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只需静观其变。

蒲弘炜嗤笑:“情书?这两位巡捕是走错地方了吧?或许要去大剧院?”

“写情书的人就在这里,我们是为了寻她而来。”两个巡捕走进来,四处看了看。

蒲弘炜脸色阴沉,向楼上看去一眼。

黑肤黑脸和清秀玉立交换了一个眼色,就要向楼上走去。

男人们立即拦住了。

黑肤黑脸眉一低,看向蒲弘炜。

蒲弘炜摆摆手。

男人们退下了。

蒲弘炜笑了笑:“两位巡捕,我叫蒲弘炜。巡捕房的人应该听过蒲这个姓吧?”

清秀玉立:“听过,如雷贯耳。”

蒲弘炜掸掸西装裤:“明白了?”

清秀玉立点了点头。

黑肤黑脸:“我们上去了。”

蒲弘炜怒目而视。

清秀玉立:“蒲弘炜先生,我们只是例行公务。”

蒲弘炜:“报上你们的名字来。”

两个巡捕把证件展示出来。

蒲弘炜看一眼:“请便。”

两个人上楼。过了一会时间,黑肤黑脸挽着陆姩走出来。

陆姩的脸上、身上都有伤,可怜兮兮的。

清秀玉立:“蒲弘炜先生,我们先把人带走了。”

蒲弘炜没有动。

临走的时候,黑肤黑脸回头:“蒲弘炜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来的。”

巡捕的车停在外面。清秀玉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姩上了车。一切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在计划里,小男孩把信送给吕恺,吕恺会来救她。

不知为何,来的是两个陌生的巡捕。

清秀玉立问起姓名。

陆姩如实回答。

“陆小姐,有个小男孩到巡捕房来求救。”清秀玉立拿出了一封信,“他说你有危险。”

这一封信,就是清秀玉立说的情书。寥寥几句,叙述的是无奈的爱情,末了的一句是死亡的诀别词。

“谢谢两位巡捕。”陆姩有些虚弱,“我一时想不开,才写下绝笔书。给你们添麻烦了。”

清秀玉立:“陆小姐的意思,小男孩说你有危险,是因为你要自杀?”

“是的。”她目光茫然,回答却很爽利。

信上有人名——吕恺。

“这位吕巡捕……是你的……”清秀玉立问得含蓄。

陆姩:“我的朋友。”

黑肤黑脸别有深意:“如果是说巡捕房的吕恺,他已有一位太太。”

陆姩低下脸,犹豫着:“是的。”

清秀玉立:“这就是你自杀的理由吗?”

陆姩:“是的。”

清秀玉立:“现在能想开了吗?”

陆姩:“或许吧。”

清秀玉立再三询问,是否有另外的案情?

她摇摇头。

巡捕房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天晓得这两个巡捕和蒲弘炜有没有暗地里的秘密。她不信任,也不说实话。

至于她为什么出现在蒲弘炜那里,她解释说:“蒲先生发现我有自杀的倾向,正要劝解我。”

“明白了。”清秀玉立把人送到路口,“陆小姐,好好休息。”

陆姩向二人道谢,转身离去。

人一走,黑肤黑脸搭上清秀玉立的肩:“她说的话,你信吗?”

“不相信。”清秀玉立笑了笑,“有很多的疑点。”

之前,小男孩想把信送给吕恺,去到巡捕房,吕恺人不在。小男孩远远见到蒲弘炜的气势,小脑袋瓜子一转,恐陆姩有生命危险,就向门口的一个小巡捕求助。

小巡捕见着信,往里走,遇上了过来的清秀玉立和黑肤黑脸。

这两人是总巡捕房的人,今日有事才来。

小巡捕说起了情书。

黑肤黑脸觉得有趣:“交给我吧。”

闲言碎语,则交给了嘴碎的小巡捕。

于是,所有人知道了,吕巡捕可能要娶姨太太,但凭他家原配夫人的暴脾气,怕是有一场好戏了。

吕恺回到巡捕房,接收到的是众人若有似无的眼神。他逮住一个人来问,才知道事情原委。

有一团怒火烧在他的胸腔,他喜欢陆姩,喜欢年轻的美人。可事情闹大了,他的面子挂不住。

吕恺回到藏娇的住处。

陆姩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捧着男朋友的照片,丢了魂魄似的。

“好胆子。”吕恺面无表情,“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陆姩根本不理他。

他上前抬起她的下巴。

她满脸泪水,眼睛哭肿了,凄凄哀哀。

吕恺手上的劲一下子就松了。

“要不是我的好胆子,我现在已经死了。”陆姩轻轻开口,“你不是不知道蒲弘炜的手段,但是比起你的名誉,你更希望见到的是我的尸体。”

“我早和你说了,不要写信。”他坐到她旁边。

“那时我觉得我真的会死……我迫不得已。”陆姩的眼里暗淡无光,“我没料到,还有巡捕赶来救我。”

吕恺手指一动,想去抱她,但想起众人看他时的眼神,他的气愤难以平复:“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陆姩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出丑就我一个人好了,我不会连累你。至于蒲弘炜,我不敢得罪。”

吕恺看着她。

她低头,把男朋友的照片贴到脸上。

吕恺夹杂着愤怒、尴尬、不甘,以及见到她跟男朋友合照时的独占欲,他上前抽掉了她手里的相框。

她的哀戚瞬间不见了,变得凶狠起来:“还给我。”

“你说的爱,就是在我面前对他念念不忘?”

