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号房封锁已经解除,昨天的鲜血被清理干净、小屋重新恢复了宁静,但那扇进入房子的大门被子弹射得破破烂烂再也无法合拢。
两人进了屋,先将上下楼的所有窗帘拉开、打开窗户通风,让温暖的阳光照亮所有房间和区域。
迪安双手插腰,目光转动,
“这次我们一起搜,你去二楼。对了,这栋房子有地下室吗?”
“我印象中没有。”阿尔文坚定地摇头,
分好工,迪安留在一楼搜索。
这里是再标准不过的客厅+厨房结构。
迪安让“上帝视角”保持在开启的状态,每移动一段距离,就观察附近五米范围所有事物。
前后左右、头顶的天花板,脚下的木地板,以及可能存在的地下室、暗格:
大厅右边,内侧依次摆放着黑色的沙发、茶几,电视机,外侧耸立着一张用餐的方桌,两条椅子。
餐桌然旁贴墙立着一个摆满杯子、盘子的大柜子,柜子里的木制刀叉奇怪地被掰成了两截。
左侧厨房小巧玲珑,炉灶、橱柜、冰箱碗柜俱全,但积了厚厚一层灰,挂上了蛛网。
符合之前老人口中五年没人入住的情况。
迪安一边收集信息,一边感悟。
“上帝视角”比用肉眼观察细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就算是停在椅子上的一只苍蝇、地板上的一团线球、都无法逃过洞察。
“不错,上帝视角除了能配合‘影’隔着楼层和阻挡物偷袭暗杀之外,还可以用来寻找案发现场的线索。”
迪安视线转向冰箱。
冷藏室的门被暴力拆掉了,内部空荡荡的可以当成储物柜用,另外,冰箱插着电线却没通电。
天花板的电灯打不开、客厅的电视机屏幕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电器无法正常工作。
整栋房子的电都被停掉了。
“是因为太久没交物业和电费?可房子怎么没被拍卖?不是说美利坚的物业大过上帝吗?”
“这是什么记号?”
迪安走到餐桌边,在一条桌腿上找到一处简陋的符号——一圈一圈的黑色漩涡状纹路。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患有好动症的小孩子用黑色铅笔勾勒出的毫无意义的涂鸦。
迪安又认真搜了搜,然后惊讶地发现茶几、椅子、电视机柜,甚至是木地板上都能找到类似的符号,有的极不起眼、只有指甲盖大小,有的却有手掌大,一圈一圈,画得极为用力,以至于铅笔芯断在了里头…
迪安估算了一遍,一楼居然有上百处类似的符号?
“阿尔文!这栋房子里曾经住过小孩子?”
迪安在楼梯处冲二楼喊,
“孩子?没有!”阿尔文笃定的声音传了下来。“邻居们不是说了,帕农一直独来独往,也没结婚。”
“见了鬼了!总不能是帕农自己画的这些符号?”迪安思忖着又问,“你哥今年多少岁了?”
“和我一样大,四十八岁。”
“他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多久了?哦,对了,忘记你很久没来过,你也不知道吧?”
“我和帕农,一起在这栋房子里长大,后来我搬去了洛杉矶康普顿,他独居多年。”阿尔文从二楼走了下来,表情抑郁。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迪安点头,指着脚下的一个黑色圈子。
“帕农小时候画的,他紧张或者心情不好就会画这玩意儿。”
“还真是他。”
迪安陷入沉思。
孩童淘气、好动,随手在家具上涂鸦几個符号实属正常。
可这一楼里出现上百个符号,那就多到不正常,足以说明画画的人心理出了问题。
再联想到之前拜访邻居收集到的信息。
帕农深居简出,一两周才穿着厚衣服外出购物一次。
小孩子把他当成怪人,闯入家中戏弄、欺负他。
这不像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所以,帕农从小到大,都异于常人?”
迪安心中涌出这个想法,系统随即一震,调查进度由百分之十跳到了百分之十五。
这说明我推断是正确?
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阿尔文开口询问。
总不能直接问别人——你的亲哥哥有毛病吗?
“一楼有发现吗?”阿尔文打断他的思绪。
“没了,去二楼看看。”
……
二楼三个卧室,一个卫生间。
阿尔文带着迪安径直进入了右手的卧室,地方不大,左手贴墙的位置耸立着一排空荡荡的衣柜,但里面没有一件衣服。
迪安猜测,大部分衣服都应该被闯入者零元购了。
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出房间中央一张单人床,被子、毯子也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副脏兮兮的床垫和床架子。
“以前我就住在这个房间。”
阿尔文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床垫上,目光饱含感情地环顾四周,明明空空荡荡一片,但他却看得咧嘴笑。
“出生到十二年级,我每天都躺在这上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家的装修结构丝毫没变,帕农一直让它保持着原样。”
“我好像回到了过去。”
阿尔文感慨万千地摸了摸眼角的湿润。
这时迪安在窗台边一排置物架上拿起一个足球,说是足球,但充其量只有一副黑白相间的坚硬的外壳,内部的气体早就随着岁月流逝殆尽。
阿尔文注意到他的动作,
“小时候,帕农每天都求我陪他到屋外的草坪踢球,通常是他守门,我来射门。”
“你们俩关系很好?”
