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忙了几日米良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虽说现在还是正月,天寒地冻,但几日难得见到太阳,此时的米良正在米府院内,躺在木匠制作的躺椅上休息。
“大郎,狄仁杰长子狄光远前来求见。”武汉来到米良身边说道。
狄光远怎么会来找米良,这让米良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快请。”
很快狄光远被带到了米良身边。
“见过米郎君,求米郎君救救我阿爷。”三十多岁的狄光远向米良哭诉着。
听到他的话,米良大吃一惊,难道狄仁杰还是被来俊臣诬陷了?不应该啊。
“出了何事,你满满说。”
“都是来俊臣那个狗酷吏,诬告我阿爷谋反,现已被关押丽竞门大牢。”狄光远抽泣着说道。
米良知道丽竞门,是来俊臣专门审讯谋反犯人的地方,进去的十有九都出不来。
“几日了?还有谁?”米良担心裴行本也在其中,毕竟这几日自己带着裴霜一直在作坊制作香水,并没有人通报,应该不会的,米良心里想着。
“昨日的事,还有司礼卿崔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
“没有我丈人裴行本?”米良问道。
“没有,听说本来是有的,因为米良的关系,又查实了裴公并无参与。”狄光远说道。
“哦。”怪不得没有人通报自己,原来没有自己的家人,所以不知道,想必今日会有消息传到自己这里。
“阿爷托人送出来一床棉被,里面有一封帛书。并告知来找米郎君。”狄光远将帛书递给了米良。
米良打开看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这是狄仁杰的认罪书,如果不承认就会被严刑拷打致死,何况现在狄仁杰六十多岁的年纪,如何能扛过那些酷吏的拷打。
虽说此事最后还是武则天赦免了狄仁杰,并撤了他的官职,贬为彭泽令,但现在米良知道了,不能不管,就算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要搭救这个自己的偶像。
“此事我已知晓,待我现在就去见圣人。”米良急忙更换朝服,准备进宫。
狄光远担心狄仁杰的身体,跟随米良身后来到皇宫,在宫门外等候。
进到皇宫,米良原本想找上官婉儿一起求情,得知上官婉儿不在。
这让他不安起来。
米良傻愣愣地站在武则天前面,考虑着要不要跪下求情。他心里犯着嘀咕,动作不免就犹豫起来。
“罢了,免了吧。”武则天直视着米良说道。
米良很想躲闪她的眼神,尽管自己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毕竟从目前他能想到的事情来说,他可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这位女皇的事情。
不过武则天锐利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这位年近古稀的女皇大人仿佛对于自己的“厉害”完全不遮不掩。
“你来见朕有何事?”她终于切入正题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人的思维确实很奇怪,对一件事情苦想都半天没头绪。放任大脑乱想一会儿,反而事到临头,看什么都很清楚了。米良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武则天的这句问话,就好像是唤醒他的潜意识。
米良急忙将狄仁杰的帛书拿来出来。
内侍接过帛书,转交给武则天,武则天看了一下说道:“你为狄仁杰之事而来?”
刚才还不知所措的米良忽然从容镇定了起来:“是,圣人可看过了?”
米良以前很满意自己对人情绪的敏感,自己说过的话,对方是否认同,基本能察觉到,但是,这个一代女皇武则天,让米良很难判断。
她很特别,一方面,她仿佛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就和刚才说的一样,对于自己的“厉害”毫不遮掩,但是,另一方面,在这样鲜明的个性之下,竟然让人猜不透她真正的喜恶。
“你应该看了,这是狄仁杰写的认罪书。御史来俊臣也将狄仁杰的谢死表呈给了朕,你还替他来找朕?”
“傻子都知道那是来俊臣伪造的,不信你这么睿智的圣人不知道。”米良心里想着。
米良心想完了,现在的武则天开始直呼狄仁杰名字,不再想以前一样敬重狄仁杰称国老了。
米良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激怒武则天,不管解释的理由多么可信,那也是理由。
只有顺着女皇的问话,向她解释狄仁杰的谢死表和帛书的真伪,那无疑是在找死,即使说得有理,还能比女皇聪明?米良不相信女皇看不出来。如果说得不够有理,那就让多疑的女皇心里信赖的天平向来俊臣倾倒。
米良知道不能去拼逻辑、讲道理,他的原则是,永远只给建议,不作评论。
建议,无非采纳或者不采纳。
采纳了,最好。
不采纳,显得女皇高明,何乐而不为。
而米良早就想好了:“圣人何不让狄公前来,当面问个明白?”
米良说完,忍不住抬眼偷瞄了一眼武则天,令他心惊的是,她依然还正看着他呢,仿佛在说,他脸上的任何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在这匆匆一瞥中,他看到武则天冷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笑意不代表她对他的回答满意,但是米良也说不出这意味着什么。
他心里没有把握,就不由得暗暗焦急起来,想听到女皇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说的任何话,都将决定他和狄仁杰的生死,毕竟现在自己已经参与到这件事来了。
但武则天没有说话,这时殿外太监那尖细的嗓子喊着:“圣人,狄仁杰带到。”
“请他进来吧。”武则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米良在之前从未从她话语里听到的柔软。
一个人迈着沉稳的脚步,跨进殿门而来……
知道狄仁杰已经被武则天传召的时候,米良才明白刚才他匆匆一瞥看到的武皇嘴角的那一丝笑意是什么意思,那是蔑视,仿佛是在告诉他,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得着你说么?
当然,米良虽然在一个二十岁的身体里,但是,他三十岁的灵魂早已经在之前的人生的碰壁中学会了收起自己那无用的自尊心,何况,这鄙视他的人是武则天。
甚至在心底,他有那么一丝高兴,因为毕竟自己给的建议,是摸到了武则天的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