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命。不像有些人呢,明明是当奴才的命偏生就不信邪。成啊,既然想改命,那小爷我就成全你们。不知晓怎么改命?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法子,那就是……去死!”
“死了的话,下回说不准就能投到富贵人家了。当然喽,佛家有云,那甚么……六道轮回,这是否富贵尚且不知,说不准你们还能投到畜生道呢。啧啧,真要是这样,回头小爷我还让人将你们买了来,这回就简单多了,直接送到大厨房,晚上多加个肉菜!”
“咋了?不说话了?哦,对了,你们被堵着嘴呢。放心,虽然你们的命不值钱,可小爷我也不是那般残暴不仁的人。趁着挨打的时候仔细思量思量,把想说的话理一理。没理顺也不要紧,回头打完这圈还有下一圈,一次二十杖,相信在没气之前,你们一定能想起甚么来的。没想起也不要紧,回头等死了以后给小爷我托梦就成,我不怕的。”
贾赦走进院门的时候,就看到背对院门坐姿格外辣眼睛的十二。
除了冷汗涟涟外,贾赦还觉得这孩子挺不赖的。
不得不承认,迎姐儿的确被养歪了,有这么个品位捉急的爹,她能长正才叫奇了怪了。不是亲生的又如何?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贾赦相处了十来年,迎姐儿早已从当年那个白糯可爱的小胖团子,长成了一个外表依然白嫩内里却是黑心的芝麻馅儿汤团了。
“问出甚么来了?”贾赦走到十二身后,拿手敲了敲他的额头。
十二赶紧起身站直,极为狗腿的道:“所有人都在这儿了,第一圈差不多就要打完了。我让人将打完的人送到柴房去问话,单独提讯审问,相信一定会有不少收获的。”
“你人在外头,那谁在里头审问?”贾赦一面说着一面就往柴房那头走。其实,说是柴房,可梨香院又不开火,即便有个茶水间,日常用的也是炭。因而这柴房也就放了些许杂物,总的来说还是属于大而空旷的。
说话间,贾赦已经到了柴房门口,虽说十二并不曾回答他的问题,可那也是因着他走得太快了。既已到了柴房门口,贾赦便下意识的伸手推开了门。
柴房肯定是比较阴暗的,采光跟厢房完全没法比。好在这会儿也才下半晌,外头天色亮堂得很,且里头还点了一盏油灯。
贾赦眯着眼睛往里头一瞅,先看到的是面如土色的贴着后墙根立着的贾政和王夫人俩口子,旋即才将目光挪到跟前,定睛一瞧:“怎么是你?!”
☆、第215章
坐在灰扑扑的桌案后头,史家大爷一脸生无可恋的抬头望着贾赦,只差没在自己的额头上刻上一行字:我是无辜的。
然而,事实却是,就算他今个儿真的刻了这行字,贾赦依然不会相信他的。
“你来这儿作甚?不对,应该是你来我家作甚?居然都不曾派个人支会我一声,你在搞甚么鬼?”贾赦原本攒了一肚子的气,虽说他并无意迁怒于史家大爷,却也忍不住语气略有些冲。
好在,史家大爷并不十分在意。
“别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从你家大门走进来的,才不是爬墙!对了,我还是带着妻女一道儿来了,光明正大递了拜帖的。”史家大爷一脸郁猝的望着贾赦,提醒他收敛一点儿,“至于我为啥会在这儿……我也很想知晓,身为正五品的刑部郎中,我干嘛非要跑到这儿来帮忙刑讯逼供呢?居然还要面对你的质问。”
贾赦愣了一下,旋即忽的笑开了:“别这样!大表弟,咱俩是谁跟谁啊,这不是亲戚嘛,互相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
史家大爷幽幽的道:“赦大老爷,您可知晓方才您那宝贝儿子也是这么说的。”
“甚么?”贾赦奇道。
“表姐夫,咱俩谁跟谁呢。这不是亲戚嘛,如今我这儿有了难处,你帮衬一把不是应该的吗?往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表姐夫!”史家大爷掐着嗓子模仿十二说话,说罢,立刻颓废的放下手来,无奈的向贾赦讨饶道,“我说赦大老爷,咱们要不干脆就别论亲戚了,左右我唤您大老爷,您唤我大爷,成吗?”
“哈哈哈哈!”贾赦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起来,旋即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史家大爷的肩膀,“我说表弟啊,不对,表侄女婿啊,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太天真了。你唤我大老爷,又让我唤你大爷,是不是暗指你要管我叫爹?”
