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的人闻声,反应极快,已是瞬间就稍进行了改编动作急缓跟上了曲子的节奏。起初是清缓的,紧接着愈来愈急促,速度已是较之原本的宁安舞快了双倍不少。
那舞风已再不似九公主记忆里的什么温和凄美的舞蹈了,舞者几乎将其演绎成了一名战者的独白倔强,清傲,不屈,以及……热血!
闻者只觉心口处被人一下下的狠捶着,心跳突然加速,神经自发的开始紧张起来,心底竟也被带出了一股激昂来。
九公主是头次因一场舞而生出如此的情绪。倒不是说这比原来的宁安舞好看多少。若论美感,这比之歌姬起舞时又有漂亮的舞衣,精致的妆容,完美的伴舞跟伴奏相比,那是差了不少的。可是眼前画面却诡异的有着一股对生命的强烈冲击之感。
尤其是对……闺阁中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来说!
时非晚止步在曲子结束之时。
也几乎是在结束的同一刻,她面向了那主评审辅国公夫人。
“请夫人评比。”时非晚说。
“……”
曲子吹得好好的,舞也看得好好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哪里想到画风就被无缝衔接了这么一句。
那辅国公夫人当时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寂静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后,那九公主突然飙出一句“时非晚,你急着去上坟啊”,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然后……辅国公夫人神情各种繁琐的看了时非晚几眼,连连咳了几声后,便一副深思状的让众人投票评选去了。
再观四周之人,此时神情皆是同样的繁琐复杂。周遭更是有着一种诡异的沉静气氛在漫延着。
但评比还是需要进行的。
茶会以文会友,如此多的人都在场,评比结果不是来源于一两个的。围观的都可以投票。很快,结果还是出来了。
九公主此时凑到了辅国公夫人面前,亲自清算起了方才的结果。
这投票用的是豆子,觉得谁胜一些就投谁。九公主数了数,黑起了脸,她……她输了!输给了这个“村女”!
“七姑娘,我要跟你比书法。”九公主一转头,气势汹汹的再次看向了时非晚。
她原本跟时听雨比,那是想看她输然后挨板子的。而现在跟时听雨比,怒虽有,可其中还有几丝好奇来。谁现在都猜得到那有关于这村女的传闻是明显不符的,也不知道这时非晚是不是还会些别的什么。
“九公主还没受罚。”时非晚说。
“怎么,你想打本公主?”九公主仍旧跟之前面对时听雨一样,不以为意的扬眉笑。
“好,我跟你比书法。”时非晚一句话也没接,突然走到一摆在外景中的桌案前,看上头有笔纸,便拿了起来。
“你……你真识字?”九公主瞪着一双水眸也凑过去,见时非晚提笔,她立马也提起了笔。一边瞄着时非晚一边在纸上写了一句诗。
她收笔时时非晚也已经也好了。九公主惊奇的一扫那纸面。她没看清楚字,可却也从那黑影上可以肯定那真的就是一个个方块字。
时非晚一转身就将写的东西递给了辅国公夫人。九公主立马便凑过去抢了过来要看。她一边看,一边下意识的念道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九公主末音刚落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了。一滞之后,顿时愤然的一指时非晚,“你……你骂我。”
“写字而已,公主多想了,没说是你。”
“不是我那你说的谁?”
“少写了两个字。”时非晚拿着笔走过去便又在上下联的上头写了一横联,是简单的两个字——
“某人!”
“时非晚,你……”九公主面色更红了。
周围凑过来的人却是“噗哈哈”的,实在憋不住大笑起来。然后竟有许多人默默的往代表时非晚的壶里投豆子去了。有些甚至十分诡异的没等看清楚她的字迹便选了她占上风。
这就导致这次时非晚非常明显的处在了上风。九公气得差点没走过去直接扇时非晚巴掌。然她这想着打人却还没打呢,那头时非晚却已走到那擎王妃跟前,行礼,说道
“王妃,结果已出,公主败两局,当罚六十大板。”
呲……
哄笑之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的目光瞬间朝时非晚投射了去
什么?
