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
因为灯光管制,街道上出现了从没有过的冷落,居民们吓得都不敢外出,大街上冷落得像荒凉的坟场,没有人声,只听见杂乱的皮靴声。
傍晚,在毓德女子中学的鼓岛联合救济会临时办公室,其他人员都下班离开了,只有刘子风一个人还在忙碌着,他认真地统计捐款、捐物的数字和各种救济费用的详细账目。
然后他又拿起一个算盘计算出每一组数字,又认真地逐个填进表格内。
这时,门外有人走进来。
刘子风一看,是挑夫杜师傅。他穿着一身旧衣服,头上戴着旧毡帽,一脸的乐呵呵。
刘子风搁下手中的笔,心中一惊。他想到上次自己跟踪“怪老头”被他半路上给搅了,不由得警惕性大增。
他不动声色地问:“是杜师傅啊,这么晚你还有事?”
“我来看看你?”杜师傅环视了下四周,看了看附近确实没有人,他这才凑过来说:“黄昏时刻,窗外一片金光灿烂的世界。”
刘子风听了,心里更加吃惊。这是组织上的接头的暗语,难道这是组织上派来的人?
但他脸上却是非常平静。
于是他回应着:“那是漫天飘落的枫叶,看窗外起风啦。”
杜师傅却没有顺着接头的暗语说下去。他突然转换话题说:“你这里有茶吗,给我倒一杯热的。”
刘子风起身,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来:“看窗外起见啦”。
杜师傅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又问:“这茶不错,什么茶啊?”
“看窗外起风了?”刘子风又说着这句话。这是他与鼓浪屿地下党单线联系的暗语。
看杜师傅不回答,刘子风开始怀疑他不是他们组织的人,而是日本特务。
刘子风听他还没说出暗语,一下站了起来就从身后拨出手枪,指着杜师傅的头,低声喝问:“你到底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
杜师傅慢慢的放下杯子说:“这些我都会告诉你,但是你也不必用拿着枪指着我吧,小心枪走火了把给我嘣了。”
他说着竟然显得十分镇定。
刘子风呵斥道:“少废话,快说,不然我就嘣了你。”
杜师傅推开他拿着手枪的手,一脸淡定地说:“干我们这行警惕性强是对的。好了,言归正传吧。你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我呢其实也和你一样,都是同路人。”
刘子风冷笑一声说:“兄弟,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同路人?”
“我知道你是地下党派来的和你所担负的任务。我们长期在鼓浪屿,和你们没有直接的任务联系,你怀疑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助你。”杜师傅解释说。
刘子风低声说:“你说的这些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杜师傅一脸焦虑的说:“我说的你怎么都不信呢,如果我是日本特务,我还会一个人来吗?如果我是的话,你现在早就坐在老虎凳上了喝着辣椒水了,哪还有时间说那么多废话!”他急得说着站了起来。
刘子风看了看周围,厉声呵斥道:“你少耍滑头,站在那不要动,否则我就开枪了。我现在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这个问题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每一个进入鼓浪屿的同志,组织领导就会发一份那个同志的资料给我,让我们暗中帮助他们。至于你,也不例外,你叫刘子风。”
刘子风一直举着枪,没有放下来的意思,但是他心里面却有些犹豫了。
“他真的是自己组织上的人?”他又问道。
杜师傅便不再辩解,默默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照片说:“这是你想要的,也许对你有帮助!”
他将两张照片放在桌子上,补充说:“我在盯梢‘怪老头’时,发现他总往日本领事馆的方向去,但都在领事馆的附近失踪,接着就是洪兴台的特务队紧急出动,我感觉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默契。”
刘子风听了沉默不语,大脑在飞速地思考着。
“你的怀疑可以理解,正是你的怀疑,才使我确定了你是自己人。”
刘子风仍然保持着沉默。
杜师傅又看了刘子风一眼,充满真诚地说:“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我们会想办法的。”
“谢谢。”刘子风叮嘱道。
“有了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的。”杜师傅说完,拉开门自顾走了。
刘子风收起手枪,拿起桌子上的两张照片看了看,塞进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