史家大爷好悬没被这话气得趴下,偏他爹跟贾母是嫡亲的姐弟俩,可当年贾母早早的出嫁了,又很快生下了贾赦,而他爹却是极晚才成亲,又在成亲后多年才生下了他。事实上,史家大爷只比琏哥儿大了三岁,若是瑚哥儿不曾早夭的话,倒是同他差不多大小。
也因此,就算贾赦方才那话有占他便宜的意思,他也只能默默的忍了。尤其是……他娶了那拉淑娴娘家内侄女呢!!
“赦大老爷你也别太得意了,连琮儿都知晓我擅长刑讯,你就不想知晓我问出了甚么?”史家大爷挑了挑眉,冷笑道,“要是不曾认清辈分,我还真就装聋作哑了。”
“你别装疯卖傻就好。”贾赦才不吃这一套,十二是谁?打小就是个小混蛋,还是一个从里到外黑透了的黑心肠小混蛋。都不需要特地跑到院子里头追问,贾赦就敢肯定,十二能将史家大爷请来,必然是有后手的。
事实上,贾赦猜得一点儿也不错,虽说史家大爷一家三口来荣国府拜访是个意外,不过十二很开心的利用了这个意外。至于他将史家大爷请过来帮忙,也是允诺了好处的。
——知晓满清十大酷刑吗?十二表示,他可以提供全部版本,包括所需要用到的刑具和具体使用方法。
“行了行了,我说就是。”史家大爷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就算他非要跟贾赦拼辈分,充其量也不过是将自己挪到跟贾赦一个辈分而已,可这又抵甚么用呢?哥哥教训弟弟还是理所当然的,更别说,史家大爷还真有些不敢当贾赦的弟弟。
呶,看那边墙角根儿处,贾赦的嫡亲弟弟贾政和他媳妇儿王夫人,正一脸生不如死的贴着墙根站着。
所以说,当贾赦的弟弟是需要背上很大风险的,反而当晚辈的好处多多。史家大爷又不傻,自然知晓该如何抉择。
尽管王夫人和她跟前的心腹嬷嬷都觉得自己做的万无一失,然而事实上,这世间压根就没有任何万无一失的事情。之前未被人发觉,那是因为没人跟王夫人较劲到底,以及没有真正的好手出马帮忙。如今,史家大爷出手了,哪怕这儿没有他用惯了的刑具,面对这些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丫鬟婆子,他只使了点儿小手段,就查明了一切。
只见史家大爷随便将桌案上摆着的一沓纸递给了贾赦,同时开口道:“琮儿告诉我,你家的姐儿原是二房的庶女,后过继给了你。而就在今个儿,姐儿的亲生母亲忽的来了一出母女相认的戏码。很意外是吗?所有人都觉得很意外。不过没关系,咱们可以理一理这里头的缘故。”
“既然是过继,而非话本子里的狸猫换太子,这就代表这事儿是过了明路的,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加上姐儿的亲生母亲在府里待了十多年了,之前一直忍着,今个儿突然爆发,是为了甚么?或者说,这事儿能造成甚么后果?”
没有给贾赦说话的机会,史家大爷径自说道:“若是旁人家,我还真的不知晓,偏就是你们家。今个儿我一家三口来府上拜访,是特地来探望怀了身孕的贵府大太太。巧合的是,姐儿就是怀孕的大太太的女儿。试想想,掏心掏肺养大的女儿,徒然间被旁人认去了,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大太太一定会伤神的。她如今怀着身孕,又是如此高龄,结局是甚么,就不用我多说了罢?”
“往前推算,你还想不明白吗?”
“在你们府上,有个人想要大太太的命。可shā • rén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在shā • rén之后还不愿意被牵连在内,那就更是难上加难。所以那人费尽心机安排了这出戏码,为的就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死对头杀死。”
“想知道对方是谁?这个很简单,你仔细想想,你家姐儿原是二房的庶女,跑来跟她相认的是二房曾经的姨娘,将大太太怀孕的消息透露给那位姨娘的是二房的婆子,今个儿这一出戏是在二房所居的梨香院中发生的,你家姐儿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二房另一个庶女短了份例,接下来负责看好戏的是二房的丫鬟嬷嬷,而之后跑出来做主的是二房的老爷太太。”
史家大爷笑得一脸贱样,要是贾母在此处的话,一定会惊呼这完全是贾赦犯贱时候的模样。一般无二啊!