“不然呢?难道经历过今天的事,我还会对你抱有想法?”陆姩俏脸紧绷,“蒲弘炜对我做什么,今天他又对我做了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但你想来想去,想的还是你的仕途。”

“你——”

“你放心,我今天就搬出去,从此我们各走各路。”

吕恺用力地摔了相框。相框碎了,但照片里的男人明媚又灿烂。

“照片我多得是。”陆姩要走。

吕恺上前拦住了:“姩姩,你冷静一下。”

“我不自救,死路一条。我去巡捕房求救,面临的是你的责骂,还不如我们恩断义绝。你离我远点,别再引他们过来了,我惹不起。”陆姩十分冷静。

急的人是吕恺。他理亏,他声誉受损,其实放陆姩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舍不得和她的夜晚:“姩姩,我们好好想办法。”

“什么办法?”陆姩抬眼看着他,“你觉得蒲弘炜会放过我吗?”

“我跟他谈一谈。”吕恺叹了口气,想抱她进怀里,“姩姩,我真的爱你。”

陆姩没有回答,而是推开了他。她也没有走,进房间去了。

他几次要跟她说话。

她只是“嗯”。

吕恺站在窗边抽烟,眉头紧皱。

陆姩的那一封信,他之前万般抵触。但这时,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她在艰难逃生。

吕恺抽了半支烟,突然相信了陆姩爱他,信是她临死前的深切告白。

他走进房间。

陆姩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可怜小猫。

他从她的身后抱她:“姩姩,你太苦了,你真的太苦了。”

她挣了挣。

吕恺:“这一次,我给你出头。”

她不挣了,回过头来:“真的吗?”

“我明天就去找他,让他别再来了。”

“蒲弘炜会听你的吗?”

“他多少会给我几分面子。”

陆姩面上担忧:“万一蒲弘炜一气之下,把你灭口了……”

“我给他处理了案子,算是和他在同一条船上。”在她的眼神里,吕恺化成了绕指柔,“姩姩,你有我了,你未来都有我在。”

她摇头:“不要了,我觉得我们斗不过他的。”

“这件事情不解决,他不会放过你。我不愿你再受委屈了,我会告诉我的太太,我将要娶你过门。”

陆姩难以置信,颤抖着想说话。

他吻住她:“姩姩,我爱你。”

不知道吕恺和蒲弘炜是怎么谈的,蒲弘炜没有再出现,但是吕恺的面色不太好。

也许谈判的过程不愉快。

陆姩不满意,她挑拨离间,为的是吕恺和蒲弘炜反目成仇。

有一天,吕恺和他的原配夫人大吵一架,他到酒馆喝得醉醺醺,半夜来敲陆姩的门。

他一进门,就埋怨妻子没有宽阔的胸怀:“不就是娶个姨太太嘛。”

陆姩用湿毛巾给他擦脸:“好啦,你话都说不清楚了。”

“姩姩,还是你对我最好。”吕恺突然笑起来,“我没有辜负你。我跟蒲弘炜谈妥了。”

“他真的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吗?”

“不会了。”吕恺差点咬到舌头,“不会了。”

陆姩扶着吕恺躺下:“你凭一句话,难道他就怕你吗?”

“我有他的把柄。你以为蒲弘炜为什么能逃脱罪名?因为我掉包了人证物证。真的证据……”吕恺打了一个酒嗝,“全部在我这里。”

说完,他倒头大睡。

自从和原配太太吵了一架,吕恺就在这里长住了。

有时,他会讲起巡捕房的一些人,比如那天的黑肤黑脸和清秀玉立:“他们是总巡捕房的人,有点假清高,别人来上缴保护费。他俩,啧啧,一个铜板都不收。”

陆姩好奇:“是一次不收?还是一直不收?”

吕恺:“一直。刚正不阿。”

“和你们格格不入啊。”她笑笑。坏人可以利用,比如吕恺。好人同样可以,如果那两位真的是好人的话。

“对了,姩姩,有商贩送了个西洋首饰,我送你。”

她起身:“你还是回家哄你的太太吧。”

“不去见她,烦。”

吕恺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书房。

他不知道,陆姩翻遍了他的每一份文件。

陆姩见到了蒲弘炜杀人时的人证、物证记录。

她记下来,手抄一份。她请了卖报的小男孩,把手抄纸送去了电料行。

接下来,她只需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