进虎穴。贺霆衍这件事,能帮就帮,帮不了咱就辞职。”

有些事她没说出口,相信温晚也都懂,贺家水深,不是温晚这个外人能蹚得了的。

温晚看着这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朋友,心底涌起一阵暖意,笑着往她怀里一躺:“怎么办,我要是离了,不如跟你算了。我肯定再也找不到比你更爱我的人了。”

她是真的感激上天还对她不错,至少赐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好姐妹。

萧潇嗤地笑出声,仰起头得意地扬了扬眉梢:“那是,我对你简直操碎了心。”

她说完忽然有些犹豫,迟疑地低头看温晚,见她嘴角一直带笑,便低声问了句:“你和顾铭琛结婚,真是为了……真的一点儿也,不爱他?”

温晚的表情明显就是一僵,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慢地坐起身,过了好一会,她才冲萧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要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萧潇难以理解地望着她。

温晚喉间溢起一阵苦涩,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年她只想好好活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时时堤防小心,处处充满了危机感和不安全感。能吃饱穿暖好好活下去已经成了她最大的幸福,爱情,实在太陌生也太奢侈。

“或许,真的不爱吧。”

温晚话音刚落,客厅门就被打开了,顾铭琛穿着黑色风衣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只是男人此刻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眼底阴霾浓重,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萧潇在心里骂了一句,看也不看他:“奇怪,这是小晚的房子,你怎么会有钥匙?”

温晚也纳闷,不过顾铭琛那样子显然不想回答。他没理萧潇,直接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温晚怀里,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离婚协议我看过了,没问题。”

温晚以为他已经签过字,正准备打开文件袋,忽然又听他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萧潇一听这话就是冲自己来的,马上蹦了起来。她个子低,比顾铭琛矮了不少,故意踮了踮脚:“有什么怕人听的啊?”

顾铭琛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要我把你丢出去?”

这人向来没什么风度,此刻更是浑身阴郁骇人,萧潇倒是不怵他,挺起腰板挑衅地瞪回去:“又不是没打过女人,你顾铭琛什么事做不出来?”

顾铭琛的眸色瞬间暗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紧握成拳。

这两人以前就不怎么对付,每次见了总要吵,萧潇是最不待见顾铭琛的了。顾铭琛就更不用说,只要同温晚有关的人他都讨厌。

温晚拉住萧潇的胳膊,话是对顾铭琛说的:“我们去书房谈。”

她也想知道顾铭琛还要说什么,离婚这件事对他没坏处,他应该不会耍花样。

温晚把文件放在书桌上,回身看着顾铭琛,他们已经许久没这么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说过话,最后一次,大概还是两年多以前。

顾铭琛坐在沙发里并没有抬头看她,额前的头发柔顺地耷拉下来微微挡住了眼眸,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角。这样的顾铭琛很陌生,像是有点……悲伤?温晚都怀疑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这么软弱的情绪,他怎么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顾铭琛抬头时正好看到温晚在盯着他看,眼神有些奇怪。

他忍住不适,清了清嗓子,却还是有些低低哑哑地:“纪颜……到底为什么会走?”

温晚明显就是一愣:“什么?”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铭琛看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红的吓人,他狠狠瞪着温晚,一字一字地从唇间挤出来:“爸真的是因为想要我娶你才逼她走的,没有别的原因?”

他双眸紧紧攫住温晚的每一寸表情变化,这个女人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直到今天他似乎也没真正看清楚过。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到底有着怎样一副铁石心肠。

温晚沉默地和他对视着,须臾,轻轻点头:“对。”

顾铭琛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他倏地站起身,在温晚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的手大而有力,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几乎要将她粉身碎骨一样:“真把我当傻子?那你告诉我这些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摔在温晚身上,表情狰狞,却早就过了歇斯底里的那股劲儿。

温晚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顾铭琛忍不住冷笑:“你果然早就知道。”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是傻子。

他以为是父亲使手段逼走纪颜才让她死于空难,甚至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父母中意的温晚身上,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温晚太狡猾、太会讨好父母,这才让父母被她的虚伪蒙骗选她做顾家的儿媳。

可是此刻,事实却比这些还要不堪。

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纪颜,她是娱乐圈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因为外形清秀讨喜,一直很招人喜欢。然而,照片上的她却露骨刺眼得很,表情痛苦而迷醉地躺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下,就连男主角也换了好几个……

