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路西庵宫田村崇则的官邸前,是一条南北大街,街上人来人往,人力车夫在拉着黄包车,街上还不时有挂着日本太阳旗的小汽车鸣着喇叭通过。
在稀稀拉拉人流中,一个四十多岁的货郎挑着担子吃力的走着,嘴里不停要吆喝着“拿破烂来换‘洋红’、‘洋绿’嘞——”、“拿废铁废铜来换‘洋火’、‘洋针’嘞——”
货郎的吆喝声拖腔带调,清脆婉转,抑扬顿挫,韵味十足。他一边走街串巷,一边警惕的观察着街上情况。
沿街路边不有演杂耍卖艺的,有打工扛活的,好不热闹。
还有一个算命先生在给路人算卦,他怀抱渔鼓,手敲云板,头戴道士方巾,看起来一身的仙风道骨。
汪东海装扮成一个管家模样,坐下来请道人给算卦。
算命先生煞有其事地问了他生日时辰,测了八字后,说道:“你是在寻人啊。”
“是啊,请先生帮我指点迷境!”汪东海顺着说。
那算命先生又掐着手指头算了一番,说:“今生有缘,来世再聚,这也许是有情之人不能在一起的最好解脱。”
汪东海听了暗暗发笑。他的眼睛不时地瞟向田村崇则公馆的大门口。
那算命先生趁周边没有人,便压低了声音说:田村受惊扰后很少抛头露面,外出时间不规律,不过洪兴台倒是经常出入田村公馆。”
有人突然向他们走过来,算命先生又抬高声卖起了关子:“阴阴阳阳阴阳不定风月事,善恶有报江湖人。”
“多谢大师的指点!”汪东海说着掏出两张法币扔在算卦先生面前,扬长而去。
原来走过来的是洪兴台和一胖一瘦两名穿着马褂的中年人,他们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匆匆走进田村崇则的官邸。
进入大门后,在一日本特务带领下,径直走向官邸的后楼。
前后楼连接处是一条长长的狭窄过道,铺着厚厚的地毯,挂着枝形的、亮晶晶的吊灯,到处都是镜子和鲜花,墙上还有裸体的西洋油画。
过道之中,站着几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年轻女人,微躬着腰迎接他们。三人的皮鞋踏在地毯上软绵绵的。
过道内很安静,只是里面的空气因通风不畅有点儿窒息,更有点阴森。
洪兴台停在一个豪华的房间门口。他小心地敲了敲门,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
洪兴台示意两个人走进去。
这是一间装饰十分讲究的豪华卧室。田村崇则穿着军服端坐在沙发上抽烟,看到两个人进来,田村崇则将烟头放在烟灰缸里使劲摁灭了,忽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响地绕着两人转了一圈。
看着田村崇则杀气腾腾的目光,两个中年人站立的双腿不由得微微颤抖。
田村崇则忽然闪电般地从刀架上抓起一把战刀,架在高个子的脖子上,冷冷地说:“八嘎,你们竟敢来诈降,欺骗大日本皇军,快说,谁派你们来的?”
“长脸”哆哆嗦嗦地说:“太君,你就是给我们两个胆,也不敢骗太君你,海沧的民军看到皇军不日将建立起大东亚共荣圈,真的是想归降皇军,我们还带了马县长的亲笔信,县里的乡绅名士都在上面签名画押了的!
田村崇则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心里的疑虑才打消,脸上的凶狠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些。
两人见状,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长脸”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田村崇则说:“太君,这是马县长给您的亲笔信。”
田村崇则接过信看了看,不动声色说:“嗯,他们都愿意做我大日本帝国的忠良臣民,这很好!但也请你们转告他们,马县长应里应外合配合皇军光复海沧,皇军决不会亏待他们的。”
“圆脸”忙低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不过还请太君定个日子,马县长要亲自前来,与太君专程洽谈投诚的具体问题,奉上海沧的岸防图。
“吆西!”田村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黄公馆里,黄德仁正在与刘文成在饭桌上聊天。
黄德仁又喝了一杯酒,感叹地说:“现在这世道人心简直糟透了。刺客横行,到处都是恐怖主义,重庆政府已然堕落到战国水平,行此野蛮、下作的血腥勾当,也能干得出来,连日本人都不如。”
刘文成极力附和道:“是啊,我觉得日本人的修养是极好的,至少不会从我们的背后开枪吧,让你猝不及防,提心吊胆的。日本人讲的是武士道精神,讲公平决斗。而蒋介石利用戴笠那帮特务们整天搞暗杀,诛灭异己,汪先生和周先生都是在蒋公的暗杀计划下被逼上梁山的。”
黄德仁拿筷子夹起一口菜放在嘴里边嚼边说,“日本皇军攻势如潮,势如破竹,现在的时局对我们很有利,我们要抓住机会啊!”
刘文成放下杯子,露出惊讶的神情:“机会,什么好机会?”
黄德仁打了个饱咯,略显得意的说:“日本人要打海沧了!”
“打海沧,这个消息可靠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文成继续问道。
黄德仁呷了酒,说:海沧方面已派代表与田村机关长接触了,他们表示要归顺日本,同日本皇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海沧。
“是吗?”刘文成一时兴奋起来:“这可是个好消息!”随即他表情忽地又黯淡下来,“不过,可又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黄德仁沉吟了片刻说: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我们将来可以到海沧去发展,海沧虽然小了点,但远离厦岛,咱们就不用再受李再新的窝囊气了。
刘文成听了一愣说:“噢,你的想法是?”
“我们要帮助田村机关长促成这件事!”黄德仁顿了顿,一幅老持成重的样子说:“你们不是成立了“福建省党部”吗,你可以以党部委员的名义,策动日军抓紧入侵海沧。我呢,也以厦门“华侨公会”会长的名义给日本兴亚院厦门联络部建议,在厦门设立促使华人反正的“新华同盟会”,策划参与海沧的治安工作。一旦海沧被日军占领,凭借着我俩的力量,海沧的维持会还不是我们的?”
刘文成想了想,高兴地说:“嗯,好计策。先生为厦门特别市政府聘任的参议,兼任华侨工会ZX,又委任日本劝业银行厦门分行主任等要职,由黄先生的出面推动,此事必然大成。”
黄德仁摆了摆手,十分谦虚地说:“兄弟曾担任日本外务省及总领事馆谍报工作,时常奔走于福建、广东、香港等地,又以委员之名,前往南京参加新政府的“全国代表大会”,在党内德高望重,又深受被日本皇军的器重。若你我两人联手同谋,此大计方能成此!”
刘文成听喜不自胜地说:“如果此事成功,你来任海沧的维持会长,小弟甘愿辅佐。”
黄德仁高兴地端起酒杯:“来,让我们肝胆相照,乘势而上,图谋一翻大业。”
“干!”两个人使劲碰了一下酒杯,把酒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