只见此时女子正处在擎王妃面前,头微微低着,眉目间没有得意,却是十分的认真清澈以及坚定
“时非晚,你……你要让本公主受罚?”九公主短暂的呆滞与错愕后,顶着一张难看的小脸不可置信的问。
“不是我让公主受罚。而是规则如此,先前我问过公主,规则可还算,公主说,算的。还说我不比,我那八妹妹输,那也是要挨打的。”
“我不认。我是皇家公主,谁敢罚……”
“便是因为公主是皇家公主,才更要以身作则。”时非晚眨眨眼,“公主,这些天我时常听祖父谈起公主的父皇我朝陛下。祖父说陛下乃是千古明君,说陛下时常将一则铁训挂在嘴边训斥百官说是为臣为官,当以信为重,务必做到公正公平,赏罚分明,切不可因家势权贵不同而待人有所偏倚,罔顾律法规则。
今日事虽小,不涉国事,不涉律法,可……情况却也不似小儿过家家。公主若在宫中,无论怎么做外人也瞧不见,说一句这不过是玩笑倒也罢了。但今天……
今天却偏是不同的。因为,这么多的仕官都在现场,他们都是受过陛下亲训的。九公主若带头以皇家人的身份仗势欺人,将权势凌驾于公正之上,岂不是当着百官的面说‘权势之下无公正’,直接打陛下的脸么?”
“时非晚你……你胡扯,你怎么可以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公主年幼,许是不知道这事的份量。可王妃……王妃也是皇族,陛下弟妹,封号加身,算得上也是陛下的臣子。莫非……也要随公主一起,带头以势压人,打陛下的脸,告诉陛下的官吏们大楚其实并不是像陛下说的那样,而是唯有权势才是至上的么?”时非晚却是突然转向了擎王妃
“王妃,今怡园现场,百吏之中,不也全都是高门出身的,许他们前些日子还在听着陛下的心肺之言,赞着陛下的英明公正,赞着大楚律纪,可今儿——王妃要站在陛下的对面,告诉他们没这回事!只要身份不如人,便是再占理那也只有被人欺压,甚至别人说打就能打的的份么?
王妃,恕民女直言,还望莫替陛下,寒了寒门之子的心!现场,可就有不少低门寒门的新起之秀!”
嗤……
抽气声!
“我的阿娘呀!”
人群中不知哪位小哥听到这直接就惊出了声来。当然,他很快还是闭住了嘴。只是脸上……各种惊涛骇浪却是怎么也难以掩休。
他便是时非晚口中的“低门之子”之一。今日能够来到这样的场合,纯属拜了一名出名的先生,得他举荐入仕。如今官位不高,不怎么受人待见尊重。原也不过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在看着眼前一幕幕激烈的景象的。
当见时听雨以及时非晚被那九公主所欺时,他确实也感觉到了不舒服。这是一种在强权面前得不到公正的共鸣情感。
而他,不过就是时非晚所述之人中的其中之一而已!
小哥此时捏捏自己手心,竟已渗出了些冷汗。这是被方才的话所骇的。只是他心底却是又觉得燃起了一团烈火,竟因那一句“莫寒了寒门之子的心”而生出了一股激昂与酸意来。
在这之前,这些情绪被深深的压在了心底,不敢喷薄半分。
而在此瞬……谁会想到这建安伯府的七姑娘,竟然胆比天高的胆敢说这些一番话!
竟谈及今上,给擎王妃跟皇家公主扣那样的大帽子,直接彻底的下了二人的脸面!
沉寂……
男眷女眷们此刻纷纷不敢吭声,只是私下里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震诧!
“王妃……王妃……”时非晚此时是微微低着头的。
她想她说完这些后,无论是会被骂被罚对方都得表个态吧。哪想久未听到擎王妃的回应,她无奈只得又轻唤了两声。
时非晚此时是低着头没去瞧擎王妃的脸色的,自然也瞧不见此时擎王妃的双眼里……有多少七七八八的情绪正在浮动。
时非晚此时就站在她跟前不远处,擎王妃的一双眸子黏住了似的定格在时非晚身上,一些人瞅过去时,竟是惊奇的发现擎王妃此刻像是没听到时非晚的话般,只是一个劲的审视着她。看得……竟是出神了。
“王妃……王妃……”擎王妃旁边的老嬷嬷正是在宁安长公主的画舫上见过时非晚的樊嬷嬷,此时也忙拉了下擎王妃。
“啊……”擎王妃猛地一惊,回过神来,瞬间便将一双眼珠子收了回来。然后一声重咳后,那脸色是转换得比天还快,立马丢下一句“放肆!今上也是你胆敢说道的!”
盛世女侯
盛世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