何其放荡,这哪里还是他的颜颜?顾铭琛一眼都看不下去,只觉头痛欲裂。

这些照片温晚并不陌生,看了眼气到胸膛剧烈起伏的男人,难得迟疑了几秒:“纪颜她,也是无辜的。”

顾铭琛根本听不进去,双眼赤红充血,攥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不断收紧。

温晚很疼,却还是忍耐着继续说:“你知道她没什么背景,一个女孩子在娱乐圈很艰难。她最初就是被人设计了,一再威胁才不得已和这些富商做桃色交易。”

温晚知道顾铭琛一定很难过,十六岁来的顾家,她早就对这个男人的性子拿捏很准。别说纪颜是他最爱的女人,就是一件曾经属于他的玩具被人染指亵渎了,他也会抓狂发怒好几天。

她不太会安慰人,咬了咬唇,还是极小声地说:“她爱的始终是你。”

顾铭琛却好像没听到她说的,深深地望着她:“所以我爸不让我娶她,真正原因是这个?而不是因为你……”

温晚抿了抿唇,再次点头。

顾铭琛痛苦地往后退开一步,他安排吴迪进纪颜曾经所属的经纪公司,这才渐渐将这一桩掩埋许久的丑闻慢慢剥开。随着事实摆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误会这个女人整整两年,可是她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说到底,他的误会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当初是爸让你别告诉我的?”他几乎已经猜到了,温晚很听顾云山和周尔岚的话,只要他们吩咐的,她一定会照做。

温晚看他这语气就知道事情已经被他查的差不多了,再否认也没什么意思:“顾叔怕你难过。”

“那你呢?”

顾铭琛忽然问她,问的温晚又是一头雾水:“我?”

顾铭琛看着面前的女人,他想问问她,这两年被他无视冷落、甚至羞辱的时候,她的心都没有一丁点感觉吗?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疼?

温晚第一次被他这么注视着,认真且专注,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慢慢凝固,最后,坦然地说:“不会,你一直都讨厌我,我也被人讨厌惯了,没有难过。”

顾铭琛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听温晚说过话,听着她那样轻飘飘的语气,那样释然而放松的神情,胸口有个地方忽然……疯狂地痉挛起来。

“然后他就签了?”萧潇等顾铭琛一走就抓着温晚审问。温晚把那男人签字的过程一说,让她惊讶地合不拢嘴,“奇怪,也太容易了一些,之前看他一直推脱还以为是不想离呢。”

温晚失笑:“怎么会,他之前大概在忙吧。”

“不管怎样,离开这个混蛋都是件开心的事儿。小时候把你当丫头使唤也就算了,结婚以后还总是欺负你,让他以后见鬼去吧。”萧潇撇了撇嘴,拿着那份离婚协议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好像验证真伪似的。

温晚却没搭话,只是望着桌上的玻璃杯发呆。

萧潇发现自从顾铭琛走后,她的笑便一直有些勉强,眼神也有些飘飘忽忽地。她忍不住瞪大眼,伸手戳了戳温晚的肩膀:“你们俩在书房……不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吧?”

温晚瞪大眼,急急忙忙地用力摆手否认道:“他听我说完就签了,连话都没和我说就走了,好像挺生气的。”

“真的?”

“真的。”

萧潇却鬼机灵地眯了眯眼角,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我懂了。”

“懂什么了?”温晚糊涂地皱起眉头。

萧潇只是神秘兮兮眨眼睛,起身拽着她双手用力往房间里带:“走走走,你恢复单身咱们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下,今晚我就带你见识一下单身女人的精彩夜生活!”

温晚平时不怎么化妆,被萧潇愣是逼着好好打扮了一番,她出门前还在扯自己的裙子:“这也太短了一些吧?”

萧潇上下打量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这么看总算像个女人了。”

温晚被萧潇这话说的好笑:“合着我前二十八年都分不清性别?”

萧潇摇了摇头,说的话更是让她吐血:“你前二十八年像是没发育完全。”

其实这也怪不得温晚,她很小就被母亲抛弃,那之后无论是奶奶还是舅妈,谁也没教过她女孩子究竟该怎么样。说起来她长得也不丑,可是打扮却总是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往人堆里一放完全就被淹没了。

周尔岚也给她买过很多衣物首饰,但都带了那个年纪的沧桑和阅历,萧潇就一直嫌弃她的妆容打扮,这次总算逮着机会对她大改造了。

温晚之前二十八年生活的很简单,顾云山和周尔岚不喜欢的她一定不会去做,他们讨厌的地方她也一定不会去。所以夜店,她还真是第一次来。

她其实有些不懂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音乐很吵,到处都是说话大声举止暧昧的男男女女,除了喝酒之外,温晚几乎不参与萧潇提议的任何游戏。

萧潇有些不高兴地瞪着她:“你说你这么活着有什么乐趣?”

