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终战(2)

沐熙见此,大抵明白过来了她要做什么,便跟了上去,随她一块出了营帐。

帐外,天仍是灰暗的,东边不过刚刚起了一线淡红。昏色之下,楚兵们已整齐的排在了一起。警示声起,已无需时非晚亲自下令,他们也明白他们应该做些什么,也知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时非晚行至众军前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瞧了他们一眼,便道:“备战!”

“是!”楚兵们齐应。但从眼前一张张极致肃然的脸可以瞧出,他们此时的状态并没有那么好。

时非晚的神情亦格外严肃。兵仔们瞧着,也不敢吭出太多的声音来。只是格外认真的整起了队阵来。只队整至一半时,却是见得远方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众人一怔,纷纷往那方向看去,便一眼瞧见了一个骑马的男子。

寂静瞬间切换进了喧哗模式里。儿郎们严峻的神情忽有变化,清一色的开始变得紧张又期盼起来——

那是什么?那是谁?

那男儿手中举着的乃是“楚北”旗帜!可他又不是他们底下的人。那么,此是……

斥候!

从别处来的斥候!

那么,这就是元帅所说的新报了!

“是元帅说的让我们静等的新报!”有人立马大声惊叫了起来。

“不是军中的斥候,他穿的不是军衣。他穿的是私服。”又有人接道。

此时,他们注意到了那男子的着装,倒是很像时非晚底下的那群土匪。

上一次的战报,乃是张铁海那边传过来的,时间还不算久。

那么,元帅能那么断定会有新报,这新报便一定不会是再从张铁海那边过来的了。

有可能自漠州军中自己传来,但若是漠州军的战报至此,时非晚用不上那“定有”的判断。

故,时非晚说期盼的新报,一定只是指的她自己的人!

因为她有派遣人去盯着那边,所以,只要那边有异动,无论是喜是坏,只要发生了事儿,她的人一定会往这边传消息的——

不过就是时间落在了张铁海那边的人的后头!

虽会晚一些,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人,不可能不向她传达这么大的消息!

而看时非晚的态度,她似乎期盼着她的人传来的消息会与张铁海的战报有异。

且,她似乎还很自信:她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一定会有所不同!

楚兵们能从时非晚的这种自信里猜到:她不仅派出了人,而且那些人的任务大抵就是为了防戒军中异动的。

“元帅。”那人走近时,自马上而落,砰一声跪在了时非晚面前。

时非晚亦有些惊讶的扫过去。似没想到会在这战前一刻如此幸运的收到了新报——当然,若是个恶报,此便是雪上加霜了。

“说。”时非晚低下眼。

“元帅,漠州军中发生马疫,属下……”

“我知,说结果。”

“苏老将军说:漠州军不会拖后腿,漠州军也从来没有托过后腿。”那汉子抬头,道。

此言,似流光如雨如雹般瞬间炸在了儿郎们头顶。没待时非晚回什么,那岳将军立马便惊问道:“此言当真?怎么回事?”

“已寻到了马疫源头,有了药方。”那汉子眉眼里忽然带上了笑,竟是大胆的正眼直视着时非晚,道:“而且……元帅,擎王世子来了。”

“你说什么?”时非晚一愕。

“擎王世子来了。西边守将已由世子爷接替,他还从西边,调来了三万军马。”

嘶……

如果说他前半句让人又惊又喜,那么后半句,简直是在惊喜之上又给儿郎们砸下了一个比天还大的喜果!

“擎王世子来了?”

军中瞬起喧哗,儿郎们纷纷反问起来。似乎希望得到那汉子的再次肯定回复。

那汉子没再回了。可这消息却依旧点燃了全体儿郎们的情绪。丧气之态瞬间被激动与亢奋所取而代之。打这么久的战来,他们一直期盼着西边擎王府所领的军马能够得到脱空的机会被调一支过来。而现在……

现在听到的不正就是这个消息!

擎王世子来了!张铁海被擎王世子所替,还添了三万军马,而且漠州军中马疫难题已破,如此说来——

济州应该也已经开战了!

有岑隐加入,呼延炅又在洛州这边。就算暂时还没有从济州南门而入的机会,但是——

凭着他们,应该已经能够攻下济州城了!

如此说来,只要打完这一战,而且,只要赢了,没准儿,整场战役就彻底终结了!

不!不是没准儿,是肯定!漠州军与岑隐结合,一定能破得了济州!

