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带着刘圩,两个人连夜往济南城走去。
在苏阳掏出了刘圩的心脏之后,尘封在刘圩心中的“正义感”涌上心头,在李贺分说了家中的事情之后,刘圩立时就要带着李贺,两个人前往济南城,刘圩要豁出一切,为李贺一家洗刷污名。
苏阳见此,便放过了刘圩,让李贺带着刘圩,两个人前往济南城中洗刷污名,处理抚军之事,至于过程,苏阳并不担忧出现意外,毕竟刘圩虽走,却扔在他的掌心。
这两个人走了之后,罗汉庙的正堂里面只剩下了苏阳和项秀树,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端起了茶水。
“陛下不往泰安,而到济南,想来另有他事吧。”
项秀树喝过茶水,看着苏阳,出声问道。
泰山现在风起云涌,几乎是三界的漩涡正中,阴天子之事关乎重大,人神鬼仙尽皆关注,苏阳本领超凡,来到山东之地,目标应在泰山。
苏阳放过手中茶水,看着项秀树,说道:“久闻此地有一鬼村,是当年遭受兵灾所致,自那以后,她们无家可归,而我家娘子仁厚,在阴曹地府设立了给孤独园,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冤魂厉鬼,因此我便来此地瞧瞧,看是否能将他们送入阴曹地府,也为我家娘子减负一二,至于泰山之事,还在其后。”
莱霞里的鬼村就是苏阳来这里的原因。
项秀树闻言,同样放下手中茶碗,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此地遭受兵灾之后,冤魂日夜嚎哭,搅动周围难有安息,菩萨慈悲,方才让我来到这边的罗汉寺中,一来护佑此地百姓,让他们免收阴魂厉鬼所饶,二来护佑此地冤魂,让这些冤魂不要被修道人用来炼制法器,现在陛下慈悲,能够将此地的冤魂厉鬼收摄,当真是功德一件,我也就能够向菩萨交差了。”
原来如此。
苏阳连连点头,听了项秀树的话,苏阳也心中有数,地藏王菩萨来到人间,只是处理了魑魅城,对于这一个在聊斋中声名显赫的鬼村,倒是没有来得及处理。
“项兄既然久居此地,为何不施展法力,将此间阴魂送入阴曹?”
苏阳问道。
这对项秀树来说,应当是易如反掌之事。
“诸般因果,不是几句经便得解脱,并且阴司事务繁多,让他们在这里,反倒是能体会死之乐。”
项秀树双手合十,老实回答:“你诛杀了张元一,对于此地的人来说便有大恩,这里的冤魂厉鬼,也正该由你来度化。”
苏阳哑然失笑。
死之乐出自庄子,所说的是人死之后,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俗事,就算是一个皇帝也不换,只不过项秀树是菩萨身前的六牙白象出身,而所说的话,却是道家的庄子篇目。
三教合一嘛。
“如此,我就前往莱霞里走一走。”
苏阳含笑说道。
莱霞里鬼村距离此地相隔不远,苏阳念及到了莱霞里的时候,身影已经到了莱霞里。
这里本应该是一片荒坟,但是苏阳目光所见,这里却有房屋一片,鳞次栉比,也有不少冤魂厉鬼正在此地往来穿梭,只是面上个个带怨,以至于苏阳来到这边,此地的人尽皆冷眼相向。
怨恨不消,这也能算是死之乐?
苏阳对项秀树适才所说感觉可笑,倘若是换了一个平常人,忽然在荒郊野地来到这样的山村,又见到了这样的鬼魂冷眼相向,只怕是三魂不见七魄,大多都要瘫痪此地。
“你是来吊唁的吗?”
一青年厉鬼看向苏阳,冷声问道。
他们都是这里的冤魂,日夜在此自艾自怜,魂灵也变得越发阴冷固执。
“我是来收容你们的。”
苏阳看着这些厉鬼,温和回应道:“张元一已经死了,齐王也已经被推翻了,你们的耿耿长恨可以暂消,剩下的官司,可以到阴曹地府再行商讨。”
看到了这些冤魂厉鬼,苏阳便对他们说出了这些事情。
“我们早就知道了!”
