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是不是有人以为我吴某人要倒势了,遂迫不及待落井下石向皇上邀功讨赏?”太师忽然拔高音调声言。
场面一阵寂静。
“虽然呈达皇上案前的奏折已被焚毁,但是,在场的每位,你们的原籍、家境、履历、品性以及目前的生活状况,老夫皆了如指掌,谁会做什么事情我一清二楚。
你们,包括我在内,不管是元老还是新人,身着这身官服,就是大宋国之栋梁,就要倾才献力报效朝廷,报效皇上,要对得起每月领的俸禄。
国家危难之际,需要诸位共尽绵力。丑话说在前头,我吴某人向来嫉恶如仇,当前又是特殊时期,谁若行事出格撞到我眼皮子底下,决不轻饶。”说完这一番话,太师昂然离去,留众官员兀自琢磨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直至第二日早朝,众人皆明白太师昨日那番话实饱含了浓浓的威胁警告之意。
议事殿上,皇上颁令并诏告天下,即命十三皇子为太子,授太师协理大臣之职辅助太子处理国政。
诏令一出,众皆鄂然,有太师昨日那番未雨绸缪的警示之言,多数官员未敢发出异议,少数提出不合理法之声的官员当即被革职。
半月之后,皇上病逝,新皇登基。
朝堂上又恢复了从前一人高论,百官附声的局面。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大批死刑犯被发配充军以功折罪,朝廷颁布政令削减众多苛捐杂税,且诏告天下,赋税减半限期三年。
太师未对学院、会馆发起报复性打击,因为实在忙不过来,二皇子的军队已然逼近京郊,太师正忙于寻找可以领兵打仗的将才。
……
涵丁谷,莺花草长,旷野烂漫,叮呤咚隆的小溪欢快地奔流向前,偶尔几许调皮的水花跳起来回望。
小溪边有一段石砌的台阶,台阶上有一位穿着粗布衣裳年约九岁左右的孩童利落地从溪里舀一瓢水,加进旁边那底下架着火的吊炉子里。
不一会,吊炉里的蒸汽顶开炉盖,带着药香的雾气四散飘溢。童子将鼻子凑近炉子使劲嗅了嗅,定了定神,往炉子底下塞了一把柴火。随后席地而坐拿起手边的书缓缓翻阅。
炉子里的咕嘟声持续了好些时,手上的书将要阅毕,童子忽地抬起头,再次凑近炉子嗅了嗅,思量了一会,果断放下手中书,将炉子里的汤药倾倒在旁边一只又深又大的灰色陶碗里,随手拿起一块布垫着手掌捧起药碗转身沿着脚下一条长长的石子路向前面一座圈着篱笆围墙的屋院走去。
径直穿过院门,步入屋子里间,将药碗放在长木桌上,随眼朝床上望去,不禁轻叹一口气。
床上又是一片凌乱,被褥皆被撕成了破布烂片,而那始作俑者仆伏在床沿,半边身子贴床,半边手脚垂地。其身上衣衫湿透,同样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紧密贴伏在脑袋上遮蔽了整张脸。
童子走上前,双手托起那垂在地上粗重的大腿,用劲上抬,想要将床上人翻过身,一条手臂忽然被抓紧。
床上人自动翻过身来,露出布满胡渣的脸,睁开星眸,魔魅丛生,是靖王。靖王目光扫了眼童子,松开抓着童子的手,无力声道:“去给我打水来。”
“将军是要洗漱还是净身?”童子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
“净身。”
“将军先把汤药喝了,我这便去准备沐汤。”童子说着将汤药端到靖王面前。
靖王朝那药碗瞥一眼,嫌恶地说:“不喝!一会儿你代我去找你师傅,问问他医术到底行不行,告诉他,限他三日,若还造不出解药,我把他满山满谷的药植全拔了。”
“师傅说这药是续命的,将军若是不喝,日后师傅造出解药将军可就无福受用了。”
“行了,放着吧,我一会喝。”靖王耐燥声言。
童子放下药碗退出去。
靖王偏头望向窗外煦暖的阳光忧思,来到此间已有月余,起初晕晕沉沉过了半个月,后来日日遭蚀骨之痛折磨,想走走不了,留在此,日复一日地喝药、等毒症发作,这样的鬼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
外面战事不知如何了,昏迷那几日感知到常有人来探望,清醒之后,却无人来探视,无从问询。
记忆里亲身参与的最后一场战事发生在眉寿山附近,彼时,正带领一小纵队从一条荒僻小路抵近京郊,忽遇一群难民,待他们靠近后才发觉不对劲。那群难民皆是金人乔装假扮,武功皆上乘。短暂交手之后,他们施毒放蛇。
交手之时,身上被撒了引蛇粉,引得一条褐黄相间的大蛇直奔自己而来,又因口鼻吸入了敌方撒下的迷烟,手脚失劲动作迟缓,被毒蛇咬中。
在随身护卫的拼命救护下,终退出了金人包围圈,被送到了这里。
来此之前,二皇子刚攻下襄州不久,本打算兵分三路围京,自己先入京布防,到真正要攻打京城之时里应外合。战事正吃紧的时候自己却遭暗害被迫离开战场,十分不甘心。
“将军,沐汤备好了。”童子不知何时入了进来,朝着靖王喊了一声,“呀,这药汤怎还在?将军怎没喝?”童子满脸不悦。
“少喝一顿无碍。”靖王随口声言,缓缓坐起身,扶着床沿、桌椅、墙壁往外走。
“太失礼了!”童子忽地大喊。
靖王已走到门边,回过头来,皱眉问:“你说谁?”
童子昂脸迎着靖王愤愤道:“将军太失礼了!你知道这药来得有多不易吗?里面好些药材三、五年才采集一次,采集下来要铡,要切,还要细心烘干焙炙,遇阴雨天还得采取额外保护措施,那可比养小孩麻烦得多。费尽千辛万苦才收集到这么一点点,正是为了有朝一日派上大用场,给需要的人服用。将军你却不当回事。浪费了药材,枉费了师傅的心血,糟践了我的苦心。”
见童子满脸怒气,靖王好整以暇悠声道:“你该骂你师傅去,浪费这许多副药别说驱毒,驱痛也做不到。曾有一人,与我所中之毒相同,只隔日服一次药,便可抑制蚀骨之痛。后来服了解药,彻底好了。”
“真的?”童子大惊,“竟然有比师傅医术更高之人?”
靖王撇撇嘴不置声言,转过身继往沐室去。
“那将军怎地不请他来为将军配药?”
靖王后背一僵,未回复,迈步离去。
深情难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