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万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不懂此时女生应该纯洁地捂住眼睛,就算不纯洁也要假装纯洁地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偷看。于是她呆愣愣地直视昨天自己踹的地方,大脑一片空白……
被看的人淡定地捡起浴巾,不疾不徐地围了一圈,打个结。
整个过程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他冲旁边愣着的三个保安说,“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害怕得罪权贵被咔嚓保安三人立马点头哈腰地继续道歉,一个个想到刚才把人家压在地上的情状,万分惶恐。
流氓无奈道,“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们也是在其位谋其政,下次脑子清楚点记着了?”
保安们自是千恩万谢地迅速闪人,深深也想跟着一起走,却被他叫住了,“深深,你留下。”听他叫的这般亲切,赵深深牙酸一酸,“呵呵,我还要去送报纸,就不陪帅哥你聊天了。”
今次他倒没拦她,只在她身后悠然道,“既然是给这一区送报纸的,应该查得到籍贯家址学校科系。以后喝茶聊天的机会也还是有的,不妨事。”
深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转身盈盈一笑,“其实送报纸区区小事,哪有和帅哥聊天重要。”
……
流氓倒颇有风范,指指客厅内唯一安置好的一处沙发,笑得意味深长。深深自知开罪了贵人,努力温习温玲每次偷吃季瑶零食被发现后,是如何楚楚可怜作小服低的,于是照猫画虎地低眉顺眼。又想起温玲总是挂了两滴泪珠,那模样花见犹怜。奈何自己一向皮糙肉厚,活到18岁统共掉过的眼泪,也不及温玲哭一次的。可怜深深这会儿坐在沙发上,努力酝酿情绪无果,使劲挤眼妄图挤出点泪珠珠……
流氓看在眼里,似笑非笑道,“你这抛媚眼的技术委实需要加强,再眨下去,怕是芙蓉也要拜你为师。”
呜呼哀哉~这般努力挤眼泪竟让他误会成抛媚眼,深深只得干笑两声。
瞄见他仍然只着浴巾,又见他前胸后背都有昨天她反抗时留下的抓痕,不知是不是洗了澡的缘故,这会儿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深深下意识地一边使劲揉眼睛一边讪笑着提醒,“帅哥,你好歹换个衣服吧,你模样生的这般俊俏,也不怕被吃豆腐。”话一出口,心里就悔得天昏地暗,都是和阿残这样的人一起腐惯了,这话哪里像个良家女子该说的。
流氓倒颇不以为然,近前一步,眼里有笑意,“何必说的这么生分,我们虽认识才两天,你不是已经把我看尽了么?”他顿一顿,敛了笑意,一副就事论事的神情继续说,“想来把我看干净,我却一点没看到的,好像就只有你了。”
这人昨天看上去还颇为默然冷峻,这会儿转变之大实在令人咋舌。深深头皮一阵发麻,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咱俩不熟。”
“这不打紧,人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一来二去不熟也熟了。”
深深这下干笑也笑不出,只得抚额做无处话凄凉状,“这位大叔,两次三番误会你,给你添麻烦,实在是对你不起。不过要不是你不走寻常路,翻墙进来,我也没处误会去呀……”
流氓从“帅哥”陡然升格成“大叔”,脸僵了一僵,语气凉凉,“你知道,是谁害的我翻墙进来么?”
深深傻了一会儿,哑然道,“你,不会把门卡也放钱包里了吧……”
流氓也坐下来,逼得深深又往角落缩一缩,“说吧,你该如何补偿我?”
赵深深努力把表情做得可怜再可怜,“我只是一个穷学生。”
流氓懒洋洋地歪靠着思忖一会儿,“我也知道你是穷学生,不过你两天之内就害我丢了钱包又被人按在地上,屡次诽谤诋毁我,实在让我受了很大的精神打击。”
深深听他说得这么严重,怕他再讲下去,自己成了罪大恶极之人,赶忙讪笑道,“没有没有,你一个大男人,哪像你说的那么脆弱,切不可妄自菲薄。我看好你哦~”说着就抬手在他肩头拍上一拍。
流氓没说话,只是低头淡淡看着她拍自己肩膀的手,于是深深讪讪地将手缩回来继续拼命揉眼睛。可她的手被他抓住,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竟然有一丝……疼惜?“你的胳膊昨天不是受伤了么?让我看一看。”他说得泰然自若一本正经。
“啊?”深深觉得这人思维跳跃性太大,睁着眼睛发愣,他居然伸手要解她衬衫扣子!
这这这是神马情况?!
深深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曼妙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玄关处,声音清雅脱俗,“怎么也不锁门,我带了早……”“饭”字还没说出口,才见深深与赤着半身且身上有暧昧抓痕的流氓,脸色一白,说话声抖了抖,“我,对不起,我先回……”说完就转身疾行而去~
虽然方才惊鸿一瞥,深深已觉得这白衣女子面容温婉秀美之至,心生爱怜,自己怎么能让这等美人误会心伤?