青年厉鬼面向北方,一脸尊崇,拱手说道:“当今天子圣明,击杀张元一,扫清齐贼,开创历来少有之盛世,行古今未有之仁政,这些东西,在人来此地祭奠的时候,便已经说给我们了”
说起对当今圣上的尊崇,青年厉鬼有满腹话语,只是念及现状,青年厉鬼只能摇头,说道:“只不过,圣上虽然圣明,也只能给阳世的人施以仁德,对于我们这些已经死去的鬼”
说到后面,青年厉鬼又开始自哀自怨起来,对于自己眼前的处境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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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阳世的陛下现在不就来对你们施以仁德了吗?”
一清亮女声忽然传来。
苏阳目光看了过去,不由一笑。
这出声的女子身上穿着绿色锦缎,珠翠点缀,容若天仙,赫然也是苏阳的熟人,瞧见此女之后,苏阳不由向她一拱手,称呼道:“翩翩姑娘,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这女子正是翩翩,韵石山白云城的城主,苏阳早先恢复自己面容,全赖翩翩的仙药,而这也多亏春燕千里迢迢,前往白云城中求药,而后苏阳和翩翩也有几番交际,现在两人称得上好友。
“陛下亲临,有失远迎。”
翩翩略微行礼,满脸笑容。
苏阳打量翩翩,看着她肤色生动,眉目清纯,显然仍是处子,想要上一次道别时候的模样,不由讶然,说道:“翩翩姑娘还没有找到如意郎君啊。”
翩翩闻言,脸面赤红,瞧着苏阳呸了一声,骂道:“还不都是你在其中作梗?”
我在其中作梗?
苏阳瞧着翩翩,原本想要反驳,忽然间感觉有理,一时无言。
翩翩在聊斋里面的原配是罗子浮,这一位是在南京嫖了一身病,然后被翩翩搭救,最后又以身相许,两个人生活了一些年份之后,罗子浮便舍弃了翩翩,重新回到了凡间,而因为有苏阳的缘故,罗子浮自宫修仙,拜入到了梯仙国,成为了阴隐客的徒弟,成就不凡,却也和翩翩断了姻缘。
在长安城的时候,翩翩又看上了一个人,纵然那男子已经成婚,翩翩也对他心有所属,只是没想到苏阳一番话语,揭穿了此人卖妻于父,并且父子相交的事情,让翩翩想来就恶心,这一心念也就又断了。
只是翩翩不应该知道这些缘由才对。
“上一次分别之时,翩翩姑娘说是有了新的对象,说他幼有凤毛之誉,长夸骏骨之奇,现在如何婚事不成?可是又生了变故?”
苏阳开口问道,他和翩翩是朋友,并且江湖儿女,在这方面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苏阳想问,也就开口问了,毕竟这是聊斋世界,女主角们皆是奇女子,都敢于打破现在的种种束缚。
“呸!”
翩翩对苏阳一呸,怒声说道:“南三复是什么人,你不是已经清清楚楚了吗?”
南三复?
你看上的人是山西晋阳的南三复?
苏阳只觉被口水呛了一下,目光仔细的打量着翩翩,他也不知道该说翩翩是眼光独到,还是慧眼识渣,在这聊斋世界的渣男,偏就能被她一眼看中。
若说罗子浮在聊斋里面,属于是嫖了一身病的纨绔,这个南三复就更不是一个东西了,他在聊斋里面也是鼎鼎大名,是聊斋窦女的男主角。
南三复是一个富家翁,在山间修了一个别墅,前往山间度假的时候,总是会路过一户人家,而这一户人家里面的姑娘叫做窦女,生的十分漂亮,南三复对窦女动了心,然后就勾搭了人家,两个人成为了事实夫妻,而在随后,南三复则翻脸不认账,皆因这一个农家女子本来就是他随便玩玩。
窦女抱着自己的孩子,守在南三复的家门口,蒲公以“女倚户悲啼,五更始不复闻。质明视之,女抱儿坐僵矣。”这短短字,描述了窦女母子之死,苏阳在看过章的时候,便觉有一股郁气在心,因此在遇到翩翩要往晋阳的时候,特意嘱咐两句,希望能观察一二,毕竟苏阳只知篇目,不知发展时间
“现在南三复怎么样了?”
