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又倒了两碗酒,俩人再碰了一碗,随后她问:“来吧,坦白局开始,之前聊天都没头没尾的,快,说说你和关耀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这几天我都好奇死了。”
温荷屈起腿,下巴垫着膝盖思忖片刻,开始从她去关耀家的相亲讲起。
在讲到关耀去温家吃饭那晚时,苏映雪插嘴:“这个我知道,见家长嘛,还是说点你俩同居后的细节,拉丝的那种。”
温荷喝了口啤酒,开始回想细节,“他搬来的第一天早上,我起来发现大姨妈来了,爬起来直奔卫生间,清洗、塞棉条、换内内,整个过程都没有关门,你知道么,我刚起身放下睡裙,他就出现在卫生间门口,都不能用丢人形容了。”
“然后人家第二天,给我准备的早饭,还有红糖姜茶,还是放在装咖啡的纸杯里,让他助理送到我办公室的。”
温荷又回忆了下关耀在的场景,把关耀最初拉拢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苏映雪听完这段拍手称赞了句“他是懂循序渐进的。”,之后温荷又把同居短短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给交代了,包括沙发吹头发,酸奶间接吻的事。
“间接.接吻?不对——”苏映雪抓住漏洞,“间接,也就是没有直接接触过,敢情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陌生着呢?”
“……”温荷突然无言以对。
苏映雪审视着她的表情,狐疑地问:“不是吧,上次你说分床睡,我以为你严谨,要留到婚后?感情你俩连嘴皮子都没碰过?”
温荷脸上一臊,低头喝酒,很含糊地“嗯”了声。
苏映雪痛心疾首:“是他太能忍,还是你拒绝得太狠?”
温荷懵懂地说:“都有吧。”
苏映雪瞪圆眼,有点恨铁不成钢:“小荷,你是真单纯。”
“嗯?”温荷不解,她颦起眉有些困惑,“我们俩本来就是合约的,没有这些才是正常的。”
苏映雪捏着温荷的肩使劲摇了摇:“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自己都说了,关耀主动找的你,你要不是对你有点企图,怎么可能死皮烂脸缠着你?再说说你,你要不是对人家有好感,会同意跟他住一块?”
“形势所迫。”温荷眨了眨眼,改口,“好像,是有点好感。”
苏映雪见温荷总算有点开窍了,欣慰道:“能意识到这点就行,睡他,不亏。”
看温荷突然怂了的样,迂回,“跟他谈个恋爱,也枉这番折腾。”
关氏创办珠宝品牌的发布会结束的次日,关闻西一早去关家老宅拿文件,看见关耀居然还在家,不免有些意外。
大半个月前罔顾亲情丢下公司那一烂摊子跑去给别人打工,擅自把公司账上的流动资金带走了一半。那可不是小数目,找个谈判高手,那笔钱都能买下整个温氏集团。
昨天走了又大半夜折回来,不太寻常,八成是被扫地出门。
关闻西倒没直接问出口,而是等了一上午,中午回来,发现他小叔还在。
关耀端坐在写字台上练书法,腰身直挺,几绺细发垂落额前,随风拂动,俊拔身形沐浴在晨光下,看着有几分落寞。
关闻西无声上前。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清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看样子默写一早上了。
“小叔,被赶回来了?”虽然关耀去顺城,是用工作原因来搪塞,可以前一说到工作,哪次不是推大哥去,但这回不一样。
小叔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关耀一顿,墨色在宣纸上渲染出断点。
无法一气呵成的文字,就是败笔,怎么补救也不会自然。他果断弃笔,回头望向侄子关闻西,
“从哪里看出来的?”
“很明显啊。”关闻西递还宣纸,“心浮气躁,写得一团糟。”
“人家不在意,”他闷声低哝,“出来几天了,连个微信都不发。”
敢情是委屈!
关闻西给了个理由,关耀回顺城的理由。
“小叔,白棠跑顺城去了,你帮我把她塞车里,让司机送回来。”
关耀觉得这个任务可以做,“白棠怎么又跑了?”
关闻西解释:“她不想跟她爸妈去国外定居,从机场跑的。”
“好,小叔这就去帮你把你的小童养媳找回来。”
看着砚台里的残墨,宣纸上的黑点,关闻西预感:小叔叔把小婶婶带回家还需要些时日。
而顺城这边,也不是没察觉。
两天了,关耀还没有回来。
温荷开始忍不住抱怨,说话不算数,说好的两天,看着他们的上次的电话记录。
还有3个小时就整整三天了。
连个微信都没有。
周末不用上班,这种情绪更显强烈,所以温荷出门逛逛找点事做,分散分散。
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商场遇到了他。
关耀没有看见她,他已经买完东西,在美食区等候用餐,身边有伴——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
隔了点距离,隐约听见等候取餐时,那名少女扯着他的袖子,“我能不能不回去?”
