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男一女在算计着什么……

陈力皓失踪至今,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彭安在想,凶手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要么沉湖,要么弃山,要么……

假如陆姩是凶手,一个弱女子要处理陈力皓一个大男人,不大容易。如果没有帮手,转移尸体很麻烦。

她和陈力皓不是完全无关,吕恺肯定调查过她。就是不知道,吕恺有没有色迷心窍,故意让陈力皓女朋友背锅。

不管如何,杀人见血肯定会留下证据。

彭安呼了呼气。得想一想,哪里才是陈力皓的死亡第一现场。

第二天,陆姩回家的时候,望了望彭安家的窗户。

玻璃倒映着对面的灰墙,她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人。但他站在窗边,能一眼看见有人回来了。

她冒出一个想法,这算是敌在暗,她在明吗?

窗前的彭安退了退,进去卫生间,把后背弄湿了大半,接着对着镜子喘了两口气,再捂捂胸口的伤。

疼痛让他的脸色迅速变白。病美男的神态出来了。

他梳梳头发,戴上眼镜,出去了。

陆姩上到三楼,突然听见有微弱的求助声传来,伴随大喘气。

像是那只弱鸡。

陆姩的脚转了个方向,往楼上去了。

上面是天台,少人出入。她看到了半坐在楼梯平台的男人,脸色惨败。

彭安发出一声央求:“邻居……帮帮我啊。”

“你怎么了?”她停在楼梯边的脚步没有向前半步。

“我上去晒被子,到这里崴了一下,不行了,走不动。”他捂住胸口,大抽气地说,“而且,我伤口裂开了,痛……”

她没有回答。

窗外日光灿烂,她细长的影子投在梯级上,扭曲而狰狞。

彭安的深沉藏在镜片下。

两人静默了有十几秒。

他抬眼,委屈地说:“邻居,我再也不听音乐了,你来搀扶一下吧。”

“生病了,还跑上跑下的?”

“我想,楼梯也不高。走几步锻炼也是好的。”他又痛呼两声,接着说,“但……身子弱没办法。”

她每回见到这张脸,就有谋杀的念头:“哪儿崴了?”

“脚。”彭安叹息:“我被公司的坏人刺了一刀,医生说元气大损,要休养好久。”

她终于走向他,一步一步上楼梯:“怎么被刺了?”

“凶手脑子有问题。”他的声音低了许多,“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谁料对我仇视很久了。”

陆姩上了六级梯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脸是白的,唇色尽失,这么一个病秧子,能扛得住那一刀是命大了。

彭安伸出手:“扶我一下。”

她抚抚旗袍,在楼梯坐下,坐得比他低三级,眼里冷冰冰的。

他尴尬地收回手:“这里脏,裙子这么好看,可惜了。”

“喂。”

他礼貌地说:“我叫彭安。”

“哦。”和他一比,她反而成粗糙硬汉了,“你恐怕是母胎开始就元气亏损了。”

“呃……”彭安皱了皱眉头:“营养被弟弟抢走了。”

她抱膝,下巴枕在纤细小臂,别有目的地问:“你弟弟在哪儿?”

“不在上海,我过来这里工作,弟弟照顾家里。”他一手捂着伤,另一只撑在地上。

不在上海?“看你的样子,一只脚踏进棺材了,他还不过来照顾你吗?”

彭安又再劝:“女孩子说话还是温柔点好,‘棺材’这类不吉利的词语,能少用就少用。”

“……”这男人这个孬样,就算两人没仇她都想踹一脚。她见他驼起了背,喝了一声,“给我坐直!”

他吓得立即挺起了腰,可是扯到了伤口,又弯了:“唔……”

陆姩站起来,一步跳到了楼梯平台:“我说真的,你伤成这样,最好请个人照顾。否则这次没死,下次也见棺材。”

“我说,‘棺材’这种字眼实在是——”在她的冷眼之下,他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她这时才见到,他的后背湿了大半,衬衫贴在上面,十分清瘦。她记得,姓彭的那个人生得壮实,而彭安比她男朋友还瘦。难道真的杀错人了?

