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阴差阳错

这雨下的,几乎让江东百姓怀疑要发生水患了。

约莫近黄昏。

江吟婳偷偷摸摸下床,着了身淡紫渐变鱼尾曲裾,将玉带系在腰上,微乱的发丝被人束起,笨拙但却精心地绾垂云髻。

铜镜中,李乾徵边勾唇笑。

“你已做新妇,出门在外就绾着这样的发髻,其他男也知道你嫁人了,不敢觊觎你。”

腰腹轻勒,玉带被他系好形状。

“美。”

李乾徵的额头凑近,在江吟婳的额头上亲昵蹭蹭,便牵着她跨门而出。

何迹在旁恹恹欲睡,可算看见人出来了,和青雉二人,一人撑把伞,为他们遮雨,却被李乾徵拿去,低头笑了下,亲自给江吟婳打伞。

路过曲曲折折的花园。

盛夏开的极艳丽极灿烂的木槿花、栀子,此时只是满地惨败。

就连玉兰花树冠也被风雨掀翻了方向,雪白如玉的花瓣夹着绿如翡翠的枝叶,缓缓飘零。

踩过规整有律的青石板路,李乾徵攥紧徵王妃发凉的双手,二人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和谐美好,让何迹忍不住戳了下青雉的伞柄。

青雉冷艳抬抬眼皮,掠他一眼。

“向往吗?”

压得极低的声音,何迹笑眯眯地问青雉。

青雉不搭理他。

何迹似习以为常,无所谓耸耸肩,摸着无数次被拒的小心脏:“哪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你就好了。”

只要你向往的,我都可以剖心挖肝的给你。

何迹无奈叹口气,敛去眼眸中落寞,不小心用力过猛,攥紧的伞柄竟然被他生生弄断…

“小姐?”慎之踩着碎步子,急急走来,舒口气,先是对二人行礼,再道,“你可知奴婢遇见谁了?”

她们可是第一次来江东,难道来这里还能碰到熟人?

“好像是夫、夫人的故人!”慎之极为激动,有些结巴,“您、您还记得夫人房中一幅美人画吗?”

“暂时没什么印象了,娘亲画了很多,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的。”江吟婳摇摇头。

要不说江夫人喜欢画画呢,给江吟婳取名时都带个画字呢。

“如果单独问奴婢那一幅,我也想不起的,可若您和我去看,你就知道哪幅画了!!”

江吟婳本就思念亡母,一提到母亲友人,她也有些激动,“那快带我去看看。”

这…慎之有些为难,看了眼徵王,道,“那人去给宇王看病,不知道这会儿走没走。”

李晟宇和李乾徵之前闹的那么僵,这时候过去,只怕徵王不愿意吧?

在江吟婳沉思的时候,徵王抓着她的手,朝另外个方向走去,一边云淡风轻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啊?晚上、晚上随便。我们这是去哪里?”

见拐了几次的小路,李乾徵笑:“去见那位疑似岳母的人。”

江吟婳手一紧,心跳快几下,欣喜溢于言表。

二人刚刚到李晟宇住所时,下人连忙拦他们。

何迹冷酷又拽地挡在他们前面:“我们王爷真是来和宇王叙叙旧的,不至于打架。”

“呵。”宇王手下的人冷哼,谁不知道宇王身上的伤就是徵王打的,更是严阵以待。

瞧两边的人就要打架,

李乾徵黑沉眼眸微眯,不怒而威,牵着江吟婳上前一步去,那些下人脚步微颤,面面相觑后,开口。

“宇王正在治伤,难不成徵王还要硬闯吗?若是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也不迟。”

“谁说本王要硬闯?”

李乾徵语气微扬,笑的从容,脚下去一步步朝那屋中踏去,丝毫不退。

“这、这不是闯是什么?”

守卫吞了吞口水,就要拔剑,被何迹狠狠按住手,冷笑:“我们王爷是走进去的,可不是闯。用词给老子斟酌好了,别瞎叨叨。”

许是外面太吵,庄夫人拧着眉,面色沉重朝外瞥了下,这一瞥,惊艳温柔,让江吟婳呼吸微滞,是她…

不是已经死了吗…

下意识捏紧李乾徵的手,徵王看着庄夫人的脸,也觉得有些熟悉。

四目相对,波涛汹涌。

庄夫人手中的银针,无声落地。

她机械化地弯腰拾起,重新放在火上烤,一抖,手指直接被烫伤,为不表现出异常,生生捂住。

察觉到江吟婳的变化,李乾徵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

江吟婳动动脚,李乾徵便道:“何迹,走。”

何迹便撤退,李乾徵也深深看庄夫人好几眼。

走了约十五米,一处凉亭那儿,江吟婳脑海里,至始至终都是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她紧紧抿唇,欲言又止地看李乾徵好几眼。

“回去说。”李乾徵心里也有了猜想。

才走几步,李乾徵又下令,“何迹,命暗卫待会儿把她截住。”

芭蕉硕大绿叶,被水流驼弯腰,串成晶莹水流朝下淌,江吟婳望着那丛芭蕉,还是难以忘记那张脸。

“婳儿,你认识她吧?”

