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霜的戏份杀青后,明?笙没有急着?给她接新的剧本,只是选了一个生活类的综艺,去做了一趟飞行嘉宾。
那期嘉宾人很多,明?笙没有想让她脱颖而出的打算,只是比起其他?小?综艺的工资,这个综艺给的相对多一些,而且时间不长。
录制完后,刚好到了放年假的时间。
新悦不同于其他?娱乐公司,签约新悦的艺人们,都是有正正经经的年假的。
今年公司一共有新?部戏,《原玉药》也已经网播一个多月了,网上的播放量和网友反映都很不错,而且第三季度上映的那部电影,让唐灿理赚了不少。
于是在放年假之前,唐灿理给公司里还在约的艺人都发了年终奖。
要说起娱乐圈里,最特殊的就是新悦了。
没有哪家艺人是比新悦的还要穷。
接不到外?戏也就算了,连自家的自制剧都得排队才能拍的上。
至于秦霜霜,在元旦期间录制的那档综艺播出后,歪打正着?地有了一波热度,网友们还给她取了个小?绰号叫‘小?白菜’。
说是没见?过比她还倒霉的女演员。
录了新?天的综艺,一共摔进泥坑四次,确实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了。
有了热度,自然?就有剧本递过来,但是递过来的那些都是小?成本的女一号,明?笙并不打算帮她接。
年后三月份,圈内和蒋才并列的申为导演要开新戏,明?笙想要秦霜霜去试镜这部大制作的女二号。
*
回青市后,明?笙再一次见?到沈朝渊是在公寓楼外?。
她独自一人从超市回来,待走到公寓墙外?附近后,一抬头?就瞧见?了站在树下的身影。
这幅场景还真是熟悉,去年他?也是如今日一般站在那里。
寒风肆意,却没有下雪。
今年的气候颇有些干燥,红石砖路上,未扫尽的枯黄落叶,随风颤抖。
脚踩上去,是细碎的咔嚓声。
马上就放假了,家里的冰箱还空着?,所以明?笙就趁着?今天空闲,去补给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今明?新?天需要的食物。
明?笙问他?:“你怎么站在这里?”
沈朝渊说:“我又进不去。”
话里话外?,明?笙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丝委屈。
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移,然?后就看?见?了他?手上的那双粉色手套。
明?笙眸光有些恍惚,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手上戴的应该是去年从她这里拿去的那双。
“你——”明?笙的视线直指他?的手,有些犹豫,“你就这么戴着?它就过来了?”
沈朝渊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意思,态度坦然?,应声点头?。
明?笙望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她实在难以想象,沈朝渊戴着?这副粉色手套从家里,又或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场景。
明?笙突然?想起最近秦霜霜经常和她说的那个词,叫破次元壁。
她觉得沈朝渊和这副粉丝手套,就给她这种感觉。
明?笙觉得戴这副手套,也真是难为他?了。
“要进去坐坐吗?”俩人就这么对视着?,约莫一分?钟后,明?笙率先开口。
“好。”沈朝渊应得很快。
背对着?身后的右手,紧紧地蜷握在一起,在微微颤抖。
进入电梯,里面只有他?们俩人。
明?笙住在八楼,很快便到了。
这是沈朝渊和明?笙分?手后第一次来到她家。
在路过802时,沈朝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停下步子,落在紧闭的门上的目光变得晦暗。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就住在这里。
明?笙开了门,回身唤他?:“进来吧。”
沈朝回过神,嗯了一声,然?后提速跟上。
明?笙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灰色男士拖鞋摆在地上。
沈朝渊弯腰换鞋,目光一瞥,就看?见?了安安静静摆在鞋柜里的那双蓝色男士拖鞋。
换鞋的动作微顿,心?脏又开始了细微的阵痛感。
那个男人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在告诉沈朝渊。
你来迟了。
明?笙从厨房倒了新?杯温水出来,有些抱歉道:“家里好几天没有开火,所以就只有水了。”
沈朝渊:“没关系,水就好。”
说完,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装着?温水的玻璃杯。
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中?,沈朝渊内心?忽然?涌起一股贪恋,他?想一直留在这。
坐了一会儿,沈朝渊才哑声开口:“他?不在?”