可惜的是,贾赦此时一点也不想犯贱,他只想发疯。
“所以,结论是甚么。”尽管已经猜到了一些事儿,贾赦还是希望有个最后的结论。
“你想要甚么结论呢?啧,赦大老爷你要明白,虽然我站在这里,也帮着你们家刑讯逼供了,可事实上这不是案子,也没法交由刑部来处理。包括……”史家大爷虚点了点已经交给贾赦的那沓纸,“这些不能作为供词。”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史家大爷和贾赦同一时间看向了后墙根处,并且成功的捕捉到了王夫人面上那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登时,王夫人被吓住了。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去荣禧堂看下妻女。放心罢,在官场也好几年了,我知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对了,需要我提供几个看不出伤口的刑讯法子吗?”似乎是知晓贾赦不会同意,史家大爷虽开口问了,实际上却是一脸贱笑的走出了柴房。
几乎是在柴房的门再度关闭的同时,里头传来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
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柴房的门被推开,贾赦略整理了一下衣衫,一脸正气的走了出来。待见着院子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时,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儿:“琮儿,你派个人去王家,就跟王子胜说,我想请他喝酒,也愿意帮他……毁了王子腾。”
最后几个字,贾赦说的很轻,仿佛像一阵清风般的划过心田,又似乎很重,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敲击在心房上。
王子腾是年少成名,如今已步入中年的他,可算是武将之中前五之人,又因着他是老臣之后,数代忠臣,很得泰安帝的信任。可以这么说,单论影响力,他并不比贾赦差。
在所有人都期待着贾赦和王子腾一文一武为泰安帝效力时,俩人却斗了起来。
更准确的说,贾赦单方面的开掐,一副老子怼死你的模样。在王子腾完全不曾反应过来之前,就收罗了一堆的罪证。
说真的,尽管大徒的律法已经比较完善了,可事实上真正完全遵守的人多半都是老百姓。对于贵族阶层而言,略有些犯事儿压根就不算甚么。像之前,史家大爷的父亲老保龄侯爷,便是因着吃空饷被勒令闭门思过的。可这仅仅是明面上的罪名,暗地里却是因着掺合了夺嫡一事。当然,明面上的罪名也不是冤枉他的,而是确有此事。且按着律法,吃空饷只要超过一千两银子,就足以判决斩立决了。
没人去统计过老保龄侯爷究竟吃了多少空饷,可想也知晓,他出生于富贵之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区区一千两银子呢?恐怕真正的数目是十倍数十倍,乃至于上百倍。
你说之前太上皇一直没有发觉?不,他知晓,只是视而不见罢了。就好比王夫人跟前的心腹嬷嬷,偶尔也会以主子的名义让大厨房上点好酒好菜,或者偷偷的拿了小丫鬟送上来的银子。王夫人能不知晓吗?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主子宽容,下人就会放肆,这用在官场上一样如此。
当贾赦铁了心要恁王子腾时,都用不着诬陷,随便拿几样罪证就可以了。再不然,每年还有三节两寿冰炭孝敬,在这上面做文章,也不是不可以。更别提,王子腾还有一个糟心媳妇儿李氏。
王家的奇葩在于,不单王氏女贪财,连嫁进王家的媳妇儿们,甭管以往在娘家是甚么德行,一旦进了王家的门,就会自然而然的染上了王家的习气。贪财简直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般,完全成了本能。
而人一旦贪了财,再发生甚么事儿都不稀罕。尤其王子腾位高权重,还是曾经不止一次去边疆打仗,去南方平乱的武将。若是在边疆,但凡战利品,身为将士是可以随便取用的,一文钱都不留给国库亦无妨,只因这事儿很难查清楚具体数目。而在南方,所谓的平乱更是乱上加乱,谁不知晓起义需要钱财?若是趁乱顺手弄掉几个心头大患,或者将几个乡绅富商玩死,不就可以多捞一笔钱了吗?
其实,连贾赦也没有想到,一旦彻查下去,王子腾竟有这般多的毛病。
这也难怪,王子腾是天生的武将料子,能征善战,却未必有底线。毕竟,文人爱惜颜面,又不曾经历过太恐怖的事情,即便你让他们作乱,他们又能如何呢?可武将……
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靠的都是武将,而非唧唧歪歪的文人。
吃空饷,贪墨军资,昧下战利品,收取巨额贿赂,以及包揽诉讼、买官卖官。
泰安帝勃然大怒,他是对王子腾信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