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束灯光洒落到废墟般的实验室里。
从左往右照出装满盐水的金属球、仪器拆除后绞成团的电线、皲裂的地板、白墙上一条翻滚蜈蚣般的黑褐色裂痕。
白手套贴着裂痕滑动。
马丁·布伦纳伸手由上至下摩挲、感受。
冰冷、粗粝、有明显的颗粒感、沾满某种黏液。
摸起来不似坚硬的岩壁，而是冷冻了半小时肉类或者菌类，带着鲜活和弹性。
这道由11念力爆发而创造的裂缝是活的。
马丁脑海中闪过这个惊悚的想法，又看向手表和指南针。
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它们全部失控地、无规律地疯转。
裂缝周围存在一股奇怪而强大的磁场！
马丁防疫面罩后的双满怀眼惊叹，凑过头，近一步地窥视裂痕内部。
只见一片阴暗、蜿蜒、生满树皮一样粗糙纹路的通道，指向另一个肉眼无法看清，黑暗而混沌的虚空。他想伸手到裂缝里进去检查一番，探索对面的世界。
但对未知的恐惧又让他压下好奇心，收回了手。
马丁转身吩咐，
“清理一遍，封锁周围的区域，每天检测并记录裂缝的数据。”
一群白色防疫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迅速拉开防疫布、向着四周空气里喷洒雾剂…
……
马丁在隔离室里消了毒，脱下防疫服换回西装，用发蜡将凌乱的白发向后梳成一个整齐精神的造型，然后进入明亮的走廊、不时向沿途的白大褂点头致意。
心情愉快。
上了几层楼，来到走廊尽头一扇木门外。
咔嚓—
门开。
铺着碎花毯子床铺上，瘦弱娇小的女孩儿蜷缩身体蹲在墙角。
双手抱住膝盖，小脸埋进大腿里。
马丁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
“你昨天取得了一个突破，作为奖励…你可以提出一个小小的愿望。”
愿望？
这个词语满载着美好，抹去了11脸上的惊恐和害怕，她的大眼睛涌起一股希望，
“我、我能出去吗？我想看看外边的世界。”
马丁嘴角的微笑一凝，
“换个愿望，我让家里的朋友们陪你玩捉迷藏，没有孩子不爱这游戏，只要玩过你保准着迷。”
“我不想捉迷藏…我想到外边去。”11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变化，小手捧在胸前，仰着尖瘦的下巴憧憬道，“我从书上看到过，外面有太阳月亮、花花草草、和我一样的小孩儿、小猫小狗…”
“小淘气，书上都是骗人的。”马丁摇头，伸手点了点11的鼻尖，“外面的世界不像家里一样美好，有我给你吃穿和美味的糖果，来、张嘴。”
马丁剥开糖果亲手喂给了11，摸着她的圆寸头续道，
“外面没有家里面这么多好朋友陪你玩耍、教你读书识字，外面到处都是坏人。”
“坏人？”
“比你昨晚感知到的‘它’更可怕、数量多到数不清…它们会用锋利的牙齿和指甲拆掉你的四肢，”马丁重重捏了捏她纤细的胳膊，“一口一口地吃掉你。”
放在以前，小女孩儿听他这么一说就会害怕得放弃。
但今天，她咬牙倔强地抬头直视马丁的眼睛，态度异常坚决，
“爸爸，我九岁了，从来没出过门，一次也没有，求你让我出去一次，半小时，一刻钟也好。也许我就能找回丢失的记忆，想起妈妈和其他人。”
白皙的小脸上稚气未脱，但眼神带着一股韧劲儿。
“你答应我这一次，以后无论多坏的实验我都配合。”
“抱歉11，我并非故意关着你，我是在保护你，”马丁摸着她的小脸说，“好好想想昨晚的经历，一个小小的‘它’都把你吓得不轻，外面坏东西更多，对你而言太危险。”
“去年我八岁的时候你这么告诉我…”11委屈巴巴地瘪起了嘴，至于更早的八岁以前的记忆，早就全部丢失了，“你说话不算数。”
“我没日没夜地关心你，照顾你，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马丁推开了怀里的女孩儿，双手使劲按住她的肩膀，做出一副失望又心痛的表情，“你就用这么刻薄的话来伤我的心？”
“不，是你在折磨我！”
“别任性，我是在训练你。”
“撒谎者!”11挣脱他的双手，小跑到墙角，后背紧紧抵着墙壁，警惕地盯着男人。
她想起来了，自己哭过无数次了，但每一次哭泣换来的只是日后变本加厉的惩罚，她要换一种抗争的方式。
回忆着昨晚的恐惧。
露出一口刚长好的乳牙，像只炸毛的幼猫一样发出嘶嘶声，眼神畏惧又凶狠，“你就想把我一直关在笼子里，让我替你找人、偷听找怪物，呜呜…还强迫我杀死小兔子，你故意不放我出去！”
“闭嘴，否则有人要进小黑屋。”
“撒谎者!”
