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船划回去!我要回去了!”关新妍攸然变脸。
“怎么了?”靖王一脸迷惑,不明白女人怎如此善变,搅得人心绪起起伏伏。
“你去盖造你的梦想天国,我过我的寡淡日子,彼此都忙,咱应该互不打搅。”关新妍肃着脸声言。
恍然间明白些什么,靖王默叹一声,原来富可敌国也是种负累。巨大的贫富差距让她觉得两人不是在同一阶层而生出疏离感。
“你知道“誉满川”吧?”靖王淡声启口。
“……”关新妍疑惑地望向靖王,等着他说下去。
“誉满川的当家其实是一群狂徒,皆来自不同国度,这群人里有亡命天涯的死刑犯,有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为了权和钱,这些人常常相互残杀。
作为誉满川当家人之一,我的位置早有不少人惦记,说不定哪日好好地走在街上突然暴毙,所以,纵有这数不尽的财富,我也只不过是个只争朝夕的天涯沦落人。”为了不让关新妍疏远自己,靖王只好抹黑誉满川,这个严苛有序的商业机构已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料想一时半会儿,她无从查证。
只因为靖王临时起意篡编的一句谎言,在后来半年多时日里,关新妍一直以保护靖王人身安全为已身重任,让靖王实实享受了一阵无微不至几近婴儿般呵护的待遇。在真相大白之后,某人先前有多享受,事后就有多凄惨。通过此事,靖王明白一个道理,娘子只可哄,不能骗,否则,后果严重。此是后话。
当下,关新妍下意识地查看周遭,满心戒备。
“不必紧张,来此前已甩掉尾巴。”靖王所谓的尾巴意指崔敏的眼线,关新妍想的是其他。
听闻靖王言语,关新妍确轻松不少,一时无话,偏头见身周朵朵硕大饱满的莲蓬,自然伸手去摘,一连摘了十数个,船忽然停了。
“怎地不走了?”关新妍抬头声问。
靖王放下双浆,脸上透出些疲态,“此处静谥,凉热合适,我想休息一会儿。”数日来,夜夜睡在硌硬的屋瓦上,未曾有过一顿好眠。
关新妍看看四周,眼下正是阳光最热烈之际,此处深处荷塘中心,周边皆是高高耸立的荷叶,荷叶挡住不少阳光,偶尔劲风送爽,确是凉热合适,适合午休。
船身长度只比靖王身高长个一米多,头尾还设有挡板,关新妍自动挪到船的侧边舷坐着,空出位置好让靖王躺下去。
船身不够长,靖王屈着腿仰躺着,曲臂放在额头上遮挡斑驳闪耀的日光。心爱之人就在身旁,靖王心里一片安宁,将睡未睡之时,悄悄睁眼,瞧见关新妍安安静静坐着剥莲蓬吃,偶尔拿起手边荷叶做成的扇子驱赶蚊虫。
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已然发现关新妍相比从前变化不少。眼里少了份精明锐利,多了些纯真迷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偶尔会显现出不安和迷惘。
每当瞧见她眉眼蔓上愁绪时,总忍不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好生抚慰,可担心自己突然出现倒会吓着她,更担心自己没头没脑地示好忤了她的意愿致使她更加疏远自己。
好在,忘记了过去许多事,又被此地敦厚淳朴的民风民俗熏陶浸染,她对旁人的防范、戒备之心没那么重,这样一只单纯善良的小白兔,早早晚晚要落入自己以满满诚挚和柔情编织的陷阱里,倘若施计不成,抢也要抢到自己怀里来。
关新妍心无旁婺地剥莲蓬,吃莲子,收集莲芯,未发觉身旁一只居心叵测的狼满心计量地觑视自己。
直至莲蓬剥完,发现靖王睡得香沉,一边手执荷叶扇为其驱赶蚊虫一边只手托腮兀自想心事。时光在绿荷清波上、在宁静怡和中缓缓流淌。
靖王这一觉睡得十分安坦,半年多年,首次没有借助酒的助眠而睡得这般沉稳,醒来之后神情气爽不似以往那般浑身慵滞。这对关新妍来说不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某人又可精力充沛开始作怪了。
将关新妍送回关家宅院后,靖王连着三日未再出现在关新妍面前。
这日晚膳,桌上,关夫人意兴盎然说起县城里发生的大小新鲜事。
而今的关夫人养尊处优,保养得珠圆玉润,是县城官绅眷属们争相交好的金贵人,说话比从前更加洒脱爽利,且伶牙俐齿、滔滔不绝。
“……说是咱陂县第一美人,也不知是哪传出来的,我看,八成是自已花银子让人宣扬的,不过,这银子真没白花。
你们没瞧见,那送聘礼的队伍,老长了,头在东华门,尾在西市街,一水儿艳红,前有官爷开道,后有押镖人护着,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人都说陂县几十年来头次见这么大阵仗的送聘队伍。
知道聘礼清单里都有什么吗?说出来你们都要惊着,那阵势闻所未闻,黄金二佰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上千匹,金银玉器八十件,二十匹马,二十头牛,二十头驴,其余的就不说了,当年在京城,也未曾见到过这般豪气的聘礼,想来皇家下聘也不过如此。
可气的是,那彭员外家的女儿无论是姿色还是才艺比我家随便哪个女儿都差了不止一条大通河。这种好事竟落到她头上。更可气的是,她冷不防地赶在咱家妍儿成婚前这般狂肆炫耀,下个月咱家妍儿成婚之时,街坊乡邻们自然要将两家婚礼排场作比较,这叫咱们关家情何以堪,这等羞辱宛若打脸。
本当是风风光光出嫁,却成了别人的衬景,沦作笑柄,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去。这彭员外如此行事,这般失智,将来定然有他跌足倒楣沁凉风的时候。”
“母亲,那下聘的是何人?”章越出声询问。
“据说是京城来的商人,有些来头。”
“没名没姓么?”
“嘘!可不能乱说,听说冠皇姓,只身来此,来不到一月,人想尽早完婚偕妻西行。”
“行事这般诡秘,莫不是有隐情?”
“谁知道呢,反正真金白银搁那儿了,这女儿没白养。……我当然不是说养女儿为着聘礼,我的意思是,同样低门落户养出来的女儿,怎么人家就一飞冲天野鸭子成白天鹅了呢。”
深情难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