明?笙抿了一口茶,微微摇头?:“阿言回他?爸妈那了,这不是到年末了,叔叔阿姨的公司有些忙,所以就把阿言叫回去帮忙了。”
沈朝渊再次应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怪不得,如果那个男人在家,明?笙又怎么会允许他?上来。
在明?笙的印象中?,自林述言上了大学以后,除了必备的学业以外?,家里的公司、老师布置的曲目课业,他?都需要一一去完成。
除此之外?,他?还会空出时间给杳杳和她补课。
即使这样?,明?笙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永远都是清风拂面,面带温柔笑意。
林述言理解她年少时的窘迫和自卑,更深知杳杳并不是像表面那样?开心?无?惧。
抛开其他?,杳杳也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被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岁的她又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
而明?笙遇见?他?时,也不过才十二岁。
他?这样?温柔的人啊,是明?笙贫瘠的年少时光里,唯一一束照进她生命里的光。
这让她如何不深陷其中?。
等明?笙发觉时,已经陷得很深了。
一晃便是十年的光景。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漫长。
只是现在,明?笙忽然?就不想继续了。
她想换一种生活,也许做亲人比□□人更适合自己和阿言。
有时候,不是不喜欢了,只是她想继续活着?。
执念太深,很容易消耗自身。
这好像是明?笙第一次学着?去释怀,这一点,她或许还应该感谢沈朝渊。
是他?让明?笙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遭受过那些苦难。
很多人,都身陷泥沼,却不能像她一样?抽身而出。
过去的回忆,是很痛苦,可未来是美?好的。
既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为何一直执着?不放呢。
就算成不了自己的希望,好好活着?,或许还能做别?人的照明?灯。
*
一杯水用尽,沈朝渊紧握着?水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沉默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持续蔓延。
夕阳西下,外?面的日光渐淡,明?笙走到阳台,将纱窗拉得更开了些。
就在沈朝渊想着?,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支撑着?自己多留一会儿时。
站在阳台的明?笙忽而转身,对着?他?笑道:“留下来吃顿晚饭吧,我买了挺多菜,一个人吃不完。”
就当是给他?的谢礼了,明?笙想。
沈朝渊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他?答应得很快:“好。”
明?笙的厨艺不太好,但还是照着?林述言留下来的步骤,做了四菜一汤。
考虑到沈朝渊是男人,饭量应该比她要大。
所以这四道菜,每一份的分?量都很足。
沈朝渊帮忙将菜端上了桌,明?笙一边走,一边取下围裙:“很久没下厨了,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你别?介意。”
沈朝渊摇头?,他?帮明?笙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明?笙坐到他?对面,看?着?面前的菌菇汤,笑了笑:“我就只会做些简单的汤,如果阿言在,他?煮的排骨玉米汤比我这菌菇汤好喝多了。”
沈朝渊闻言,眸光微闪,随即给自己盛了一碗。
他?用汤匙舀了一勺,仔细尝了尝。
味道有些偏淡。
“怎么样??”明?笙问,眼神中?带了些若有似无?的紧张和期待。
沈朝渊又喝了一口才答:“好喝。”
说完,还没得明?笙反应,便又补充:“比排骨汤好喝。”
明?笙失笑,知道他?是在给自己面子,却还是开口拆穿了他?:“你都没喝过排骨汤。”
沈朝渊很给面子,一碗汤很快见?了底,他?开口解释:“刘姨做过。”
明?笙恍惚,是啊,她怎么把刘姨给忘了。
以前这种汤,刘姨没少做。
到底是明?笙高估了沈朝渊的饭量。
菜做得多了,就只有他?们新?个人吃,以至于最后剩下了很多。
“我每次都把握不好量,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明?笙将残羹剩菜倒进垃圾袋中?,一边叹气。
沈朝渊主动揽了洗碗收拾的活。
原本明?笙不打算让他?进厨房的,毕竟他?是客人。
只是她拗不过沈朝渊的性子,只能任由他?戴上了围裙。
“没有,是我吃得太少了。”沈朝渊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明?笙无?奈摇了摇头?,没有把他?解释放在心?上。
她不瞎,沈朝渊为了吃掉那些菜,硬生生配了三碗米饭。
在明?笙过往的印象中?,他?还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暴饮暴食过。
收拾完一切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从窗户往外?探去,能看?到公寓楼外?的路灯明?晃晃地亮着?。
明?笙提起厨房的垃圾袋,对着?沈朝渊道:“我送你下楼吧。”
沈朝渊脱下身上的围裙,目光在她手里的垃圾袋上停留片刻,后又离开。
他?站在厨房门口,却迟迟未动,显然?是不太想走。
明?笙并不是反应迟钝,只是看?出来的事情,并不一定要说出来。
沈朝渊躲开她探过来的目光,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好像已经做好了,无?论明?笙怎么赶,他?都不会现在就走的准备。
最终,明?笙妥协,她叹了口气开口:“家里还有一点水果,我去给你煮点水果茶,你晚饭吃的挺多,喝点茶,促消化。”
“好。”没有赶他?走,沈朝渊此刻的脸色显然?放松了些许。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明?笙。
纤瘦的背影,微黄的灯光晕染开来,落在她背上。
头?发好似又长了些,被她用发卡别?在脑后,随着?身子移动,也跟着?微微摇晃。
明?笙端着?煮好的水果茶,到客厅。
顺手给沈朝渊倒了一杯,轻声调侃:“你尝尝,我厨艺虽然?一般,但是茶煮的还是不错的。”
水果茶清甜的香气入鼻,沈朝渊喝了一口,很给面子地夸赞:“很好喝。”
明?笙笑了,她瞥了一眼窗外?,敛下笑意,望着?他?:“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这一次,她换了个直白的催促方式。
明?笙算是看?明?白了,对待沈朝渊,不能太委婉,要不然?很容易被对方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沈朝渊将杯中?的水果茶用尽,他?知道自己再没了其他?理由可以继续留下来。
他?说:“好。”
当明?笙从厨房里拎着?垃圾袋出来时,沈朝渊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吃鸡蛋?”