温晚想了想,自己的人生的确是有些呆板无趣,可是这样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她喜欢的。

萧潇翻了个白眼,干脆不管她了:“我去跳舞。”

温晚就一个人坐在桌边喝酒,萧潇滑进舞池之后真是如鱼得水,她本来身段就好,扭动的姿态很勾人,没一会身边就围了几个男人。

中途也有人过来搭讪,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温晚总觉得他们的眼神很不正经,最后聊了几句便冷场了,原谅她实在是有异性交往障碍。

萧潇正玩得高兴,还时不时朝她挥挥手。

温晚除了喝酒也实在找不到打发时间的活动,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多。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有点晕,不知道萧潇点的什么酒,后劲还挺大,去卫生间的路上脚都有些轻飘飘的。她按着路标也没能找着卫生间到底在哪,倒是在一间包房外遇到了熟人。

贺沉站在走廊上抽烟,身上只着一件款式简洁的黑色衬衫,那样子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眉头皱的很紧,好像遇上了烦心事。

温晚在犹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率先发现了她。贺沉估计对她这身打扮也有些不适应,皱眉看了两眼,这才微微眯起眼角:“这么巧。”

温晚点了点头,沉吟几秒还是开口问他:“……那个,卫生间在哪里?”

贺沉先是没说话,大概是没怎么给人指过路,过了几秒才指了指走廊尽头,接着有些怀疑地看她一眼:“不会走错男卫生间?”

温晚是真不喜欢这人开口说话,原本到嘴边的“谢谢”两个字也咽了回去,直接绕过他去了卫生间。

贺沉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这才慢慢吐出一口烟。

身后的包厢门被人打开,阿爵步伐稳健地走了出来。贺沉把手里的大半截烟捻灭,这才面无表情地问:“说了?”

阿爵点点头,把手里的白色手套摘下来放进口袋:“还有上次货被抢的事儿老爷也知道,都是他默许的。”

贺沉没再接话,双手插兜缓缓地转过身来。阿爵最是了解他,知道他越是不说话,脸色越是平静,一般都是心情极其恶劣的时候。

包间门再次被打开,力道很大带着一股愤怒的情绪,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满眼猩红地跑出来,她忿忿地看了眼贺沉,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贺沉脸上没什么表情,阿爵走过去微微躬下身:“老爷该找您了,我现在送您回去。”

那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近乎绅士的男人,好像刚才包厢里那耻辱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样。她紧紧捏着手包,唇瓣咬得充血:“你们——”

阿爵扬了扬手,开口打断她:“太太请。”

那女人嘴唇蠕动,像是有话说又开不了口。

贺沉一双眼冷冷清清地注视着她,低声道:“我只是请孟小姐帮个忙,现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孟小姐那些照片自然不会被人看到,放心。”

孟云洁紧紧攥着拳头:“贺沉!我是你父亲现在的合法妻子,你竟敢……”竟敢拍她那种照片来威胁她!

贺沉没说话,只是静静听她说着,可无端就是让孟云洁说不下去,她狠狠一跺脚,还是跟着阿爵走了出去。

贺沉重新拿了烟叼进嘴里,转身欲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方向。那个女人,好像去了很久?

贺沉找到温晚的时候,额头的青筋直跳,她居然就那么倚着走廊的墙壁睡着了,脚上的高跟鞋被扔到了一边,裙摆也微微撩起露出了白腻腻的长腿。

“醒醒。”他伸手捏住她后颈,迫使她努力睁开眼看自己。

温晚眯眼看了看他,没说话,倒是警惕性挺高,抬手就把他给推开了一些。贺沉皱着眉头,就那么和她僵持了好一会儿,接着伸手在她身上检查了一下,确定没带手机。

贺沉没什么帮助人的意识,起身那一刻忽然又犹豫了,想到她是霆衍的主治医生,而且霆衍最近似乎开始有些接纳她了……

贺沉站在那想了一会儿,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温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结果还是没能认出他是谁。

贺沉有些头疼地问:“家在哪?”