轰隆！
一阵巨大的响动下压下了11的咆哮，天花板上的电灯不稳定地闪烁了两下，脚下的地板同时颤动起来，大门外传来叮铃铃的刺耳警铃声。
马丁脸上闪过一丝惊悸，
“住手，11，别使用能力！”
“不是我，我没动手！”11脸上的叛逆转为疑惑，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待着别动，我去看看情况，马上就回来。”马丁脸沉似水地迅速推门离开进入走廊，警示的红灯炫个不停，晃得人太阳穴一阵刺痛。
马丁顺着楼梯疾步往下，只见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愣在原地倾听警铃，反应快的被警报声吓得慌了神，呼喊着上帝往走廊两侧其他房间里奔走
两侧的楼梯间，一群黑色防弹背心的保安举着枪，紧绷着脸涌向一楼。
整栋实验大楼里变得乱糟糟一片。
马丁意识到情况不对。
“大卫、菲力克斯，别乱跑，去广播室通知大家在楼上的安全屋集合。”马丁恶狠狠抓住身边同事的领口，又推开，“辛克莱，把11也带上去。”
“好的，布伦纳博士，我们这就去！”
很快，走廊和各个房间的广播开始播放紧急提醒。
马丁则冲进了监控室。
胖得像猪的安全主管正对着屏幕里的画面猛擦脸上细汗，
“什么情况？”
“疯了，都疯了，有人对实验室发起了进攻，直接炸开了咱们的大门…杀了索德他们。”胖子在控制台上一阵操纵，飞快地调出几副画面。
实验室最外侧的保安亭里满布木屑和弹孔，几名被射成筛子的守卫倒在里面失去呼吸。
保安亭后坚固的大铁门更是被炸药炸开了花。
弥漫的白烟中。
一排汽车碾压着翻倒的铁门冲进园区，迅速逼近实验室大楼。
再往后。
“神呐！”
盯着监控的马丁眼神凝重，
越野车的远光灯把实验室大门照亮。
一群带着钢盔、护目镜，呼吸面罩的大汉跳下汽车，端着武器、踱着小碎步急速扑向大厅入口，与实验室安保队伍迎面碰撞。
乒乒乓乓！
激烈的枪战瞬间爆发，
狂风暴雨的枪声中，实验室的外墙和作为掩体的汽车上随之爆出一团团火星，车玻璃砰砰炸裂，碎片在车前灯照射下，水晶般飞舞到半空。
交战的双发还在不停朝着对方投掷手雷、烟雾弹、闪光弹，划出一条条抛物线。
震天的轰鸣中，粉尘、碎石块儿、四分五裂的血肉残肢漫天洒落。
但进攻者显然更具火力优势，迅速把保安们死死压在大门后的建筑里。
局势僵持了不到半分钟。
两名进攻者换上了大号左轮般的榴弹发射器，瞄准大门入口后的地砖。
连扣动扳机。
轰隆！
轰隆！
榴弹爆炸、赤红烈焰喷涌、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地狱般的热浪和锋利的破片卷向躲在大厅墙体之后的保安。
保安们霎时间七孔渗出鲜血、皮肤焦黑一片，身体破开可怖的大洞。
惨叫、哀嚎、血肉和残肢横飞，十几条鲜活的生命眨眼间湮灭。
当烟雾消散。
尤里表情冷酷地一挥手，带着队伍迅速无声地冲入寂静的大厅，越过一具具焦黑的肉糜。
当他们发现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之后，沿着大厅左右的楼道飞快往上爬。
……
“谢特！哪里来的这么多恐怖分子？预警卫星出故障了吗，为什么没有提前发出警告？”
监控室里的马丁锤击桌面怒吼，
“我也不清楚，一部分设备突然就失灵了。但博士，你都看到了，实验室挡不住，现在怎么办？”胖子擦着脸上雨水般冒出的汗水问，
“电梯停了吗？”
“早停了。”
“求援电话打出去了吗？”
“镇警局、隔壁的警局、空军基地都联系了，但至少半小时才能赶到。”
马丁沉吟，“地下室的安全屋是来不及了，快去高层的安全屋，那地方做过特殊加固，能让你活下去。”
胖子立马双脚点地，坐着滑轮椅滑向大门口。
马丁额头带汗地继续盯着屏幕，一名藏身在楼梯口的保安小心翼翼地转身朝着楼梯下扣了一枪，随后浑身一震，额头、和脖子上血肉模糊。
他向后倒地死去，三名提枪的暴徒表情凶狠地越过他的尸体。
大楼无数角落上演着相同的一幕，实验室的防备力量过了太久的安稳日子，所有布置又都在针对超能力者，面对大量精锐的士兵和现代化武器入侵，几乎一触即溃。
情况糟糕至极，毫无翻盘希望。
马丁的脸色迅速变得比头发更白，眼神中透露着强烈的不甘和愤恨，刚到手的成果还没巩固下来就要没了。
但他一想到那张稚嫩的脸和奇迹般的力量，强行压下激荡的情绪，只要11还在，未来有无限可能！
对，11！
他看向11房间的监控，眼神诧异，
“不是让辛克莱去接走11？怎么是拉吉夫？”
监控屏幕里。
一个金发鹰钩鼻的白大褂举起一支注射器扎进了11的后脖子，11瞬间软倒在他怀里，被他抱着跑向左侧向下的楼梯，远离安全屋的方向。
“法科！吃里扒外的叛徒！”
马丁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枪冲出了房间。
……
