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宫里,二公主素来以聪慧理智强大著称,冰雪聪明不输男儿。
许是因为宛妃娘娘曾是皇后女官,又曾被送到夏主处做了几天宫廷女官。宛妃眼界不似一般女子。二公主东方芝自幼耳濡目染,也修的一身理智。
东方芝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宫人们都非常喜欢她。除了冰美人了一些,几乎没有什么缺陷。
东方芝不满蓁蓁这么十年如一日的没心肺,蹙眉道:“正是因为我快出嫁了,才要多教训教训你!”
她抓起东方蓁的手问:“你要被太子打多少次才长记性?大哥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东方蓁淡淡一笑。
东方蓁反问二公主,“倘若是你呢?倘若是你,有一天再也不能见宛妃,你愿意吗?”
东方芝冰冷眸子中闪过片刻茫然,她淡淡的垂下眼帘道:“有时候我愿意见宛妃娘娘,宛妃娘娘却也未必愿意见我。”
“二姐?”东方蓁不解道。
东方芝一笑:“宛妃娘娘现在有了茵茵,我可不是以前那个二公主了。”
她指着台上那个唱巫祝词的玉雪小人,“我记得以前念祝词的都是你的……如今我们两个成年的公主,都要靠边站了。”
东方蓁则偷着她的点心道:“二姐姐,五妹妹今年才四岁。你连个孩子的宠也争?亏你和茵茵还是一母同胞的手足,要是你我这样的,你还不得恨死。”
宠妃公主的点心就是比她的好一些。
东方蓁敢打包票,她这一碟绝对是膳房昨晚做好备用,今早热了之后端过来的。
真糟蹋东西。这种点心就是现出笼的东西才好吃嘛。
东方芝没有说话,静静望着南阁的青年才俊。
东方蓁顿时皱眉,拉着东方芝问:“宛妃娘娘还在逼你嫁给周景善?”
东方芝苦笑不语,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反问她,“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周景善不知道为什么,讨厌东方芝的很。甚至当众说过,自己无意求娶二公主为妻。
东方蓁倒是很喜欢周表哥。
周景善是淮阴侯世子。论起来,到他们这一辈,周景善算是他们这些皇子皇女的表哥,太子的表弟。
东方蓁磕着瓜子道:“不如你让‘九夷哥哥’去找宛妃娘娘谈谈?”太子在宛妃面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东方蓁把‘九夷哥哥’咬的阴阳怪气的,十分欠打。
东方芝克制着自己没有动手揍这小白眼狼。
东方芝道:“三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记太子的好。”东方芝恨铁不成钢的点着蓁蓁,“你这小家伙怎么那么爱记仇呢。只记得太子打你,可记得他疼你的时候?”
“记得,记得。”
东方蓁扯着自己凳子坐远了些,靠着观台围栏。她一脸严肃道:“二姐别说话了,要问神了。严肃,安静。”
开始吟唱祝词了。
年仅五岁的东方茵竟然不怯场,童稚清冽。
完全结合和当年蓁蓁嗓音的甜和东方芝的清冷。在隆重的盛宴上格外的合适,像是上天专门派来传递仙音。无情无欲,天真无邪的小仙童。
南阁席上,太子东方衍颇为怀念的看着祭坛中央的小东方茵。目光旋即就落在对面已经长的成人的东方蓁身上。
她看起来精神奕奕,粉扑扑小脸眉眼弯弯的。灿烂清澈,仿佛明珠。
公侯官员都在夸五公主落落大方,声音清甜,祷文念的极为清晰。必得上天喜欢。
“不亏是夏王宫的公主。”“夏公主都是苍天神女托胎转世,由她们传递天籁最为合适不过。”
祭坛司一位卜官和工部官员打趣,“我看五公主比当年的三公主还要出色。不亏是宛妃娘娘的女儿。”
大夏信奉格于上苍,巫礼是最神圣的。
太子东方衍侧耳微动,欣赏的心情被打扰,微微侧目。
后面立即安静下来,鸦雀无声的。
太子东方衍收敛目光,心道聒噪,一点不懂欣赏。若论天籁,对面栏杆趴着的那个才是。茵茵不过是童生稚嫩,才动听悦耳。
栏杆依着的那个小姑娘,才是龙海空灵,鲛人之嗓。
老天爷十分给面子,年幼的东方茵刚念完祝词。层层叠叠的绵延云朵就被大风吹开,太阳金光破曙而出。照在昆吾殿的祭坛上,东方茵雪白的小脸上,漾着金色阳光。
夏主高兴道:“好!茵茵不亏是我大夏公主,苍天听到了你的祝福。”
百官群臣齐齐欢呼,鼓掌称赞。
东方茵年纪到底还小,方才大家一片安静她不害怕。大家一吵闹,顿时泫然欲泣的伸出手,“爹爹,抱。”
夏主连忙吩咐太监,“还不把五公主给寡人抱过来。”
东方茵细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宦官的脖子,一看见夏主去扑过去。缩在爹爹怀里。雪白的小脸皱的像个苦瓜,“……好吵啊。”
夏主立即下令,“全场肃静。”
瞬间,整个昆吾殿鸦雀无声。乐人停止了奏乐,舞姬在无声中翩翩起舞。
