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才看清,自己是被人抱在怀中朝床榻方向走去。刚想开口,就看见已经冰凉的血顺着刀尖滴到她的脸上。她不安地低呼着,一时惶恐让她下意识搂紧了正抱着自己的人。
“醒了?”
那人缓缓低头,借着刀光映在眼睛上的光影,衬得眼尾那颗泪痣越发鲜红。
“是我动作太大了。”
轻轻将沈宴卿放在床榻上,他顺手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我已平安回家,你也早点休息,下次直接在床榻上等我便是。如今天凉,别再不慎染病。”
说着,他将短刀随手放在桌面上,“奕元的刀我带回来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寅止!”她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手肘撑着床她坐起身,她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
“以我的身手来说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沈寅止轻笑一声,低头见她仍固执扯着衣服,他无奈地回身坐在床前。
“你瞧,这不好好的。”
沈宴卿狐疑地打量着他,“真的没事?”
“嗯。”
沈宴卿半信半疑地松开手,光线昏暗隔的不算近所以她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今日查出什么头绪了吗,还有你这一身血莫不是在顾府被为难了?”
“嗯。”
“对了和你说我今天在秦元承那里大概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还算有收获。”
一时间沉闷的氛围压得人呼吸有些不畅快,她倾身想要靠近仔细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受伤,他却兀自抽身站起。
“嗯。”
沈宴卿的神色更加费解,“为何这么冷淡,是办案不顺吗?”
沈寅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感受着衣服里粘腻的湿润,他不耐烦地眉头紧皱。
“又拿我当个犯人审问?我愿说什么愿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少来多管闲事。”
他语气又冷又凶,像是急于驱逐闯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一样,背过身愣是不让自己去看她那有些黯然的表情。
一滩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蜿蜒到指尖,缓缓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个并不算醒目的污痕。
沈宴卿沉默地下了床,在昏暗的房间中翻箱倒柜找出了先前她受伤时,不知是谁扔进院里的一兜名药。她试图看清每包药上夹着的相关药效的字条,但愈感酸涩的眼索性让她一股脑把药都塞进他怀中。
“瞒我做什么,我又不像奕元那么好糊弄。”
她听着他微微粗重的喘息声,想去点燃蜡烛却被他一把攥住。
僵持良久,他渐渐软下语气,“我不想让你看见。”
窗外阴云覆月,不透光的房间将两人的身影笼罩的更加模糊。
沈寅止背对着她坐在桌前,解开的衣服散乱地搭在椅背上。那健硕的线条从宽厚的肩向下延伸到精壮的窄腰,可若细看就会发现一道血淋淋的刀伤沿着肩胛砍至胸膛。
黑暗中他摸索着金疮药倒在伤口上,火辣的痛感让他的背后冒出了一层汗。他的手抖得越发不受控制,本就冷峻的脸上此刻更是挂满了寒霜。
“过来。”
“嗯?”远远坐在床边的沈宴卿懵懵地站起身,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疑惑地走到他身边,才停下步子他就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嘶...”
她忐忑地想要挣扎,下一刻掌中被人放了一个瓷瓶,他那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思绪波动。
“别躲,帮我上药。”
夜色缱绻,她轻扶着他紧绷的肩,弯身近乎贴在他的背上,才勉强看见那嫩肉外翻的伤口有多瘆人。她心疼地叹了口气,上好药后小心地帮他缠着布条。
她伸出脚往前探着,生怕一不留神踩到他。确认没有任何障碍后她放松戒备地想绕到他面前系好布条,却不成想才迈出一步就绊到了他不知何时伸直的腿。
她踉跄着险些摔倒,幸亏沈寅止眼疾手快顺势搂住她的腰。变了方向后她身子朝他怀中摔去,她本想单手撑在他肩膀上,可却因视线不明而扼住了他的喉。
他喉结快速滑动了一下,感受着她结结实实坐在自己腿上,他忽然别过头淡淡道:“你的玉坠,冰到我了。”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神色慌乱地想要站起,可膝盖撞在了椅角时后知后觉的痛感让她才挺起腰身却又重重落下去。
“嗯...”
沈寅止痛苦地低吟着,身子一歪连带着怀中人一起下坠。他强撑着手臂支在桌子边缘,胸膛剧烈起伏着隐隐要崩开那并未打结的布条。
“不要乱动,你弄疼我了...”
沈宴卿的脸烫的惊人,她尴尬地仰着头尽量错开过多的肢体相触,“若是现在我们这个样子被人看见,那真是长一个嘴也说不清。”
沈寅止轻声哂笑,“那就不说,反正不管说什么人们都更愿意相信自己揣测的结果。”
她不适地长长呼出一口气,过于亲密的姿势让她脑子都跟着有些沉重。
她焦虑地反复问着:“你还疼吗。”
“……不疼。”
他艰难地坐起身,面色苍白地抓着桌角放开对她的束缚。
终于得到解脱的沈宴卿匆忙地坐到了另一个椅子上,边捂着狂跳的心口边毛手毛脚给自己倒一杯水灌下。
无声许久,她心绪才算是稍稍平复。
见她极其不自在,沈寅止便挑起了话头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今日那秦家少爷,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那你呢,查案有新头绪了吗。”
他摇摇头,“背后牵连甚广,细查下去根本不止尚书势力。但失窃的赈灾银今日不知为何被送了回来,皇上见此就也没再那么急着令我们侦破案情。”
沈宴卿忽地看向他,神情有些恍惚,“皇帝他...治国还算明朗吗?”
“当然,皇上乃一代明君。像前几个月岚城大旱,田地颗粒无收。皇上直接出宫巡视,还亲自监守以防有人在赈灾方面上贪下扣。所以赈灾女官算是个还不错的职位,皇上确实很看重民生。”
沈宴卿没吭声,她摩挲着手中茶杯像是难为情地问了句:“那前朝皇帝呢,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沈寅止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想了想却也柔声回答:“荒淫,昏庸,只知享乐不知民间疾苦。忠臣他能善用,可佞臣也不铲除。唯一能拿出来夸一夸的也就只有品性不坏,待人还算和善大度。”
“或许他若只是哪家小少爷那倒也无伤大雅,但可惜他偏偏成了皇帝。江山社稷面前,小情小爱都应舍弃。”
他低头用力将布条系紧,忽而随口说道:“我记得爹说过,本来当初应该是三皇子登基,但不知为何最终变成了小皇子也就是前朝皇帝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