他们倒也不吃惊岑隐若来了没来支援洛州,而是选了济州西城。此本就是更为合理又理性的选择。一来他们这边人数并不少了。二来时非晚没给张铁海留多少人,这点呼延炅也知。

所以济州西城门的虽然池森,可那边防守人数少!岑隐的确最适合选择这边。

“好!”时非晚似也被这两个消息给点燃了。少见情绪的容颜上竟也添了不少隐忍的激动。

这时,又见得马蹄声响。此次,却是一个哨兵靠近了这儿:“元帅,北戎的军马,用不了两刻钟大抵就会到了!”

这消息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带回了今日之战上。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的神情已不是丧气的,而是相当相当亢奋的。反倒生出了一股迫不及待与呼延炅交上手的冲动来——

因为,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战了!

只要结束,就已全胜!

“啊啊啊!快来吧!磨磨唧唧,让老子早死早超生!”毕天高顿时神经的大喊了起来。

“准备迎战!”闻此消息,时非晚已没有时间再多问及漠州军里的详细消息了,甚至似乎没时间多问上岑隐一句,便又已正过色来,道。

“是!”这一次,儿郎们的齐应声冲天的大!

甚至,他们许还比呼延炅更加急切打这一战!就算输了,打残了呼延炅,又破了济州,接着与漠州军会合再取洛州依旧不是什么难事了!

可以说,他们已没有了那么大的失败压力!

“去吧。”时非晚看了沐熙一眼,朝他点了点头,道。

沐熙瞥看了那来送新报的汉子一眼,心情一时有些繁杂:原来,她早有准备!

果然,她说这个时候还没有收到新报也许是好消息!

因为真正的新报可能是喜,也可能是恶!

而新报不到,那么……她便可以随意操控新报的内容了!

是的!这汉子是时非晚早安排上的!她是有些担忧呼延炅会忽然搞袭击,而且,还是在楚兵们状态不好的情况之下。所以,先安排了这一手。若喜报到,便不需要出现。

若没有喜报却又听到了敌袭的警示声,便向军中传假报!

因为,战前真的太需要士气了!

时非晚不得已用了这一手!

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完全是欺骗。因为,她对漠州军依旧充满着自信。

诚如她教给人说的:漠州军不拖后腿,也从来没有拖过后腿!

自己就算没有派出戒防的人,就算擎王府的人没派人注意过这边,时非晚也不觉得,漠州军会没有一丁点应对突发变故的能力!

在她看来,她只是将喜报提前了!

当然,依旧用了岑隐来将士气提到了最高,潮!

就算是打完这一战后楚兵们发现她骗了他们,或说消息没想象中的乐观,可在今日这么一场避不了的战役面前,此事对他们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不过于此刻,这些都不是该论之事!

他们面前,正有更加重要的事等待着他们!

北戎军马出现在楚兵们近视野里时,比预期更早,此时东边的红已由线成片,视野也已不再昏暗朦胧。

此是朝阳刚起之时,天与旷野相接,辽阔无垠,苍茫萧瑟。旷野之上,黑与银正在接近着。没有很快的冲势,双方行进的速度都有些缓。

直至几乎能将前排的面孔看清了时,双方竟是忽然全停了下来。

终于见面了!

这一战,终于还是要打了么?

此时,楚军中,自将到士,心绪大抵都是无比繁杂难言的:

紧张,忐忑,担忧,激动,期盼,急切,愤怒,杀意,悲怅……过往大半年累积的情绪,在此一战中尤显浓重。

儿郎们的脑海中似乎放映起了这大半年以来的点点滴滴。此似乎是人类一种感性的本能。因为,他们知道,今日这场战是不一样的!

胜了,便代表着这场长征的彻底终结!

那么,就让风雨来得更急切与猛烈些吧!

“冲吧!”楚兵们心里在急切的喧嚣。

然而……

那领军者竟是久未发号令。包括时非晚,也包括呼延炅。

时非晚呵着小灰停了下来,此时正在看前头那人。

她正对着的北戎军队伍里,呼延炅的目光亦正淡淡扫来。二人四目交织着,时非晚的眼里添着一抹嘲弄,呼延炅邪瞳中添着淡淡冷笑。

时非晚扫了眼呼延炅,脑海中闪现的乃是潞州城屠城之景。那天……乃是她第一次见这个杀神!

一眼难忘!

那时,他是屠夫,她是逃民!

那时,他是元帅,她是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