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乔纳森，在干嘛呢？”
“圣诞快乐，芭芭拉。”乔纳森听着电话里的问候，嘴角微弯，胸膛中的郁闷稍解，“圣诞节当然在家过。”
“乔伊斯太太和威尔也在？”
乔纳森闻言回头看了空荡冷清的客厅，圣诞树的彩灯照出他脸上一丝郁闷，“没了，他们去城里面找朗尼团聚了。”
“怎么没带上你？”
乔纳森沉默着，回忆起这段时间和芭芭拉的相处，对方毫无疑问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友，他忍不住吐露心声，“是我自己不愿意去。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他和乔伊斯离婚前经常打我，如非必要我不想见这个混蛋。”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电话里芭芭拉犹豫了一下，“但圣诞节一个人过太孤单，如果你不嫌弃来我家一起吃顿晚餐吧，我妈妈正在烤火鸡和布丁。”
乔纳森闻言心头一动，却摇头，“我吃过了。”
“没吃火鸡怎么算完整的圣诞节？”
“可这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我一个外人会不会影响伱们？”
“没关系的，我们共患难对付了那群可怕的未来杀手，已经是最铁杆的盟友。我给爸妈讲过你对我的帮助，他们很感激你。”芭芭拉极力邀请，“来吧，要不你把相机带上，帮我们拍张全家福。”
“那好吧，稍等。”乔纳森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车被乔伊斯开走了，我只能骑自行车去，得花点时间。”
“外面下着雪怎么骑车，要不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我戴个帽子就行。”
“那注意安全。”
“嗯。”
乔纳森冲到卧室的穿衣镜前，梳了梳凌乱的齐刘海，带上编织帽和围巾，露出一个僵硬而腼腆的笑容。
相机、红酒通通带上，推车出了院子，沿着雪色灌木夹裹中的小道拐了三分之一公里蹬上一条马路。
车灯照出异常空旷的道路和两侧漆黑的森林，今晚明明是圣诞节之夜，但乔纳森家处偏僻的北边郊外，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一辆过路的汽车，连月亮也请了假，除了车灯没有一丝其他的光芒。
黑暗彷佛在极远处编织出一张深渊大嘴，吞吃着夜空中飘落的黑色雪花，和这个匆匆的过客。
寒冷的气息有如钢针扑打在脸颊上，乔纳森冷得直打哆嗦，口鼻里呼出的气息变成了长长的白色一条，但一想到好友的邀请他心头就暖烘烘的，蹬车的双脚也越发有劲儿。
乔纳森眼前浮现出芭芭拉胖乎乎的脸，又迅速和另一张精致的脸重合。
要是芭芭拉和南茜互换一下角色，南茜对自己这么上心就好了。
当然，这只能是无法企及的梦。
上次史蒂夫家举办派对，乔纳森已经发现南茜和那个富二代拉手了，他们俩越走越近。
乔纳森脸上的欢欣黯淡，失神地垂下头，车灯突兀地熄灭，他一抬头，瞳孔缩成一条缝。
前方空无一物的马路中央多出了一道瘦高的人影，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但他四肢纤细修长得不成比例，再加上一个椭圆的脑袋，浑身散发着一种林间稻草人的怪诞和恐怖感。
“什么人？！”
乔纳森转动车把手猛打方向，人影甩动一条细长的胳膊啪一下击中了自行车，就像迅猛有力的鞭子抽得自行车失去了控制，载着乔纳森冲进了马路边的树林里。
噗通！
乔纳森狠狠栽倒在雪地里，但被徽章改造过的身体没那么容易受伤，他慌忙起身，目光一扫，整个车篮都被巨大的力量扭曲成一团。
而不远处传来一阵湍急的、重物碾压积雪发出的噗噗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马路上冲来一道人影，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带着呼呼的破空声。
圣诞节之夜。
黑暗的森林中。
乔纳森一把提起了自行车挡在胸前，就像高举盾牌的战士，颤抖、恐惧，又激动地迎向攻击者。
……