彭安察觉到她的目光,尴尬地解释:“出了好多汗,爬楼梯有热汗,伤口痛出冷汗。”

陆姩:“我扶你回去吧。”

“谢谢。”他连连道谢,又多嘴地补充说,“你就是面相比较凶,人还是很好的。”

“……”她搭上他的手臂。想不到瘦不拉几的他,手臂的肉还算结实。

他借力靠着她,下楼时呼吸比较重。走下半层,他脸上沁出了密汗。

陆姩险些扶不住他。

好不容易他开了家门。

她松开手,看着他扶墙跌在沙发上,腰弯了下去,捂着胸口痛吟。她勉强表达一下关心:“伤口裂了?”

彭安点点头,指了指柜子:“那里有药箱,能帮我拿过来吗?”

她掩上门,向着柜子走去,忽然见到了柜上的三个相框——分别是双胞胎兄弟的从小到大的三个年代。她脚步停在柜子前,“这是你和你弟弟?”

小时候的那张照片还写着“彭安彭箴十岁”字样。

彭安:“嗯,认得出哪个是我吗?”

陆姩认出了。一个壮,一个瘦,一个没有眼镜,而另一个,还是个小孩子,却戴上眼镜了。

对了,伤害她男朋友的那个人没有戴眼镜。

她皱了下眉:“你伤成这样,你弟弟没有过来探病吗?”

“他不知道。”彭安摇摇头,“他一年来两三次吧。今年没来,上次还是为了追女明星的电影,才来上海。”

陆姩看着彭安。

她杀错人了。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她之前杀的全都不是好东西,她心安理得地享受复仇的快意。但无辜的彭安承受了那一刀……

“那个……”见她半天没动,彭安不得不提醒她,“你能不能快点……”

“噢。”她拿了药箱过来,再看他的眼神里少了奚落。

彭安解了纽扣,掀开衬衫。

陆姩见到的又是莹白如雪的肤色。他脸上、身上唯一的血色只剩伤口绷带上的斑斑红迹。

她给他拆了绷带。

缝针的疤痕仍在,三条白线趴在深褐的刀口上,排成了一个“王”字。

“别怕。”彭安安慰她,“医生说,这属于轻伤。”

“那是你运气好。”陆姩有些内疚。她只为报仇,而非滥杀无辜。她低头给他上药。

“我就只剩运气了。真羡慕我弟弟翻江倒海的威风。我要是有他一半勇猛,也不至于挨这一刀。”

“你和你弟弟相差好大。”无论体型还是性格。

“嗯。”彭安苦笑,“说是双胞胎。但他生性霸道,把好的全抢走了。”

双胞胎……

她的报仇之路走得几分凶险。这一次,她要利用彭安和张均能二人之力,除掉彭箴。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彭安脸上半明半灭,嘴角的笑意更像是讽刺。

安静的房间里,一男一女在算计着什么……

彭安又说,东西落在楼梯间了。

陆姩回去楼梯上找到了。她翻看里面的东西,全是他的工作文件,都和经济有关。

她细细地把彭安的话一想,信息量颇大。

但正因为如此,他又正好搬来成了她的邻居。过多的巧合让她生疑,彭安是为了那一刀来报仇的吗?

这仇报得有理。她自己都睚眦必报,没立场苛求他人宽宏大量。

眼下,只能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

张均能调查了彭安。

彭安以休养为由,向公司申请了长假。说是休养,却放着洋房不住,搬到了公寓楼。

再一细查,彭安和陆姩还在同一层楼。

张均能觉得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又像是情理之中。

或许,彭安也注意到了陆姩……但是因为夜总会的案子而接近,还是去年就已经知道她?

张均能继续询问彭安的同事。

同事们给出的评价非常统一:“彭安是个工作狂人。”天天工作到凌晨。

至于他的性格,同事们表示,工作上无可挑剔,而除了公事,同事们在生活方面和他没有任何接触。

但是,彭安的弟弟彭箴,去年来上海的时间,和陆姩和她男朋友出事的时间有重合。

张均能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现在需要做的是寻找陆姩行凶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