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感伤她紧走两步穿过假山,在他即将抬腿离开时她气喘吁吁地叫住了他。
“寅止!”
沈寅止不动声色将银子塞在腰带里,回身他晃了晃手中短刀解释道:“奕元的刀落在这,我帮他带回去。”
可扑通一声,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求求你,饶过我。念在你我一同长大的份上,念在你我也曾有过婚约的情面上,不要对我见死不救好不好。”
她哀声苦求着,一天下来全是噩耗她几近崩溃。一路跪爬到他脚边,她仰头将满眼的泪光尽数呈现在他面前,纤细的手臂拖住他的腿似是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
沈寅止轻声叹息着,他俯身搀着她的胳膊刚想扶她站起,就被她紧紧搂住了脖子。
她的手掌微微张开,一只死虫掉进他的衣领深处。
毫无察觉的沈寅止顺从地半跪下去,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他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取短刀。”
“寅止,其实你我都清楚,一旦你踏出顾府大门,一切都会走向万劫不复。”
顾锦宁跪坐在原地掩面痛哭,“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死。”
闻言沈寅止掏出腰间的赈灾银,冷声问道:“那你说清楚,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顾府。”
“是...是太子昨日落下的,他昨日揣了这个和你庶妹翻云覆雨时,不慎遗落的而已。”
“还在撒谎。”
沈寅止失望地摇了摇头,“堂堂尚书,不知好生辅佐圣上,竟贪图钱财眛下赈灾银两,朝中出了你们这种败类真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心血。”
顾锦宁红肿的眼中满是绝望,“可是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既不在朝当职又非我亲手犯下错事,为何最后都要我来承担。”
沈寅止沉默下来,手腕外翻把刀立在身侧,过了良久他才柔和了冷峻的神情。
“在顾府发现赈灾银算是铁证,但我会向皇上求情,而且皇上他仁善未必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顾锦宁痛苦地笑了笑,踉跄站起她疲倦地倚在冰凉的柱子上,“可是在那之前,我爹会把我折磨死一同陪葬。”
她向沈寅止伸出手,冰凉的指尖不自觉有些颤抖,“怜悯我一次,把你对卿儿的心软分我一点。”
见他不说话,她愈发酸涩的胳膊有些撑不住地落下几分,“我保证不会再对她动任何手脚,她想要的我都会拱手相让。或者说我去做这个恶人,来撮合你们百年好合。”
沈寅止眸中思绪更淡,“于朝廷于百姓于本心,我都该秉公办事。若我因为私心而放过你,那我的罪孽比你们还要深重。”
他走出几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会为顾家求情,也为你求情。”
顾锦宁静静凝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半晌,忽而病态地勾唇冷笑。
“既然所有人都不肯对我施以援手,那就别怪我令你们痛失所爱了。”
回到房中她又一次取出死虫,命人叫来藏匿于暗处的护卫。
她冷声吩咐:“跟上沈寅止,找个机会抢走银子。顺便把这虫子放入他的衣服里,记住别让他发现。”
天色逐渐昏暗,并未燃烛的房间里一片漆黑。
独坐房中的顾锦宁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轻捻着的粉末顺着指缝间垂落。她平静地将粉末尽数装在指骨大小的竹筒中,旋即躺在床榻上静等第二日太阳升起。
近乎一夜未眠,她却精神尚佳地认真梳洗上妆,还特意换上了一身喜色的红袍。
她提着食盒前往东宫,有意无意打探着太子昨日情况,在得知太子临近深夜才睡醒时她暂时放宽了心。
“顾小姐,但是殿下他情况不太对,我看还是等太医检查过后再去探望也不迟。”
顾锦宁瞥着身旁带路的婢女,故作惊讶地问:“殿下他怎么了。”
“殿下醒来后就把自己锁在房中,还能听见砸东西的声音,他们都说太子这是中邪了。”
“胡闹,不准多嘴。”
顾锦宁嗔怪着,可紧接着她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担忧,“殿下自从庆生宴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他和沈家庶女单独相处后就变得怪异。”
她重重叹了口气,“但愿殿下一切无恙。”
临到殿门前,那个婢女说什么也不敢再向前一步。顾锦宁谨慎地推开殿门,刚打开个缝隙就见一个瓷瓶狠狠砸在门边。
清脆的碎裂声吓得她手一抖,强撑着镇定她挎着食盒进入殿中。
床榻边缘上,坐着衣襟半敞的陈庭州。那撕扯的露出精壮身材的外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柔顺的发丝散乱地垂落。颌骨和腕臂处缓缓滴落着粘稠的鲜血,若隐若现的胸口上遍布红色抓痕。
“滚出去...”
他声音沙哑,说着提起个枕头就朝她砸过来。
顾锦宁也不躲,她佯装淡定地打开食盒,端出还冒着热气的参汤小心走到他跟前。
“殿下,先喝点东西恢复下体力。”
说着,她晃晃悠悠端着汤碗递过去。
陈庭州厌恶地紧皱眉头,他抬手打翻那碗热汤,但是当他看到那碗汤尽数洒在顾锦宁身上时,他眼底忽地闪过一丝挣扎。
“快出去...我不想伤害到你。”
他紧紧攥住那只还在流血的手腕,痛苦地倚靠在床柱上。他咬紧牙关抬腿将身侧的椅子踢到两人中间,隔出一道脆弱的防线。
“快走...我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失控...”
顾锦宁不忍地错开视线,她上前用力抱紧了怀中隐隐抖动的陈庭州,哽咽道:“殿下,不要为了卿儿再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了,她不值得你为她这样动情。”
“甚至...甚至昨天她还和别家公子被褥下缠绵。”
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霎时僵硬,她断线的泪珠砸在他的额头上,沿着肌肤的纹理蜿蜒滑落到下颌血滴处缓慢融合。
“我本不愿将这些难堪的事情说给你听,但是我又怎能忍心见你如此作践。”
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殿门外的婢女和探查情况的侍卫听个一清二楚。
陈庭州强忍着煎熬才恢复的理智,却在听到这几句话再次理智崩塌。
“不可能!你骗我!”
他恶狠狠推开顾锦宁,随手拎起椅子作势就要砸在她身上。
“顾小姐小心!”
眼疾手快的侍卫在顾锦宁摔在地上时就猛冲过来,刚搀起她却见陈庭州那即将砸下来的椅子。躲闪不及他只好挡在她背后,用力将她推远。
手中握着的刀柄却磕在她的后颈,当即就落下个紫红色的淤痕。
顾锦宁慌乱地看着满屋的狼藉,转头向门口无措的众人高喊:“快去请太医!我这就进宫面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