谁知道温晚瞪着黑黢黢的眼看了他几秒,倏地又靠近他怀里没音了。

“……”

贺沉只好将她带去了酒店。他没有带陌生人回家的习惯,尤其是陌生女人。可是这女人也太难伺候了一些,一会儿喊头疼,一会儿又喊肚子疼。

贺沉把她扔在床上,坐那冷眼看她滚来滚去,滚得身上的衣服都乱了,最后等她消停下来才说:“到底哪疼?”

温晚的声音很小,大概是真的不舒服,贺沉要靠近了听才辨认清楚,盯着她捂住的部位咬了咬牙:“那、是、胃!”

他被这女人弄得满头汗,一手开始解衬衫纽扣,一手拿了手机给阿爵打电话:“给我带点胃药过来。”

去浴室之前,贺沉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蛋儿,故作凶巴巴地说:“要是敢吐在床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温晚没回应,好像又睡过去了。

贺沉洗澡的时候忍不住想,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伺候人,还是个女人,并且是个认识不久姿色很一般的已婚妇女!

他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

洗完澡刚好阿爵送药过来,以为是贺沉胃病发作,还特意买了热热的白粥,待看清床上的女人是谁时,表情顿时微妙极了。

贺沉一边擦头发,一边把药盒扔进他手里:“喂她吃了。”

阿爵看了看,把药又放回他面前:“你喂。”

贺沉缓缓抬头看他,阿爵咳了一声,依旧是面无表情:“十二点了,下班。”

阿爵说走就走,完全不管贺沉的脸色有多难看。

贺沉坐在沙发里盯着那张大床看,温晚身形瘦弱,躺在上面很小,要不是她偶尔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看了看手里的药盒,贺沉还是起身倒了杯温水。

“起来。”他把人半抱进怀里,一手圈着她将药喂到她嘴边,本来还寻思着怎么把药塞进她口中,忽然感觉到一个小小软软却又湿漉漉的东西滑过掌心,轻轻在他手上舔了一下。

贺沉一愣,怀里的女人半闭双眸,粉嫩的唇擦着他掌心的纹路慢慢移开,接着寻到了玻璃杯的杯沿。她微微仰起头,一双眼疑惑地望着他:“渴——”

温晚这时候也太没危机感,那条本来就窄窄短短的裙子早就滑到了大腿根,要是贺沉仔细看,大好春光几乎一览无余。

幸好他自控力好,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把人直接倚靠在床头,拿了杯子喂水,可惜他平时真没照顾人的经验,手劲儿一大就给喂猛了。

温晚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大部分水全洒在了贺沉的浴袍上。

“麻烦。”贺沉从没这么狼狈过,赶巧碰上他今天心情不好,动作也十分粗暴,直接把她身上乱糟糟的裙子给剥了下来。说起来,过程还真有点难熬,这女人身材保持得还不错,至少连他看了也免不了动些歪脑筋。

“你该庆幸今天遇上的是我。”他咬牙在她耳边说着,一并连她手上的腕表也给摘了下来。

温晚迷迷糊糊地,脸蛋也红透了,居然还含糊不清地回答他一句:“谢谢。”

贺沉气笑了:“你倒真不客气。”侧身把手表放在床头,转身忽然看到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起身,正微眯着眼角看自己。

两人实在挨得太近了,呼吸相闻,鼻端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气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的夜晚,好像让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贺沉盯着她一双水灵灵的黑色眼眸,喉结动了动,粗着嗓子命令道:“睡觉。”

温晚的脸红得不自然,这时候身上只穿着贴身衣物,一头长发散在肩侧欲遮还休的样子,看得贺沉身体里刚刚窜起的小火苗又旺了一些。她再开口说话时声音软绵绵的,和平时说话也不太一样:“你干吗脱我衣服?”

贺沉无语极了,都脱光了现在才想起来追问,还是耐着性子回她:“你衣服湿了。”

温晚狐疑地皱着眉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是想要非礼我?”

贺沉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少顷,干脆俯身贴近她,鼻尖暧昧地蹭了蹭她的:“你在暗示我?”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穿成这样跑去夜店,其实随便想想就什么都明白了。此刻,温晚在贺沉眼里就和那些婚后因为寂寞偷偷跑去猎艳的少妇一样,于是再看她的每一个举动,似乎都带了勾引的意思。

温晚的眉心拧得更紧,贺沉看她这样子其实还挺诱人的,尤其一双唇粉嫩嫩的,像是沾了露珠的樱桃,让人情不自禁想咬一口。

他慢慢贴过去,正要含上她的唇,温晚忽然没形象地打了个酒嗝。

贺沉所有的兴致顿时都被一扫而空。

欲求不满的后果就是火气非常大,他拉过被子将人裹严实,站在床边冷笑道:“再多说一个字,你今晚就在浴缸里睡。”