苏阳问道:“你可曾见过窦女?”
聊斋电视剧中,对于窦女篇目的改编,大多归类到了南三复进入官场,从而人心生变,在改编的过程中虽然有可取之处,但是也有一些编剧弄错的东西,不过饰演窦女的茹萍确实非常美丽。
“南三复被我阉了!”
翩翩冷冷说道:“他用心不纯,想要诓骗窦女,表面对窦女情深意切,私下里对窦女百般不屑,这等人若是沾了窦女,只会害了她。”
苏阳闻言,心中一阵畅快,看向翩翩之时,更觉渍渍称奇。
下手阉割奇女子,当真是奇女子。
“陛下,你真的是陛下?”
周围的阴魂厉鬼听到了翩翩和苏阳的对话,看向苏阳,目光殷切,对于他们在这里的阴魂厉鬼来说,苏阳是为他们报仇的大恩人。
“确凿无疑。”
苏阳自身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微微外泄,对这里的阴魂厉鬼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果真是陛下!”
“草民王大年拜见陛下!”
“学生谢琼拜见陛下!”
“陛下”
在得知了苏阳的身份之后,这些阴魂厉鬼们的怨气像是找到了地方抒发,纷纷向着苏阳叩拜,同时呜呜的哭泣起来,对于这些年月沦落鬼村,在这里耿耿度日,现在终于是遇到一个能够为他们做主的人。
苏阳伸手,将这里的阴魂厉鬼虚扶起来,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所受的冤屈,我尽皆知道,对于当年害你们的人,我也将他们送入到了阴曹地府,现在就等着你们前往阴曹地府和他们对峙了,阴曹地府的律法虽然森严,但是它的出现,是为了补阳世的不足,对于你们这些生前就有怨气的鬼,到了阴曹地府,阎罗会对你们另有宽待。”
这里的事情也是一桩公案,只有到了阴曹地府,三曹对案,才能够真正了结。
苏阳在佛法上面修为已深,此时说起话来,自然有平复人心的作用,这般说来之后,正在这里跪伏的人逐渐就停止了哭泣,心中的悲痛也消散了许多,开始认真的思考前往阴曹地府的事情了。
“他们为鬼多年,执念在心,一时难消也是正常。”
翩翩看到这些鬼物,对苏阳说道:“陛下既然来此,不妨先到我妹子家中一坐,也让他们能有时间冷静思考,随后再看他们何去何从。”
苏阳看了看这里默立的厉鬼们,对翩翩轻轻点头,由翩翩在前面带路,苏阳跟随在翩翩后面,两个人向着翩翩此时所居住的房屋而去。
行走中,翩翩也对苏阳说了自己的情况。
阉割了南三复,离开了晋阳的翩翩就回到了白云城,近来是接到了符诏,要她来到泰山之地,看阴天子受封,翩翩觉得泰山之地现在卧虎藏龙,暗流汹涌,不愿早去凑这个热闹,便在这左近之地转了转,在这济南城中遇到了一个姑娘,两人觉得投缘,姑娘也就邀请翩翩来她这里暂住。
“鸡精?”
苏阳听到来历后,惊愕说道。
“没错。”
翩翩说道:“她在这边的山野之中打窝,也是因为这里的鬼物太多,生人难进,因此她在这边倒是难得清静,不过最近她到了快化形的时候,夜晚时常到济南城中了解人类,因此只有我们两人。”
精怪要想化形,一为心化,就是精怪通过阅读人类诗书,从而让内心和人一样,自然而然就能化形,另一方面就是形化,通过和人的纠葛,从而化身成人,特别是聊斋世界没有生殖隔离,女精怪只要有孕,就能了解胎儿的变化过程,从而学会化形。
“我倒不是在惊愕这些。”
苏阳摇摇头,瞧着翩翩笑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去的地方算不算是鸡窝。”
翩翩愕然看向苏阳,不解苏阳为何有此一问。
“走吧走吧。”
苏阳催促翩翩,天子要摆驾鸡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