“乔纳森，你猜朗尼为什么破天荒邀请我们过圣诞节？他中了两千刀的彩票，所以良心发现了一回。”风尘仆仆的乔伊斯推开家门，把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丢到了地上，嘴角一扬，“快过来拿圣诞礼物！”
穿得像个小雪人似的威尔从妈妈身后冲出，献宝地冲进了哥哥的卧室，“朗尼买了你最喜欢的大卫·鲍伊的磁带，一起听听！咦，没人！”
“大清早去哪儿呢？”乔伊斯走进客厅看了一眼，餐桌上堆着吃剩一半的炖肉、意大利香肠皮萨，她不由双手叉腰叹了口气，“餐盘不洗，还浪费粮食，这是提前进入叛逆期？”
乔伊斯疲倦地打开电视机，戴上围裙和塑胶手套，端着一堆餐具进入厨房，准备洗刷一遍顺便来一个大清扫。
而电视机里播报着一则早间新闻——
“我们接到了报道，昨晚全县多处发生了电涌现象，霍金斯北边的数百户人家受到了影响，一整夜陷入黑暗之中，断电原因仍不明确，我们联系了罗恩县水电部，发言人称，只需要再等几小时，供电将恢复正常。”
叮铃铃…叮铃铃…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乔伊斯放下抹布走过去接起，
“乔伊斯太太吗？”
“是我。”
“我是芭芭拉，乔纳森的同学。”电话里传来一个挣扎的女声，她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打下这通电话，“是这样的，昨晚我邀请乔纳森到家里一起过圣诞节，他答应了，但是他没来。”
乔伊斯笑了，居然有女生邀请儿子一起过节，这孤僻的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
电话里吸气声很明显，“你能让乔纳森接电话吗。”
“那孩子不在家。”
“啊？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不清楚，但乔纳森通常不会爽约，他如果答应了某件事，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
“妈妈，我检查过了…”这时，威尔拿着磁带走到了电话机边，扬起白净清秀如女孩儿的小脸，露出了一丝紧张，“乔纳森带着照相机，骑走了自行车，还拿了一瓶红酒，他只可能是去拜访朋友。”
“等等！”芭芭拉听到了话语气瞬间变得紧张，“你们的意思是他昨晚出去了？”
乔伊斯回忆了一下餐盘里的食物，一点不像是早餐。
“对，早间新闻里说昨晚我们北部停过电，乔纳森或许因此才出去了？”乔伊斯这么自我安慰着，太阳穴却跳个不停，摘下围裙就丢到了沙发上，“算了，我开车到他打工的地方问问他的同事。”
“好，我也问问同学，”芭芭拉补充，
“有任何消息联系。”
“好的。”
乔伊斯挂掉电话，憔悴的脸毫无血色。
威尔拉住她的手，“怎么了，乔纳森去哪儿了？”
“没事，他应该在朋友家过夜。”乔伊斯勉强一笑，乔纳森遭到袭击的事情刚告一段落，不至于这么快又遇到新的危险，上帝不会总折磨他一个，“威尔，你乖乖待在家好吗，我去去就回。”
“嗯！”
威尔目送着妈妈关上门，立马走过去拨通了电话，
“达斯汀，在干嘛？”
“在家睡觉啊，我需要一次长休息才能恢复完法术位，下午才能拿出全部实力对付狄摩高根！”
“别忙着恢复法术位，我有紧急情况，”威尔攥紧话筒手指泛白，“乔纳森不见了！”
“什么意思？你确定是失踪，而不是出去约会女友？”
“有个女生约了他，但他没去赴约，这不是我认识的乔纳森。”
“根据我的经验，闷骚的男人连女人都敢放鸽子，那问题严重性不可想象，这么办，我们九点钟在学校外边集合，有个人或许能上忙。”
……
另一边，芭芭拉挂掉乔伊斯的电话，立刻给南茜打了过去，“亲爱的，干嘛？”
“在复习了，我的化学课已经落下了一大截，必须借假期补起来。”
“够了吧，你的绩点已经达到了3.9999，在整个年级遥遥领先…偶尔也该让自己放松放松。”
“说起放松，史蒂夫邀请我今天下午坐车去兜风，”南茜说，“能陪我一起去吗？”
“你已经决定和他交往？”
“还没呢，但我感觉他人不错，长得可爱、幽默…只是他想要的速度快得像火箭，而我不是那种会被火箭带上天的女孩儿。”
“还没被情爱冲昏头脑就好，别让他得逞，”芭芭拉松了口气，语气一转，“但兜风得留到下一次。”
“什么意思？”
“乔纳森失踪了，直觉告诉我他有危险，我们必须马上联系迪安，对了，你把史蒂夫、戈兰、哈拉叫上！”
……
凯瑟琳家。
“好的，我马上就到。”迪安放下了牛奶，碰了碰身边女人的嘴角，“出了点意外状况，我必须出去一趟。”