这样的画面不稀奇,商场里任何一个角落都有,情侣之间的互动。
温荷现在才要命的想起,她一直忘了向他确认目前的感情状态,理所当然认定,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掩饰对她的好感与追求意图,应当是单身。
可是这两件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关联性,温家的那些男人,教会她猎艳是男人终其一生不变的活动,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是多数男人天生的劣性,而且愈是有钱、有能力的男人就愈是力践这一点。
光温仁娶进门的三个,外面沾惹过的更是不计其数;她的大哥有样学样,现在外头那个有了身孕,正与大嫂闹得不可开交。
而关耀竟然也是。
无法忠于伴侣的男人,很脏,她瞧不起,也无法忍受。
晚上七点刚过,关耀好不容易把白棠那撒娇耍混的小丫头送走,她一口一个‘关小叔’喊得他脑子疼,请白棠吃晚饭时顺便打包了一份带回来。
进门时,温荷正坐在客厅划着平板,一见他,将平板往旁边一摆。
“我们谈谈。”
这架势——莫非是在等他?
关耀有些受宠若惊,乖乖听从女王召唤。
才刚坐下,她劈头便说:“你搬出去吧。”
不是吧?他搬来都还没满一星期。
关耀:“我以为我们已经取得共识了。”
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信任真的有点薄弱……
本想给她晓以大义一番,见她神色沉凝,他收起戏谑,叹口气,“我……犯了你哪条忌讳了?”
这几天都在安城,哪有机会惹到她?
难道是因为自己回来晚了?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关耀淡定地,自行从袋子里取出打包饭盒。
“好,那我明说——我不跟有女朋友的男人同居。”
“女朋友?你说我?”他半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求证。
她一脸“不然呢”?
“所以请你搬出去,不是我不守信,是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理亏的一方不是她。
“啊!”还女朋友,她都没答应哪来的女朋友?
“不是我说你,欲成事者,情报多不多先不论,最起码要准确,一个错误的讯息,往往会造成错误的决定,大厦将倾,然后满盘皆输,请正视这个问题。”
“是我亲眼所见,不是道听途说。”
“……关耀,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关耀正视她恼怒的脸,“那我也认真回答你,我、是、单、身。”
温荷没想到,他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
“我还亲眼看到,她抱着你胳膊撒娇。”这样还能有假?
“扯了下胳膊就认定是我女朋友吗?”
不是女朋友,为什么要允许她撒娇?没有一定的亲密度与认同感,担不起如此独一无二的称呼。温荷压根不信他,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嘴?!
男人的嘴,真的没什么扯不出来。
“关耀,你无耻虚伪。”她瞧不起他。
“我真不懂你们男人,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可爱活泼,为什么还是不知足?既要家花的温婉,也要玫瑰的冶艳,还有兰花的雅致,牡丹的雍容……永远看不完、采不尽。”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定下来,认真欣赏那唯一的一朵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眼见不一定为凭,耳闻不一定为实,你不信我其实我明白,你从一开始,就主观认定我用情不专、拈花惹草、是个绝不会对婚姻忠诚的浪.荡.子,对吧?”关耀自嘲。
所以在他否认时,她认为是哄骗女人的伎俩。
他明明都知道,可是被这个住在自己心里的女人一再讽刺,再强的心理素质,还是会受伤。
“不要太自信,当主观意识左右大脑时,往往容易让人做下错误的判断。记住我这些话,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吃上大亏。”
关耀没有起身离开,而是,走到餐桌前,摆好餐具,“给你打包了你最爱的那家西餐厅的蔬菜沙拉。”
拉出椅子,又说:“我很清楚,自己一直赏的是哪朵花。”
他一直不断地告诉她,他喜欢她,可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听心里去,以为他的喜欢,不过是新鲜浅薄的贪恋美色,建立在美色下的喜爱,色衰则爱弛,所以她对那些男人,总是不假辞色,包括他。
温荷眉目一动,微微震动她心头某根敏感的弦,有那么一瞬,她动摇了。
她竟然想相信他。
没有什么道理,就只是女人的任性与直觉。
回想,他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精准掐着她的点,又掌握尺度不过了头,如果不是太会操弄人心,是否有几分的可能性……他懂她?
他曾用君子花来形容她,虽是不经意脱口的一句话,但说的是她的心性,清高自守,不蔓不枝。
她目光落在餐桌上、他刚从带回来的餐盒,有她喜欢的那家餐厅的logo,里面没有胡萝卜……
等候在餐桌旁的关耀重重叹了口气。
“你口中的那个女朋友是我大嫂的外甥女白棠,还未成年,我只是受人之托把逃家的她劝回去。”
温荷:“???”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关家对峙,或者开个视频,我让我二嫂亲自给你解释。”
闻老师的微信,温荷有,不怕验证,是真话。
某个刚刚还盛气凌人批判他的人面色微红,眼神乱瞄。
关耀打算报仇了。
“温荷,这三天,有想我吗?”
“在商场看到我和小白棠,吃醋了吗?”
“还是,刚刚赶我走时,心失望了?”
三连击!招招攻城略地。
温荷低头,一步一挪,磨蹭到餐桌前坐下。
脸埋到饭盒里,“对不起。”
正欲错身而过的关耀回头,又听到她说。
“有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