李乾徵扶住江吟婳的双肩,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可以看到李乾徵的手有些微抖。

“我…”江吟婳轻咬唇,便不再说话了。

那位庄夫人,是敌戎郡主庄雅,二十多年前和亲入宫,封为雅贵妃,极得圣宠;传闻被何静璇下毒。

后来,璇妃打入冷宫,李乾徵也成了皇帝最厌恶的皇子。

江吟婳眼眸发虚,目光不再去看徵王。

其实庄雅初到大盛,唯有江夫人与她合得来,成了数十年的至交好友,还抱过江吟婳很多次,视如己出。直到八岁那年,她亲眼看见母亲给庄雅作了幅画后,第二天,庄姨就死了。

如果把庄姨身份告诉徵王,只怕他会因为璇妃,把庄姨押到京都吧?

斟酌了很久,风一吹,芭蕉叶积水覆巢而泻,凉气渗过脸,李乾徵抱她站在别处,叹口气。

“当心打湿衣裳,染风寒。”

李乾徵大概是猜到她不愿回答,便调开话题,“江东大雨,气温也降了不少,进去歇歇,本王出去为你去挑几件衣裳。”

“嗯。”

江吟婳目送李乾徵带着何迹远去,才拉着慎之:“那位夫人是庄姨,你看出来了吗?”

“我起初想起那副画,再仔细想,确实有些像,后来我又一想,按理说庄姨已经四十多岁了,断然不会像那位夫人那般年轻吧…”

“随我去看看!”

江吟婳刚跨出门,便停脚,“青雉留下,免得王爷回来找不找到我。”

青雉点头。

主仆二人出门,急急返回之前那路,这曲曲折折的拐弯,一拐角,因为走快差点撞到人。

江吟婳刚捂着额抬头,便看到那雍容美丽的脸。

正是一声华服又脱俗的庄雅,她是只身前来的,也是为了找江吟婳。

两人相见,几乎是同时红了眼,偏偏庄夫人还在咬唇,极力控制情绪的试探:“你、你是江将军之女?”

“是我。庄姨。”

待声音落下,庄雅立刻拥她入怀,紧紧抱住,泫然欲泣。

“好孩子,阔别多年,竟出落得这般水灵。你这般绝色,若是有个争抢之心,大盛第一美女就是你了。”

“庄姨尽是取笑我。”

江吟婳红着眼,无声擦去眼角泪水,抱着她就像想到母亲。

庄姨也知她母亲的事,叹口气,丝帕擦泪:“庄姨与你母亲那么好的关系,你也算是我的女儿了。空来蓝府坐坐。我如今,是枫县蓝家主母。”

主母?!

一瞬间,江吟婳什么都知道了。

庄姨离开皇帝后改嫁,这般胆大妄为,若是被知晓,简直是灭九族的罪!

“你、你是阑嵘信的姨母吗?我之前被蓝嵘信所救,就被带去了蓝府修养。”

“啊,是、是的。”

庄雅想解释什么,终究是吐了三个字,阑嵘信的身份,现在还是不告诉婳儿了。

“说来真是缘分啊,我前半月与老爷去山中寺庙祈福半年,这才赶回来,就遇到你。好孩子,你别走了,好好陪陪我,我可想你了!”

庄雅下意识地像小时候那样,去摸江吟婳额头,可江吟婳如今长得比她还高,只能稍稍垫脚,怜爱地摸摸。

“好。”

两人说了半个时辰话,庄姨也怕被人发现从前的身份,只好拍拍江吟婳的手背:“我先走了,记得来看我,婳丫头。

临走时,庄雅咬将手腕上带了三十年的祖传玉镯,戴在她手上。

江吟婳摸玉镯,深呼吸好几口气,开心的笑了。

庄姨居然还活着,十多年了,如果母亲知道该多高兴!

她满脸灿烂回到院子,不偏不倚地对上徵王的眼睛,他抖开薄披风,阔步来为她穿上。

“本王查出来了,她是死去的雅贵妃。”

江吟婳啊了一声,并不擅长在李乾徵面前伪装:“会不会查、查错了”

“婳儿,告诉本王,你好像认识她?她是你的谁?”

李乾徵挑起她下巴,洞察力极强的眼,微眯,对视。

江吟婳心中忐忑,没想到他查的那么快捷,“王爷应该是差错了,不会那么快查出来的吧。”

这双眼睛清澈水灵如鹿,很不适合说谎,李乾徵叹口气,将她抱入怀,深呼她脖颈幽香。

“婳儿,讲实话。”

“是我娘生前最好的至交,待我如至亲。”

李乾徵一愣:“你若不早点说,本王已经命羽营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她走了。押回京,为母妃之事好好说。当年该死之人,为什么还活着?”

害得他母妃白白打入冷宫数十年。

“别,别抓庄姨回京!”

江吟婳攥住李乾徵衣袖,神色祈求,紧紧抱住他,十分用力,“她待我如至亲啊…”

李乾徵面无表情,心头颤动,掺杂婳儿的事,他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更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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