“我陪你一起？”凯瑟琳神色一紧，贴身毛衣下轮廓起伏得非常养眼，自从昨天得到莱娜和帕奎认可后，她就越发粘人。
“不用，你继续休息，有事我再联系你。”
迪安匆匆告别了凯瑟琳，开车赶往了霍金斯中学旁边的空地。
八点半，他到地方的时候，芭芭拉已经带着史蒂夫和南茜等在那里。
“哈拉和戈兰他们去外地陪亲戚过圣诞节了，暂时回不来。”史蒂夫颇为失望地解释，“所以只有我们三个人。”
“人够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迪安把目光转向芭芭拉，这位胖女孩儿担心到像根紧绷的木墩子，黑眼圈明显，昨晚显然没睡好，“好好的圣诞节，乔纳森为什么会失踪呢？”
芭芭拉把乔纳森离家的经过，以及失踪时的状态讲述了一遍，“迪安，我没有任何怀疑你的意思，但上次徽章的事情真的圆满解决了吗？会不会又有其他杀手袭击了乔纳森，在他骑车赶往我家的路上？”
“下雪天怎么能让他骑自行车？”史蒂夫抱怨了一句，“你这态度一点不像是请人吃饭。”
“我的错，”芭芭拉，内疚地眼眶发红，“我应该坚持去接他。”
“事已至此，后悔没意义。”
迪安精神沉入胸前衣兜里的浅滩，后者十六只眼睛纷纷露出无辜的表情，四瓣嘴开合之间竭力为自己辩解，“但我可以百分百跟你们保证，乔纳森身上的事情跟徽章无关，或许是遭遇了其他危险。”
三个人相视一望，松了口气，史蒂夫又甩了甩飞机头，嘀咕，
“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霍金斯安静了才不到半个月，又发生意外，而且再次降临到我们头上，我们是被女巫诅咒了吗？”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救回乔纳森！”
三人的讨论中，迪安眼前闪过一片提示——你触发事件：失踪的乔纳森·拜耶斯。
圣诞节之夜，乔纳森离家之后，彻夜未归。
亲人朋友担心不已，现在想办法找到乔纳森，并且查清楚他失踪的真正原因。
事件难度：未知
进度：（10/100）
期限：两天
奖励：至少八十点经验
…
迪安拍了拍三人的肩膀，
“行动起来！史蒂夫，开车带我逛逛乔纳森家到芭芭拉家的必经之路，我们沿途找找。”
“OK，那段路离我家不远。”
上了红色敞篷车后排，迪安就从怀里掏出曾经和乔纳森的合照，端详着他的脸上每一个细节，回忆着他的母亲乔伊斯、弟弟威尔、混帐的父亲朗尼各种相关信息，放松身心，发动了上帝视角里的“搜索”。
一瞬间。
迪安眼前一暗，精神陷入了死寂的脑海黑域。
黑暗就像是油彩般在空间周围流转不息，隐隐折射出变幻的轮廓、石油般的光泽，一缕白烟在黑暗中醒目地逶迤向前。
迪安箭步追了上去…很快，远处一个白色的场景明亮了起来。
乔纳森坐在地上，胸前的照相机丢失了镜头、身上的羽绒服爬满破洞，他紧张又恐惧地双手搂住胸膛，环目四顾，似乎正在躲藏警戒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他所处的环境蒙着一层粘稠的雾气，空荡荡的，又很冷，让人看不清，彷佛深藏着某种刻骨的恶毒。
刷——
迪安脱离了脑海黑域，脸色一凛，虽然看到了乔纳森的状态，但却感受不到具体方位，只是觉得又近又远。
“活着就好…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乔纳森？他不得不躲起来？”
……
“你们昨晚注意到了吗？”开车的史蒂夫提了一句，“霍金斯北边好多户人家都断了电，连我家的别墅都断电了好一会儿。”
两个女生相视一望，摇头，
“我在枫树街有感觉，”迪安说，“灯泡忽明忽灭、电流极不稳定，像是受到了某种磁场的干扰！”
“诸位，到地方了，就是这儿。”史蒂夫把汽车行驶到两片森林中偏僻荒凉的狭路，
迪安下了车，环目一扫，“这种地方最容易发生意外，我去右边，你们三个去左边找，别走太远，有任何危险大叫。”
“放心，这次我带了枪防身！”
史蒂夫从汽车储物柜里取出一把左轮别在腰上，带上南茜和芭芭拉走向森林左边，而迪安钻进右边及膝深的雪地。
因为昨晚下了大雪，许多痕迹都被销毁和掩埋，他便召唤影飞到松树顶部，以一百八十米每秒的速度巡逻自己身周两公里范围的所有事物，然后把怀里的浅滩取出来，往半空一抛，
“把森林里的小动物都召唤过来，让它们帮忙找找乔纳森的线索。”
“遵命，主人…”
浅滩深呼吸，发出一连串奇特的叫唤——
“嘎嘎！”
“嘶嘶…”
“吱吱…”