东方蓁撇撇嘴,从栏杆上爬起来。来了,每年最无趣最牵强附会的表演要开始了。
东方茵刚通禀上天,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上天的旨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完第二句话,就不在说了。乖乖窝在夏主怀里吃着糕。
众人都不敢催。小公主通禀天声后,前三句话都是苍天赋予的旨意。该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
文官们通常都会对小公主的话加以解读。
例如以前,年幼东方蓁唱完祝词后,下台第一句话是:终于念完了,黄鹂我好渴。
文官便解读为:今年有旱。
第二句话是:我要尿尿。
文官解读为:但会天降甘霖。
第三句话是:黄鹂,我裤子脱不下来。
文官解读为:救灾救险,有奸人阻挠。
东方蓁趴在栏杆上看了半晌,乐了对二公主道:“我看今年大家会说茵茵的‘爹爹,抱。’是天下子民仰仗夏主统治。‘全场肃静’是让夏主警戒,广开言路。”
“茵茵还没说第三句话呢,急什么。”二公主东方芝淡淡道,语气很是帮腔自己亲生妹妹。
东方芝从小因为嗓音不够甜美童真,没有资格在夏主圣寿上唱过祝词。对此感受不深。东方蓁却深知,这些文臣胡诌附会的本事。
东方蓁自己随口说的话,他们都能根据自己当年的政见需要,把冠冕堂皇的辞藻扣上去,解读为上天旨意。
东方蓁不以为然的表情,让东方芝心里一阵不舒服。
忽的,东方芝心里一动。
三妹消息向来比她灵通。她能说出‘广开言路’的话,必然是太子近日遇到什么麻烦。夏主专治偏横,维护太子。文官需要一个‘张嘴’的由头。
东方芝刚想说什么,却见东方蓁神情冰冷的看着戏台一角。东方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吓了一跳。
丽妃怎么穿着普通美人的宫服坐在那里!
东方芝喉咙被什么堵住,仔细上前看了看。真的是丽妃。
丽妃不是被关进冷宫了吗。怎么能来参加夏主寿宴?
“蓁蓁?”东方芝以为是东方蓁冒着大不韪做的。眼神示意,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二姐,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东方蓁苦笑一声,“我哪有那个本事。”
东方芝目光仍然诧异怀疑,又是这个表情。每次东方蓁流露出这个神情,总让人看不穿。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沉多。
虽然丽妃这些年没有照顾她。东方蓁像无根浮萍一样,只能依附着太子东方衍。可皇兄对她很好,她怎么还是活的如此小心翼翼。
东方蓁的目光久久才从丽妃身上收回来,她很快恢复正常,非常光棍道:“管她呢。左右是袁德淼现在看着冷宫,她出来不出来,也牵扯不到我们。”
东方蓁笑吟吟的端来葡萄酒,豪气的喝,一杯又一杯。
等东方芝发现的时候小半坛都下去了。
东方蓁目光落到着夏主怀里的小茵茵。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妃千方百计出来,不就是为了见夏主一面。
茵茵和律儿是同年出生的,彼此只差一个月。如今律儿在冷宫后背生疮无人照顾,连药也没得吃。茵茵却被夏主抱在膝盖上,享受着万千宠爱。
东方蓁被酒气熏的两颊发红,水杏一般的眼睛都沾上了葡萄酒的颜色。
“蓁蓁,别喝了。”东方芝按住她的手,示意宫人把她面前的酒水全部撤了。
东方芝低声吩咐紫翘:“快去端一碗醒酒汤,等会儿该她上场了。仙鹤变成醉鹤无妨,从大鼓上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东方蓁听着姐姐有条不紊安排她的一切。靠在东方芝的肩膀上,手不规矩的摸她的脸,摸她的钗。
她很少被女性长辈这么抱过。被抱一次就想哭。
东方芝哭笑不得,攥着蓁蓁的手忙给白笑示意。“还不把你家殿下拉开。”
东方蓁不愿意,揪着东方芝胸-前的衣服撒泼。“二姐姐,二姐姐……”她杏眸泫然欲泣,满眼委屈的看着东方芝。
东方芝下巴一扬,指了指对面南阁的太子。“你瞧,谁看着你呢。”
“太子哥哥……”东方蓁立即松手临危正坐。
东方蓁兀自垂首了一会儿,抬头道:“看我也不给他喝。二姐你帮我藏起来。”
说着一股脑的把酒杯碟碗往东方芝案几下塞。
东方芝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真醉还是装醉。正头疼和蓁蓁如何分开。太子突然派人过来,附耳在东方芝耳旁说了几句话。
东方芝暗暗点头,嘱咐道:“我知道了,让九夷哥哥放心。”
东方芝把蓁蓁扶起来,捏着她鼻子灌了两碗醒酒汤。让人陪她去解手更衣,免得等会当众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