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陈来到山上小庙的时候,后院里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达尔仁和元清沉默地站在一旁,两人的脸上并没有伤心的表情,神情异常平静。
“老和尚……老和尚真的走了?”老陈呼呼呼地喘着气。
“老陈施主,您也来了。”元清双手合十,深深作揖,“师傅临走前,让我代他向您道声谢,多谢您还有格屿村村民多年来对我们师徒二人的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老陈微微一惊,连忙合十回礼。
随后沉默了一下,走到大火前,深深鞠躬。
“老和尚,一路走好!”
这件事实在太突然,老陈怎么也想不通,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怎么说没就没了,自己甚至都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唉……
老友突然去世,老陈的心情也不禁感伤起来。
本来还有好多事想和老和尚说,可现在,都落空了。
“老陈施主不必伤心,师傅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罢了。”作为徒弟的元清,反而安慰起了老陈。
老陈看了看元清小和尚,不禁暗暗一叹,还是你们出家人想的开啊!
老陈当然不知道,元清说的其实是大实话。
大火烧了两个多小时,到最后,老和尚的遗体也没被完全烧成灰烬,最后还是元清小和尚亲自捣碎了那几根遗骨,才将所有东西收进骨灰盒。
随后,按照老和尚的遗嘱,元清就地将盒子埋在了后院里,没有立碑,只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土包,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坟墓。
过些日子,经过雨水冲刷,就更看不出来了。
老陈皱眉看着元清小和尚的动作,虽然他觉得即使不能风光大葬,该有的也要有,但既然是老和尚的要求,他也不好多说,只是觉得这样委屈了老友。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诸事皆毕,老陈便不由问起了元清小和尚对未来的想法。
元清看了看达尔仁,“师傅说了,让我以后跟着师弟。”
“师弟?”老陈一开始没听明白,见元清看达尔仁,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却是有种不靠谱的感觉。
你跟着失忆的达尔仁,是让你照顾达尔仁,还是让达尔仁照顾你这个半大的孩子,或者是让我老陈来照看你们两个呢?
看来,家里要再加一副碗筷了。老陈暗暗一叹。
元清说:“我今天整理一下行李,明天再下山去找师弟。”
“你还能有什么行李?现在我们就帮你收拾吧,一个人留在山上,出点事也没人知道,还是现在和我们一起下山吧。”老陈反对道。
达尔仁却说:“爸你放心,以师兄的能耐,妖魔鬼怪遇见了也要退避三舍,不会有危险的,再说师兄也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有没有危险,他肯定比我们清楚不是。”
“能耐?”老陈看着元清,眼一瞪,“好,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能耐?”
“哎呀,爸,我们走啦。”达尔仁赶紧推着老陈往前院走去。
元清小和尚听着达尔仁对老陈的称呼,却是半晌没回过神来。这才一晚没见,师弟怎么就叫上爸了?这也太快了吧!
另一边,走出小庙后,达尔仁低声说:“师兄估计是想陪他师傅最后一段时间,爸你还看不出来吗?”
“这……”老陈神情微变,也不再坚持了。
“算了,我们回家吧,明天我和你一起来帮他搬东西。”老陈往山道下面走去,脚步有些匆忙,似乎想要尽快离开这个伤心地。
达尔仁连忙追上去。
“爸,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打算明天离开,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回记忆。”
老陈猛地停下,转过头,皱眉看着达尔仁。
“这是你和元清小和尚在我来之前计划好的?”
达尔仁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陈见此顿时面色一沉,头一转,一言不发地继续向下走去,也没有接达尔仁之前的话。
回到家,老陈打发达尔仁回屋,随后他便钻进了厨房。
达尔仁的身体异于常人,虽然现在失忆,但强大的感知能力还是会自然而然的表现出来,在楼上,他也能将老陈和陈嫂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好像吵架了,因为达尔仁准备明天离开!
……
吃中饭的时候,饭桌上的三人都没有说话。
吃完饭,老陈便说要下河去打渔,达尔仁被他拉着一起去。
这是达尔仁第一次知道,原来打渔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
当每一条鱼被自己钓上来,或是被自己撒下的网网上来,达尔仁就忍不住一阵咧嘴大笑。
整个下午,两人就在等待惊喜,或者拥抱惊喜当中度过了。
落日黄昏,满载而归。
余晖下,两道影子被越拉越长,越来越近。
这天晚上,达尔仁享受到了自己苏醒以来,最丰盛和最温馨的一顿晚餐。
菜足饭饱之后,老陈拿出一瓶他珍藏了多年的逍遥醉,倒了三小杯,三人各自一杯。
“这是米酒,酒精度数很低,但后劲十足,有人叫它迎风倒,还有人叫它逍遥醉,你尝尝看。”老陈说。
达尔仁举杯闻闻,便即皱了皱眉。他闻到了酒精味!
“不会喝酒?”老陈好奇地看着达尔仁。
“我不知道……”达尔仁想了想,眉头渐渐舒展:“可能是以前不喜欢,所以不常喝吧。”
“没事,不喜欢就不喝了。”陈嫂连忙帮达尔仁说话,说着还狠狠瞪了一眼老陈。
“逍遥醉可是真的好东西,不喝就可惜了。”老陈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陈嫂举起杯子微微一抿,喝完依然面无异色。
达尔仁暗暗压下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对酒的反感,举杯抿了一小口。
“嗯?甜的!”达尔仁双眼一亮,“怎么会是甜的?不对,后面还有一点苦!”
“傻小子,我不是说了这是米酒嘛!”老陈笑骂了一声。
可问题就在于,现在的达尔仁根本就不知道,米酒是什么酒,估计就连以前的达尔仁也不一定知道,因为他非常讨厌酒,又怎么可能去了解酒呢。
“呵呵,爸,妈,我敬你们,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我们一起喝一杯。”
“来来来……”
……
夜深人静。
达尔仁浑身舒畅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慢慢睁大,而后刷地坐了起来。
“还真是迎风倒啊!”
达尔仁努力撑开双眼,“魏胖子,出来帮我关一下窗户!”
魏胖子还没出现,窗户却突然自己关上了。
达尔仁愣愣地看着出现在眼前魏胖子,不禁眉头微皱,“我刚才好像恢复了一个记忆片段?”
魏胖子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问道:“什么片段?”
“我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让你帮我关窗户?”达尔仁定定地看着魏胖子。
自从苏醒后,魏胖子就努力想将自己扮演成“魏大爷”,达尔仁这两天也没见过魏胖子出手,可达尔仁为什么又会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呢?
只有一个解释能够说的通,那就是以前的达尔仁一定认识魏胖子,并且对魏胖子的手段记忆深刻。
而现在魏胖子不知以什么办法关上了窗户,不就是说明这么一个事实嘛!
达尔仁想到的,魏胖子也想到了,不过魏胖子丝毫不介意。
达尔仁努力地回忆刚才一闪而过的记忆片段,这次终于没让他失望了。
那画面正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完全定格下来,就像一张张图片在达尔仁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你竟敢揍我?”达尔仁目瞪口呆。
魏胖子翻翻白眼,“你就想起了这个?我那是给你改造肉身好不好。”
“改造肉身?”达尔仁不明所以。
魏胖子现在却懒得再解释了,他没有那么多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