“当然,我们是孪生兄弟,都出生在1932年5月23日,伱知道吗,他就比我提前出生了半小时…然后就成了骑在我头上的哥哥。”
阿尔文嘴角带笑地回忆,
“我们一起吃住、玩耍,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和他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心灵感应,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一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心里的想法,他同样如此。”
那你怎么没感应到他的下落?
迪安心头一叹,问出了一个残酷的问题。
“既然关系这么好,你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来看望他?”
这个问题一出。
阿尔文就彷佛中了定身术,脸上的笑容凝固、消失,呼吸停滞,然后,双手死死捂住了右上腹。
呼吸急促、鼻梁边的法令纹随着肌肉抖动,脸色惨白得宛如被相机定格的黑白照片。
“谢特!伙计,你又怎么了,别吓我!”
迪安扶着他躺倒床垫上,一通手忙脚乱地照顾、检查。
不到一分钟,阿尔文恢复了正常,汗水湿透了衣服、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的,
“抱歉,我的老毛病每天都要犯上几回。迪安,要不去另一个房间看看?”
迪安放弃了劝说的打算,阿尔文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病,他一个外人何必多嘴?
两人检查了剩下的房间。
卫生间、帕农的卧室,以及两兄弟父亲的卧室,一圈圈黑线符号比一楼还多。
“除了你们两兄弟,你父亲也住在这个房子里?”
“嗯,我读高中那会儿,我们父亲,大卫生病走了,如今已经有二十多年。”
“抱歉…所以你们兄弟相依为命了很长一段时间?”
阿尔文点头,抚摸着书架,脸色复杂、既有感动,也有一丝难明的情绪。
迪安开始总结已经掌握的线索。
阿尔文和帕农这对兄弟父亲早逝,在这栋房子里相依为命。
后来阿尔文去洛杉矶发展,帕农独自就在老屋里。
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兄弟很长时间没有见面,至少十年。
帕农性格怪异,不受小区居民待见,心情糟糕时喜欢在家画出大量诡异图案。极度内向、疑似患有过度的强迫症或者其他心理疾病?
五年前帕农失踪,再没有出现在小区。
“目前就这些。”
迪安心头默记。
“等等,这房子有阁楼?”
迪安抬头,时刻开启的上帝视角在主卧天花板右角后寻觅到了一个狭窄又黑暗的空间。
它藏得非常隐蔽,处于天花板和横梁之间,要不是迪安掌握着特殊的观察能力,找上一个月也发现不了这地方。
但里面没有一丝光线,黑布隆冬得看不清晰。
“等等,我不记得家里有什么阁楼啊?”阿尔文满脸诧异。
“找个梯子,跟我去看看。”
……
一刻钟后,废了大力气的迪安推开了天花板上一块与周围严丝合缝的木板,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阁楼。
狭窄逼仄,只有半个卧室大小。
没有开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不流通,闷热中弥漫着一股淡到极致的霉味儿,到处积满厚厚的灰尘。
没有声音,安静得吓人。
两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黑暗深处,藏着一头张牙舞爪的嗜血恶魔,马上就要扑出来,吞噬掉所有入侵者。
迪安一手拿着柯尔特,一手握着从车里取来的手电筒一照。
松了口气。
阁楼里只有一张黝黑的大床,以及床头一副没有上锁的木质储物箱。
两者的样式都充满了年代感,像是某种古董、老物件。
“迪安,你怎么做到的,我在房子里住了多年都不清楚有个阁楼。”
“我比较擅长找东西。”迪安随口解释。
阿尔文的注意力又被阁楼中央的黑黝黝的床牢牢吸引,长两米、宽一米,直接放在地板上。
他着了魔一般靠近,伸手抚摸床板的边缘,拂去灰尘,入手的感觉很奇特。
水泥似的冰冷、坚硬,刻有一些弯曲的纹路。
他低声呢喃,一脸见鬼的表情,好似看到了什么极端荒谬、不可思议的事。
紧张得脸上冷汗横流。
而迪安敲了敲床,似乎是全实心的。
上帝视角往内部探视,没有光线啥也看不到。
他只能放弃了床铺,照着手电筒走向床头的木箱子,木箱整体呈现出红褐色,高及膝盖。
伸手一摸就是一层积满灰尘、带有温度的绒毛,他好似在触摸一头活生生的动物!
迪安触电般松手,绕着箱子转了一圈,上帝视角从箱子发现了两块奇怪的木板,而箱子背面镶嵌着一枚精致而奇特的花纹——
手掌大小的一只苍白色眼眸,画着一圈苍白色的睫毛,就像苍白色的太阳正辐射出无数道光线。
迪安正要打开。
“迪安,阿尔文,你们人在哪儿了?”
阁楼下突然传来霍尔登的声音,如同一记惊雷,在两人心中炸响。
阿尔文如梦初醒,摇摇晃晃地迅速离开了床板。
而迪安抱起了木箱爬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