他转身要走,浴袍的系带忽然被人拽住了。

温晚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将系带一点点绕在手指上,像是怕他忽然走掉,过了几秒才小声挤出几个字:“我还想喝水。”

贺沉看了她一会儿,垂在身侧的手开开合合,最后俯身狠狠掐了掐她下巴,力道一点也不绅士:“敢这么使唤我的,你还真是第一个。”

温晚第二天是被宿醉后的头疼给闹醒的,睁眼看到的是一大片落地窗,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间有细碎的金黄色蔓延进来。她盯着这个房间看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儿,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可是喝多以后的事儿就怎么都想不起来,好像断片儿了。

看这房间的摆设,温晚很快就发现应该是酒店,脑子一蒙,倏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更要命的是发现自己身上几乎没穿什么东西!好在身体没什么不适,应该没发生什么才对。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自己的衣服,她只好扯了床单裹住身体,拉开房间门往外探了探。沙发上倒是坐了个男人,只能看到利落的短发和宽阔的肩背,模样有些无法确认。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走出去,男人忽然出声了:“你上班该迟到了。”

温晚听这声音耳熟,等走近一看顿时唇角抽了抽,沙发上气定神闲看报纸的不是贺沉是谁?只是昨晚明明和他分开了才对。

贺沉从报纸里抬起头,温晚这才发现他气色不太好。

她局促地攥紧床单:“我衣服呢?”

“送去洗了。”

温晚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上班的点儿了,急忙拿起座机给客房服务部打了电话。等她做完这些事儿,发现贺沉从始至终都没搭理她,好像这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似的,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一点。

温晚直觉不对劲,气氛有点怪。

她坐在离贺沉不远的地方,偷偷瞄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没忍住:“我怎么会在这里?”

贺沉慢悠悠地看过来,眼底有几分嘲弄,把报纸仔细折好才一脸要笑不笑地反问:“忘了?这么有意思的体验,温医生忘了真可惜。”

温晚最听不得他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口气,可是昨晚的事儿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试探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贺沉不说话,只是陷进沙发里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温晚被他看得不自在。她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昨晚还是第一次喝醉了。之后是不是惹了什么事儿也没准,至少现在看贺沉的反应,情况好像不太妙。

果然贺沉马上就冷了脸:“温医生自己也修过心理课程,我想问问,你平时是不是压抑太久,一直有妄想症?”

温晚被他说的一愣:“什么意思?”

贺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老公是不是无法满足你,让你一直幻想被强暴?还是你有这方面的癖好?”

温晚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又有些气急攻心:“贺沉!”

贺沉微微侧着头,他五官本就有些深邃立体,即使笑的时候也总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彻骨寒意,更何况他这会儿是真的没在笑,看来昨晚真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极其暴躁的事情。

无奈温晚真的不记得,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如果给你带来不便,我会负责的。”

贺沉扯了扯唇角却没马上回答,不知道是事情太难启齿,还是他真的火气极大,温晚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冷冰冰的男声:“昨晚你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说有人对你意图不轨,结果酒店经理和保安闯了进来——”

温晚听得脸色发白,这些事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贺沉想起这些太阳穴还突突直跳,昨晚这女人说要喝水,他忍着怒气去冰箱里给她拿苏打水。谁知道他前脚刚走,这女人居然就立马给前台打了电话。最要命的是这女人喝水时又呛了他一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总之在他刚把浴袍换下时,酒店经理和保安就闯了进来。

贺沉笑意又加深了一些,慢慢起身走了过来。

他颀长的身形往她身前一站,微微俯身望着她笑:“所以拜温医生所赐,贺某第一次被当成了强奸犯。这么有趣的经历,我得好好谢谢温医生才是。”

温晚被他逼得往后靠了靠,讪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客气。”

贺沉没法说出口,他就那么光着身子被当成了强奸犯,这在他三十五年的人生历程里还真是第一次。那个经理也是刚来的,完全不认识他,还嚷嚷着要报警。

他给阿爵打了个电话,很快酒店高层来了才把事情解决,结果等他回来一看,始作俑者早就裹住被子睡得酣甜。

倒是他被折腾了一宿完全没睡好!

贺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脑热捡了个大麻烦回来,他是万万也没想到,那个之前在医院里看起来清傲冷静的女医生喝醉后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女神经病。

“温医生,这就是你说的要收拾我?”贺沉似笑非笑地说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