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妍下轿缓步步入玉宇堂,悄然打量在场的每个人。不得不承认,这靖王爷艳福不浅,一众娇妻美妾各各桃李年华、姿色上乘。
掌管着诺大的靖王府的堂堂靖王夫人其实只是一位年纪不过才二十上下的女子。这位靖王夫人的容色更胜孙姨娘一筹。孙姨娘的美是娇媚里透着精干,而这位夫人则是明丽跋扈。
从靖王夫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骄横恣肆、尊贵不凡、高不可樊的气势,关新妍已明显感觉到封建时代贵族阶级养尊处优、穷奢极欲、倚势豪强的优越感,亦可窥见到封建时代地位卑微之人义理无处申张,人权人身得不到保障,命运无法掌控的悲惨境况。
在这靖王府中,靖王夫人有无可置疑的权力,有生杀予夺的能力,她就是靖王府里地位低下的百姓们的天,她的意念就是法律,她主宰着府里大多数的命运。这份认知对于生长在21世纪,生活在人权平等、人身自由、生命财产安全受国家法律保护环境里的关新妍来说,内心是排斥的,感情上是抑愤的,理智上则必须接受事实并在事实基础上想方设法不让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掌控。
关新妍在思绪翻飞中已步入明堂中间,对着上首学着萍姑娘对自己行礼的样子向上首端端方方地恭身行礼。
礼毕即闻上首传来呵斥声:“关氏,你可知罪?”
“不知,请夫人明示。”关新妍音量不大,却字字明晰。
乔茵一愣,本以为会看到对方伏地跪泣求饶,不料对方却不亢不卑,坦然回应。再看到这张脸,乔茵已是嫉火中烧,如今看对方竟无从前懦弱乞怜之态,体内升腾起一把怒火。
“来人,掌嘴!”
关新妍眉头一皱,有些着恼,迎视着靖王夫人凌厉的眸光毫不弱势地说道:“如果夫人一心只想让妾身受刑,何必费事派轿子接妾身过来,直接在芳华苑颁发处置令当即处决不就是了吗?难道夫人让妾身来此是想让在座的姐姐们看看夫人是如何倚势弄权、肆无忌惮吗?”
“放肆!”乔茵一声娇斥,同时心有所思地看向在座所有人的脸色,继而说道:“掌嘴是为了惩罚你以待罪之身竟还敢立在厅中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话。”
“杀威棒只可用在犯人身上,从未听过未审案先用刑的。如果夫人不懂律法,不如将妾身交付公衙。”
敢公然挑衅靖王夫人的权威,在座皆惊,包括原本一直心如止水的四姨娘李氏亦抬头看了一眼关新妍。
乔茵更是气愤难平,忽然一掌拍身旁案几,恨恨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罪,我现在就把罪证呈现在你面前,让你心服口服。这巴掌且先欠下,待稍后判定了你的罪后连同这不敬罪数罪并罚。”说完看向孙氏道:“孙氏,告诉所有人,她犯了什么罪。”
孙姨娘起身袅袅走向厅中,向上施完礼后,转身对众人说道:“姐妹们,大家可能还不知,夫人生辰那日晚间,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夫人的院中遭了窃!”
众人面面相觑。
孙姨娘继续说道:“那日晚上,夫人院中的膳房走来一位装扮成花溪娘子容貌的人骗田婆子开了膳房,然后拿食盒装了八样菜,最后大摇大摆地走出膳房。”
二房、三房皆是一脸惊奇。
“虽然这窃贼只是偷了些吃食,但众位想想,她竟然敢在夫人院中行作奸犯科之事,竟然能乔装打扮成他人模样而不叫旁人看出破绽,这等胆大妄为,这等瞒天过海的作案技巧,着实令人震惊。她这次得了手,捡着便宜,定然还会有下次。可谁知她下次会会扮作谁,作出怎样为非作歹的事呢。这危害不可谓不大。”
众人点点头。
“为了铲除这个隐患,妾身揽下了这桩事,誓要查出此人。为了不让王府中人陷入恐慌,亦为了让此贼人放松警惕,妾身没有将事情曝露出来,只抓紧时间秘密地暗中访查此事。总算黄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叫妾身抓住了这只狐狸的尾巴。这才敢将事情向夫人和盘托出。”孙姨娘说完面向上首道:“妾身没有第一时间通报夫人,有违王府规制,还请夫人治妾身的罪!”
乔茵道:“彼时,你没有及时上报是一番好意,怕增加我头疼病,况且你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为王府排忧解难。你一心为主子,为王府着想,我不但不会责罚你,待王爷回来,我还会上报王爷,让王爷重重嘉奖你。”
“谢夫人!”
乔茵大声道:“孙氏,你现在告诉关氏,你是如何查出她就是那个贼人,让她当众服罪。”
孙姨娘随后将她案发后所有的布署及发现一一陈述,还请了香芹、田婆子、花溪媳妇、莺莺一一上来对话。尽管莺莺摇头不语但改变不了大体局势走向。在孙姨娘有技艺的话语导引下,关于那个窃贼的形象在众人脑海里愈发明晰,与关新妍的形象逐渐重合。
完成这一番论述,孙姨娘走到关新妍面前略得意地说:“虽然因为你院中积尘太多那晚正好风又大而未能在你院中地面上发现泼洒的油污,但花溪娘子在你房内火盘里发现未烧尽的食盒木块,还在院子角落里找到你弃洒的盘子碎片。你为了堵住花溪娘子的口,拿犀角纹苍松歙砚和唐代的奚鼐墨来贿赂花溪娘子,而后又以花溪娘子受贿来威胁她,逼迫她答应改善你们芳华苑的伙食。可是,你没想到吧,花溪娘子假意与你勾结只是为了获取你犯罪的证据。”
孙姨娘随即朝花溪娘子梭一眼,花溪娘子立即将袖子里藏着的烧得只剩下3厘米长的木块、白色盘子碎片以及歙砚、墨都拿出来呈给堂中所有人看。
孙姨娘以一副胜利的姿态对关新妍道:“面对这些实证,你还有什么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