一轮皎洁的月光挂在漆黑的天空下。
月光笼罩下的霍金斯实验大楼外层不见一丝光亮，像是一头贪婪地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辆血迹斑斑的SUV却越过一众汽车主动送进它嘴里。
迪安跳下了车，顶着张白人脸，大而高的鼻子，防弹衣和头盔，端着一把AK，不注意看活脱脱一个入侵的暴徒。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迟。”
他冲进了一楼楼道，越过满地断肢残骸。
念力涌动间。
身体腾空而起，贴着楼道墙壁垂直地飞向高层。
同时上帝视角雷达一样扫描大楼内部。
一半的保安都变成尸体躺在血泊中，另一半躲在各处的房间里与苏连人玩着“捉迷藏”的刺激游戏。
但阵亡的敌人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
“实力相差悬殊，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这让我怎么浑水摸鱼？”
另一部分苏连人在挨着各个房间翻箱倒柜地收集重要的数据和资料，抓捕研究人员。
最后一支小队则进入了放着球形水槽的实验室，取出绿色袋装的C4塑料炸药，贴上了墙壁上那道巨大的裂缝。
“这是在干嘛，炸毁这道裂缝？”
迪安有些搞不懂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
往上。
第九楼马丁·布伦纳紧张地举起一把手枪，守在左侧的楼梯出口。
同样也是这一层，一扇光滑得像是镜子的钢门后，躲着五十多名研究员，表情忐忑不安，像是兽栏里待宰的羔羊。
这是他们的安全屋，大门分三层、实心钢建造，而且四面八方墙体内部都有实心的钢板，共同构筑了一个几乎坚不可摧的钢铁仓库。
第十二层，一个白大褂正抱着昏迷的小女孩儿往楼下跑。
“马丁和11都在，省了我不少功夫。”
这时迪安飞至四楼楼道，神色一动，落地埋头往上跑。
三名苏连人正顺着前方的楼梯上爬，听到脚步声转身看了一眼。
迪安充满欺骗性的相同装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垂下了枪口，但其中一人意识到似乎从来没见过这张脸，又拧紧眉头多看了一眼。
“再见了，同志。”
迪安心头暗叹。
一阵狂风涌过楼道。
往昔之影和念力卷向三人手中的枪械、扭转枪口指向了他们身边的队友。
下一秒，三人身不由己地朝着队友扣动了扳机，然后四肢触电般舞动起来…阴暗的楼道中几点火光闪烁。
枪声、闷哼、噗噗的子弹入肉、最后满布弹孔的身体贴着墙滑落，在楼梯扶手上拉出大片油漆般血迹。
“你击杀了贾维斯…熟练度+5×3，射击lv3(215/400)
迪安轻盈地跨过尸体，继续向上飞。
接下来，他进入监控室破坏了监控设备以免留下破绽，又陆续遭遇了十来名全副武装的苏连人，这些人都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掌握着相当高水准的射击和格斗技术。
要是放在开阔地带，要是他们意识到队伍里混进了一个敌人，解决他们就得花费不少功夫。
但在这狭窄昏暗的楼道里，在迪安极具迷惑性的装扮之下，他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影”和念力偷袭、重创，然后任由迪安挨个爆头收割掉性命。
事实再度验证，血肉之躯，面对防不胜防的超能力，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你杀死了…熟练度+75，射击lv3(290/400）…”
迪安沉溺于杀戮欲和坐火箭一样提升技能的快感中，又在浓郁血腥味儿刺激下，脸色病态发红，脑海里隐隐回荡起一些奇怪的声音。
“米甸是怪物的乐园！”
“巴弗灭为你打下烙印！”
“北边，阿萨巴斯卡！”
“法科！给我闭嘴！”
哒哒哒！
“你杀死了奥斯特洛夫斯基，超自然猎人发动，你汲取到0.5力量，力量14.2→14.7。”
一名肌肉虬结的士兵双眼和额头铺开一片弹孔，仰着满是不甘的脸，坐倒在楼梯上，失去声息。
嘶——
迪安松开扳机，低下滚烫的枪口，感受着皮肤底下肌肉充实的鼓胀感，目光惊疑不定，
“怎么还有一名超能力者，但这么弱的吗？”
他都没见识到对方施展能力，这家伙就被爆头了？
但现在不是考虑太多的时候，迪安鼻子里喷涌着灼热的气息，继续往高楼层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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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