想来兢兢业业忠于职守打酱油多年,今日却成了拆散鸳鸯的一只大棒~
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是以没待流氓开口,她先抢步上前堵住女子去路,比比划划地解释,“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就是个送报纸的。”忽觉这句话与“打酱油”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白衣女子眼角微红,惊诧地看着深深。
“哎呀,反正我俩真没半点关系,我要是不在这跟他喝茶聊天,就得去局子里喝茶聊天了~你要是因为我误会啥啥的,那我真是情何以堪~”深深调理错乱地说了半天,回头瞥见流氓只是一脸看热闹表情站在原处,也不帮忙。心下很气,何苦自己费心费力帮他解说,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于是乎最后冲那女子欠一欠身,脚下生风地溜了。
才出了门,转头一瞥不久前临时锁在路边铁栏杆上的自行车,顷刻间万念俱灰。车座被人拔了不说,整个前轱辘都不见踪影……深深由不得抓心挠肝,这……这真是富人区么?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深深吃了两次亏,想来都是自己闲着没事乱出头,未能坚守打酱油的本分,再来就是好巧不巧地总碰上“流氓”。幸而接下来是工作日,深深躲在学校里不出去,觉得这下终于安全了。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遇见流氓后的第一个周五,晚饭刚过,这日晚饭刚过,季瑶纠集了一干人来寝室玩三国杀,正杀得热火朝天,电话铃不偏不倚在这时候响起来。
季瑶接电话“喂”了一声,把听筒递给深深,然后捅捅身边那位,“唉,我刚才丢了万箭齐发,你怎么没出闪。”
深深一边找自己手牌里有没有闪一边“喂”。
那边声音很急切,“三嫂啊,三哥病了,很严重,不肯去医院。他就听你的话,你劝劝他吧。”
深深听出是滕光的室友,才想再问两句,电话已经转给滕光,“我没什么事,就是胃疼。”声音听来确是不大好受的样子。
“你吃胃药了没?”
滕光苦笑,“我们几个男生,备的也过期了。”
深深看看表,“我问问她们有没有,等下给你送过去。”
“滕光胃疼,你们谁有胃药?”
季瑶刚安了诸葛连弩,眼看就要把阿残杀得濒死,听了这话两眼放光,“你说他病了?这真是好机会,你要表现的心疼点!我看歌神对你有意思。”
深深颇无语,“他病了你怎么这么精奋。”
“人家室友都尊称你一声三嫂了,怎么你也没点自觉?”转眼见阿残给自己“桃”了一下,又丢一个“杀”,“你没看上次在校文艺节上,他唱了首什么爱谁不爱谁的,一群小女生就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么?你再不表现得积极点明天三嫂就变成别人了。”
深深大感头痛,“都说了他是我哥,你们怎么总是喜欢把我和他扯一块儿去。”
季瑶眼皮也不抬一下,“去死~你俩又没血缘关系,糊弄谁呀~”
阿残见没人救她,翻了身份牌来掐季瑶脖子,“你这个昏君,我明明是忠臣你偏抓着我不放!”
季瑶难以置信地看阿残的身份牌,“谁让你表现得那么内~”
阿残欲哭无泪,“哪有当主公选关羽的,简直就一非主流!”
季瑶被迫弃了所有手牌跟减一马,转头拿深深出气,“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这个不争气的倒霉孩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深深在一旁颇无辜,“我招你惹你了~”
想起这楼被季瑶歪得离谱,赶紧正一正,“谁有胃药啊?”
温玲早就翻出来,给深深的时候一脸关切,“你哥,他没事吧?”
“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边说边往裤兜里塞药。
“天这么晚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一向懒得要死的温玲居然主动请缨,阿残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去当什么电灯泡,”季瑶这会儿没了手牌,被跳反者杀得生命垂危,对温玲没好气道,“她见神杀神的怕过啥?再说多走一个就不好玩了。”
这一盘拜季瑶同学的不辨忠奸所赐,结束得十分迅速。
深深在温玲委委屈屈的目光里起身告辞去给滕光送药。
十四岁这年,深深妈带着她嫁给了住在后楼的滕国威。滕国威当时在政府部门做个小官,妻子去世早,有一子滕光,大深深两岁。滕光和深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既是兄妹,也算青梅竹马。不过深深在性别方面的态度实在令人堪忧,于是青梅竹马一度变成竹马竹马……
后来上了大学,有季瑶这个自称恋爱专家的人提点,阿残这个写爱情小说骗钱的腐女影响,以及温玲这个洗脸要分成八个步骤的公主病患者熏染,终于渐渐有了可喜的进步,知道没事揽着男生脖子豪气地走路是很不淑女的行为。
深深虽然跟滕光走得特别近,但也一直没传出什么绯闻。直到有天滕光室友近看深深时,发现天天与滕光嘻嘻哈哈的人原来是个女的,三嫂之名才越叫越响。深深懒得解释太多,滕光见她不辩驳,也就由着别人起哄。
揣了药的深深,顺幽远路往男生宿舍去。
这条幽远路作为连接男女宿舍的最短距离,到了晚上本来应该是个浓情蜜意鸳鸯无数的风月场所,却偏偏因为鬼故事纷繁而人迹罕至。
传说有个女学生被导师□□后在这里上吊自杀了……
传说有个男生因为无法忍受自己心爱女人的背叛,把她叫到这个他们相识的地方来,用一把水果刀(也有说剪刀西瓜刀指甲刀削笔刀的……)先解决了她又自我了结,两人共赴黄泉……
传说有个男生死命追求一个女生,那女生被他缠得受不了,就告诉他说,只要他敢在幽远路睡一个晚上,她就答应。这男生胆子大加上不信邪,真的睡了一晚,第二天不但安然无恙,还终于得到了姑娘一颗芳心。他本人非常得意,经常跟别人吹嘘,不想一周以后,过马路时被车撞死……
传说……
幽远幽远,倒是成了鬼魅“忧”“怨”之所在。阿残剖析本质,认为这是学校为了防止青年男女打野战而编的屁股谎。可是这家伙惜命得很,幽远路她连边儿都没沾过。
路旁树木苍翠,灯又昏暗。别说这幽远路到了夜晚,还真甚是恐怖。深深在路上走了不到一分钟,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
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