噗嗤噗嗤…灌木和树枝摇颤、积雪落地，冬眠般死气沉沉的森林忽然焕发出迷人的生机，松鼠、乌鸦、甚至冬眠的蛇，从天上地下靠拢了过来。
黄的、黑的、花花绿绿的，整整上百只小生灵，为洁白的雪地和树干铺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地毯。
浅滩接过迪安手中乔纳森的相片、一一掠过每一只小动物眼前，用各种飞禽走兽的语言简洁描述着他昨晚骑的自行车，就像教官一样发号施令。
不到半分钟，上百只摇头晃脑小家伙潮水般分散开去。
……
迪安朝着浅滩点头，“如果它们能找到乔纳森的线索，你就立下大功，今晚我允许你出去汲取情绪。”
浅滩闪电般扑到迪安的脚背上，“仁慈的主人，请允许我向你献上最高敬意！”
……
尽管迪安已经预料到会找到线索，但没想到那么快，仅仅五分钟后，一只松鼠吱吱回来带着他往北走了三里地，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一堆厚厚的雪堆里发现了一辆破烂的自行车。
它遭到了大量剧烈的外力冲击，上管下管拧成一团，轮胎漏气干瘪、车篮压成一坨、坐垫被拔了下来…几乎被拆散架。
确认是乔纳森的自行车后，迪安从空间里取出数十磅的牛肉、鸡蛋、坚果丢到旁边，犒赏这群翘首以盼的小动物，随即伸手摩挲了一下车架上的爪痕，四指，很锋利，区别于他了解的熊爪、猫爪、狼爪等等。
他感觉是某种怪物。
“某种利爪的怪物袭击了乔纳森？乔纳森用载具自卫…”
事件进度跳到了百分之十。
迪安上帝视角扫视附近两百米范围，雪下得太深，掩盖了地面上可能存在的一切打斗痕迹和脚印，但是四周松树干上因为撞击而脱落的树皮、爪痕、被树枝刮掉的衣裳碎屑不少。
迪安追踪这些痕迹很快又发现了葡萄酒瓶破碎之后，冻结的一坨坨暗红色冰块，他顺着冰块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央。
放眼望去。
白茫茫的一片、除了灌木和松树，天上、甚至两百米的地底都没有丝任何索，那头怪物和乔纳森好似在这里凭空消失了一般。
迪安忽然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指针受到了一股神秘磁场的作用，开始不受控制地顺时针、逆时针胡乱转动。
他盯着表盘在树林里一直转圈，直到找到指针转得最为疯狂的一棵松树前，停下又检查了一遍，仍然没有线索。
他蹲在树下思忖起来，脑海中闪过几个疑点:
1.脑海黑域里，乔纳森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行动自如，他却没有返回警局报警或者来找自己求助，显然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
2.脑海黑域搜不到乔纳森的确切位置，只感觉他又近又远，所以这个地方位置很特殊。
3.乔纳森和袭击他的所有怪物的痕迹都消失在面前的雪地里，无影无踪，而这里还带有神秘的力量干扰手表的指针。
重重疑点交织。
迪安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乔纳森就消失在眼前，或者这空荡荡的表象之下！
他发动了“技艺”，雪地半空中霎时浮现出一大片密集的空间节点。
百分之九十九都保持着平稳和亮度恒定的状态，但就在迪安跟前，距离最近的一棵松树根部，一枚极其不稳定的节点闪烁着黄金一样的色泽。
迪安蹲下身，双手按住节点轻轻一拉，这节点比他预料的更脆弱，也更容易开启，所以没有消耗到通常的六分之一能量，仅仅消耗了十分之一。
节点迅速朝两面分开，露出一个树洞，洞口不大不小，人类爬在地上差不多正好能通过。
洞里面却不是世界与世界之间通常存在的黑色虚空，而是一条布满黏糊糊的白色毛线似的蛛网、滴落着恶心的粘液，散发着腐败的血肉气息，向外逸散着灰色颗粒的隧道。
通往某个未知的世界。
树洞隧道现形，迪安腕部的手表指针彻底停止不动。
“这地方居然连接着一个异世界，难怪我找不到乔纳森的具体方位。”迪安兴奋地看着树洞，又看向徽章，“浅滩，这就是你昨天提到过的从世界？”
“跟灵薄狱一样属于主世界，打开节点直接建立隧道，无需经过虚空便跨越两界的从世界？”
“霍金斯镇的从世界？”
“是的，主人。”浅滩双眸中熠熠生辉，“你要找的那个小子和追杀他的怪物应该就躲在里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