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两支队伍逐渐融合,行进缓慢,可那势头却似巨浪碰撞在了一起,又似一座黑色的冰山被刀子深入正被其割裂着。每处碰撞的方位涟漪不断,那涟漪是红色的。只红色虽愈来愈多,楚军们的阵势却依旧还维持着较为稳定又锋利的大雁阵,没有溃散,也没有凌乱。
牛角号一声接着一声吹响着,随着两方队伍粘结度的加深,地上横尸开始以疯狂的速度铺展开,有楚兵的,也有蛮兵的。无数战马开始疯狂的嘶吼低鸣,囚军们的足下渐渐早已不再是那坚硬的土地,而是一具具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他们自己人的。没心思去辨认,足步依旧得踏着那些尸体前奔。
每往前进一步,沈凡便不知那一瞬间他要杀掉多少人。今日启程时天是灰的,这会儿早已下起了雨。雨水不大,滴滴哒哒的打在他的脸上,几乎拦住了他大半的视线。或者说:那不是雨,眼角与脸庞上哗啦溅落的,乃是一滴滴血水。甚至没时间去摸一把脸,凭着模糊的视线,他的枪捕捉到黑影便已刺出。亲兵们守护在他双侧,足下的马儿用的乃是大楚最好的千里快马,随着队伍的深入马儿早已经中了好几箭,可它的主人还在驱使着它前行。囚军们随着他一起渐渐深入,随后大雁阵开始在楚军内部展开、排开。一有人倒下,便会有人接续着继续排开。
此时若有人在高空观战,定可见北戎骑兵阵那坚不可摧的阵形逐渐开始凌乱。像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中间有刀子乱入开始割裂起了他们似的。这种冲击使得北戎骑兵间的合作搭配开始溃散,使得兵阵的变幻受到了强烈的阻碍。此,对于囚军们来说,乃是致命的一环。因为此意味着,他们彻底的深入了敌军的心腹,被他们四面围绕了起来。
然而,对于楚兵主力来说,此时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兄弟们!冲,这一战赢了咱就赢了!”
时非晚看着前方逐渐被吞没的囚军,双眼发寒,心却是滚烫而炽热的。此刻她似乎又有一种别的明悟。此一战,她欲胜之,亦会花自己心血去打赢,不仅仅是为了搏求自己的未来以及守护自己那身在大楚的不大多的可爱亲人。也是为了——
眼前这群她甚至算不得有多熟悉的人!
此名曰“责任”!她身在此位,便担此万重。便是心中无所想护,因为这一群奋不顾身的兵仔,她也再也没办法是现代的那个时非晚。
此刻,众军之前,因为他们,她只能拥有一个身份:大楚的时非晚!
呵声之中,时非晚领着中队迎上。碰触到北戎兵时,长枪似闪电一般扫出,一个蛮军的脑袋瞬间便在她脸上炸出了一朵妖艳血花。只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此刻不显半分媚,反倒被血染出了几分妖邪与渗人,犹如鬼魅,银枪所落,血花正一朵又一朵层出不穷的炸开。
她的惹眼与凶煞也在刺激着那一群大楚的儿郎。女儿都上了战场,此乃他们男儿们的屈辱。登时,勇猛已更甚之前。
“杀啊!”
“狗蛮子!”
“杀啊,为我北戎!”北戎兵们亦在呐喊着。他们是侵犯者,然而,他们亦有着他们自己的信仰,既已在此,便没有任何人愿意输!
正面的搏杀彻底开始展开,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是旁观者。大楚这头,战士们依照原有的练习配合者。论战力,他们的骑兵是不如北戎强大的。然而囚军们那一冲,给了他们屠蛮的最好机会!此战若能赢,囚军们的第一波,乃是关键点。
偶尔,大楚这头还能看到另一些优势:马蹄的优势!
楚兵们作战时,竟都会在地上洒下一层厚厚的柏油。这个时代的战马都会在马蹄上盯上马蹄铁,那是一种装钉在马蹄上的铁质蹄型物,是为了保护马蹄长期摩擦受损的,同时,也能使得他们没那么容易打滑。但再铺了柏油又下着大雨的路上,用那么快的速度奔驰,打滑或多或少还是避不了的。
反观大楚这头,半月以前,新帅除了那筒箭,还给马儿换了一种胶质与铁质结合的马蹄掌,此在柏油路之上行走要比铁掌使得更稳。大楚本就有一些树胶制品了,大半年前玉家新种植了一种橡胶树,如今恰好盛产,此时此刻,倒是对比之北戎军的骑兵战马,又多了一层优势。加之大楚这边最擅步兵战,步兵们穿的乃是特意针对这一战的新鞋。虽说战靴本就有着防滑防雨的处理,可他们的新鞋在这一点上着重改进了,对比北戎亦算是站优的。每一项的优势看起来似乎都微不足道,又不可估量。但谁又能肯定:这些对整个战斗没有影响呢?
便是不说这些,柏油一淋,雨水一下,骑兵优势下降。便是大楚与北戎清一色的下降,于北戎亦是好处。因为,他们的优势,本就是步兵!
“谁屠了大楚主帅,赏银十万两!”
时非晚的加入使得北戎兵的头一个重点目标完全锁定了他。北戎主将双目狰狞,冷眼瞥了那银甲女人一眼,便指了北戎一支精锐大队,直接往时非晚冲了去。
此支朝她冲去的队伍,乃是骑兵开道,步兵掩护。为了捉时非晚,可谓是相当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北戎的箭雨,不要钱的疯狂射向了时非晚一人: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她!北戎这一战便赢了一半了!
“保护元帅!”大楚这头,目标亦想锁定北戎主将。筒箭内箭雨倾盆,比之北戎的箭势要更快更利,此完全出乎了北戎兵的意料。兵器上,他们似乎以弱势了一筹。
不过,此不影响朝着时非晚飞去的箭雨的速度。尤其身边亲兵有许多都提给了沈凡,而除亲兵之外的其他楚兵,一开始的训练便是主战而不是保护时非晚。士兵们作战,都是有着提前演练与编排的。战场上亲兵的主要任务就是用来保护主将。故此时依照演练,依旧只是一群亲兵护着时非晚。稍有差池,便是她身上有护身软甲,身上也不是没有能够刺穿的部位了。
“掩护我,取北戎唐老头的姓名!”只时非晚此时毫不见惧意,更是在瞥到眼前这一个个自己人的尸体时,忽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去杀北戎主将!
元帅本不应该以身涉险,但此时能够完成这一任务的,时非晚觉得:或许,只有自己!
因为,自己有护身软甲!
否则,便是派其他任何人去完成此任务,怕是都会在接近目标之前便死在了其中!
本不应该那么涉险,可此时……瞧见这一个个疯狂往下倒的面孔,他们之中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熟悉的面孔,时非晚此一瞬间忘却了与岑隐的约定,这一念头,自然而然而起!
“掩护我!”对着一众亲兵们下了命令,时非晚疾驰着小灰,忽然往更深入敌军阵营的方向冲了去。
“武浩,你退后!”前进中,时非晚忽然对着一个人大呵道。她想做的事有多危险她心底清楚,非顶尖高手不可试。不是她护短,可她的亲兵中,武浩不适此行。
“老大,我是你的亲兵!”武浩满面狰狞,大声呵道:“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说罢,一枪刺中了一个蛮子的心脏,便紧步跟上了时非晚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