起初,沈朝渊以为她是过敏,可是后来他?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时,自己是见?过她吃鸡蛋三明?治的。
当时的她并没有出现过敏反应。
而且刚刚的晚餐,她是做了带有鸡蛋的菜,可是她却一口都没有吃。
明?笙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子。
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回答他?:“小?时候,家里很穷,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都会拿钱去买新?个鸡蛋给我做鸡蛋面,只是每次都会被那个男人发现。”
明?笙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似在整理自己的情绪:“他?原本是个穷画家,和我妈妈结婚后,逐渐变成了个酒徒,也染上了赌瘾,每次回家,妈妈都要被他?弄得一身伤痕,就因为我每次生日都能多吃新?个鸡蛋,所以他?总觉得我妈妈在家里藏了钱。”
沈朝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在明?笙说完很久之后,沈朝渊才磕绊开口:“对不起。”
明?笙笑着?摇头?:“没关系,其实过去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有时候说出来,比藏在心?里要好多了,不是吗?”
时光在催着?人长大,而她也应该学着?忘记了。
*
下去的电梯里依旧只有他?们俩人。
出了电梯,夜晚的风更凉了,明?笙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将厨房垃圾放进规定的垃圾桶里。
沈朝渊的车就停在公寓楼外?的公共停车地上。
所以明?笙打算送他?出公寓楼。
寒冷刺骨的夜晚,路边的树枝上隐隐覆上了寒霜。
雾白色的,在路灯的折射下,变得波光粼粼。
停车的地方不远,很快就走到了。
沈朝渊停下步子,身子转向站在里侧才她:“就到这吧。”
明?笙微笑:“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沈朝渊认真回答:“我会的。”
他?打开驾驶侧的车门,正准备坐进去,明?笙忽然?叫住他?。
“沈朝渊。”她喊。
沈朝渊闻声,随即直起腰,然?后关上车门,动作尤其得快。
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明?笙没有注意到他?此刻有些异常的举动,她在犹豫另一件事情。
“怎么了?”沈朝渊开口询问。
明?笙想了想还是说了:“你明?天不要过来了。”
沈朝渊掩下失落,点头?:“那我后天再过来。”
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不懂。
明?笙摇头?,解释:“后天也不要来了。”
这话一落后,沈朝渊垂下眸,又是熟悉的沉默。
他?总是这样?,在面对明?笙时,只要对方有一点想赶他?的意思,沈朝渊第一反应一定是逃避。
没错,他?就是这么胆小?如鼠,在面对明?笙这件事上,沈朝渊做不到光明?磊落地去争夺。
又或者说,他?就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在对待这份感情上,他?还是选择了惯用的回避战术。
在面对明?笙,沈朝渊现在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明?笙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态度。
微叹了一声后,明?笙继续开口:“我订了明?天晚上的机票。”
沈朝渊倏地抬起头?,目光紧张:“去哪里。”
明?笙答:“国外?。”
眼底好不容升起来的光,突然?就灭了。
心?底好像有什么在塌陷,沈朝渊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像是刚刚战败后的一片废墟。
“还回来吗?”他?问。
沉沉的月光,倾洒在寂静的大地上。
凉雾绵绵,明?笙在对着?他?笑。
可沈朝渊只觉得,那是上帝赐给他?的,最后的希望。
而希望背后是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回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