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千年后,作为这个世上非常独特的人,更何况现在大权在握、适应了这个环境,郭绍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能干很大很大的事,能够让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
他的表现也着实让世人吃惊。自东京兵变实际掌握权力后,短短三年时间,他灭掉了最大的三个割据政权,一统天下已经没有强敌,而且还尝试了北伐与辽国为敌……蓦然之间,郭绍回顾往事,觉得自己已经干得够快了。
有时候大事不能太快,当年隋炀帝就是修个运河、征个高丽,因为急着想一番大作为,结果把老本都赔了进去!
不过郭绍并不满意现在的速度,觉得自己被什么束缚着,一直无法尽情。就好似这座皇城,郭绍每日呆在这里像在囚笼里一般。
现在,他就只能坐在这里,耐心地瞧一份古人写的没有标点的资料。内容十分枯燥,却不能不仔细琢磨。
他只得暗暗告诫自己:大事都是由一件件小事组成。
在旁人眼里,郭绍十分淡定,一坐就坐一两个时辰,一直在那里看卷宗,模样就像在看一本很有意思的闲书一般,一页页地细看……实际他并不是那么有闲心,只不过慌也慌不来,无奈罢了。
……这时左攸走了过来,说道:“陛下,内阁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您看这样安排可否?前三天,臣与黄辅政(黄炳廉)仍在内阁当值,先让昝侍郎、卢使君弄明白内阁每天办的事儿;以后臣等便二人一班,换着到内阁上值,别的时候也好去政事堂当差。”
郭绍道:“便依左侍郎所请。”
左攸拜退回到屏风外的书案前,对另外三人道:“陛下赞同了。”
三人都抱拳回应,都在一间屋子里,刚才郭绍和左攸的对答、大伙儿已经听见了。
这时昝居润道:“午膳的时辰,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下午上值要是迟了,请左侍郎替我言语一声。”
左攸听罢说道:“下午议事,来的都是中枢重臣,可不能耽误。”
昝居润道:“来得及。”
左攸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什么要紧的事,不再多说。
昝居润把最近的调任看得明白,左攸和黄炳廉是准备做宰相了!昝居润心道:这内阁的人可以帮皇帝看奏章,我以前就觉得不是一般的地方!
左攸是皇帝微末之时的幕僚,迟早干宰相,情理之中;黄炳廉什么来头,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也是郭绍早就认识的人。
昝居润认定内阁辅政是宰相预选!他也想干点有功劳的事出来,做上宰相……既然走了读书科举之路,出仕为官,谁不想为百官之寮、士林尊者?
只不过宰相一共才几个人,而且坐上来的人可能很久都不挪位,就像那个冯道,干了五朝宰相!最后老死终于腾出位置了……所以不是谁都有机会。
及至中午,大伙儿便暂时离开,有一个时辰的午膳和休息时间。午膳是公家供给。
昝居润不吃这顿官家饭,急匆匆就赶出了东华门。自家的仆人没来,他们要等酉时才过来接主人,昝居润只好到守城门的禁军武将那里,拿出印信画押,借了一匹军马,然后赶路。
他骑马上了马行街,看见一个白汽腾腾的饭馆,便进去买了两个油饼,一面吃一面向北赶路。
昝居润赶着去皇城北苑的火器坊。火器坊今天要试验两种兵器,昝居润十分关切,要是成功了,下午议事时当众说出来,不就一件功劳?
今上的作为,昝居润算是看明白了。谁有功谁有用,就重用谁!
比如那个卢多逊,今天居然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了!他才考上进士几年,有啥资历?而且出身寒微,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一直干的是不痛不痒的闲职……可是他够拼命,三番五次主动跳火坑。攻南唐之战时,两国交战,他跑去劝降!西北那边乱成一团,他要穿过蛮夷的地盘去弄地图!
明明白白的功劳,连枢密副使都赞他。这样上位,实在没人能说他什么了……
及至火器坊,里面的官吏工头急忙上来见礼。
昝居润径直道:“本官下午还得赶回金祥殿上值,东西不是做出来了,赶紧的!”
众人听到金祥殿上值,都知道那是朝会的地方,一个个肃然起敬。工头急忙叫匠人把装着几个圆疙瘩的箩筐抬出来了。
昝居润一看,说道:“怎么这么大?官家说的是扔出去炸的**,这么大个谁扔给本官看看!”
工头忙道:“太小就没塞**的地方了。这玩意铸造很费劲,先铸两瓣,然后用铁水浇铸;还要拿钻子钻个孔……”
“先试试罢。”昝居润道。
一众人忙躲在一面城墙上的女墙后面,然后叫工匠下去准备好很长的引线。那工匠点燃了,看见引线一冒烟,撒腿就跑。
官吏们忙道:“昝使君当心。”一个个争先挡住昝居润。
昝居润把脸从女墙后面伸出去,瞧着那铁疙瘩。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砰”地一声,闪眼睛的火光冲起。
那铁疙瘩一下子炸开成两瓣,在地上跳了两下,然后不动了,只剩下白烟弥漫。
昝居润和官吏们面面相觑,昝居润语气里带着恼怒:“不是说能炸成碎铁?”
一个官儿说道:“咱们用的是最脆的铸铁……可能是浇铸的地方太不结实了。”
昝居润皱眉道:“下次用石头!里面掏空了,塞上**,然后拿泥夯死。”
“是是是。”官儿和两个兼头急忙应答。
接着大伙儿又试另一件兵器:熟铁火铳。
因为铸造的铜铳又粗|又短,射程不行,有效杀伤只有二十步,如果打在厚甲上铅丸还可能打不穿。所以郭绍曾经要求用铁来试造铳管。
没人能在铁棒上钻出铁管来;只能锻裹。硬的铸铁一打就碎,没法锻裹;只能用比较软的熟铁。
因为刚才那铁疙瘩那个鸟样,昝居润心情低沉、忐忑地等着铁管试验的结果。
不出所料……**在膛内一炸,铳管直接变形了。
“唉……”昝居润仰头长叹了一声。心道:这玩意,能造出有用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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