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江渊与江辰二人,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在某一刻抛弃所有的幻想,认可了这无能无力的一生。
可如今,一本折本,掀开了尘封二十载的真相,昔日尚未愈合的狰狞伤口被无情撕开,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再度涌上心头,几乎快要吞噬了他们。
而更让人心寒的是那帝国三亲王,苍天鉴,兄妹之情竟抵不过一纸空文。
手刃,多么刺人的字眼,长乐,长欣,在面对他之时,该是何等的痛苦?
至亲骨肉死在眼前,又该对她们造成了何种伤害?
为了保全自己二人,又做到了何种卑躬屈膝的程度?
这一点,江渊与江辰丝毫没有怀疑,一个连血脉相连的至亲都能痛下杀手之人,会因为一点乞求而心软吗?
答案是否定的,其中必然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恐怕只有当今帝君与苍天鉴知道了。
折本之上,只是提到了苦求之愿,并未详细提及,想来并非是什么光彩之事。
想到这里,江渊兄弟二人虎目泪流不止,猛然拍桌而起,异口同声冰寒着声音说道:“不报此仇,我江渊誓不为人!”
“不报此仇,我江辰誓不为人!”
见状,江道离眉头一皱,沉声喝道:“冷静,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什么意思?”,江渊目光冰冷的看着江道离,这一刻的他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迹象。
江辰同样目光森冷的盯着他,身体颤抖着。
“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对此,江道离视若无睹,他很能理解江渊二人此刻的心情,换做是他,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瑶适时站了出来,伸出手分别在江渊,江辰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他们冷静些,随后冲着江道离问道:“这折本是谁给你的?”
“苍溪。”
“三皇子?”
江道离点头道:“是他,帝国派系林立,太师院,净司,大理寺,鱼龙会,四足鼎立。”
“此人如今执掌净司八部,根据落花随缘庄以往的情报记载,苍溪与帝国的几位王爷皆不亲近。”
“苍天鸿手握大理寺之权,背后的是二皇子,眼下我与苍天鸿并未产生冲突,他的主意一时半会还打不到此处。”
“而苍天鉴所掌的鱼龙会,背后站着的是大皇子,苍溪此举,未必没有想把我们当做枪使的想法。”
听着江道离的分析,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海此时开了口说道:“此事至少有八成真,你与苍溪如今可算是同一战线,用此事糊弄你,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江海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江瑶赞同点头:“大哥所言不错,这折本上的记录,应该有所删减。”
江道离闻言眯起眸子:“这删减的部分,就是他让我们对苍天鉴出手的根源之一!”
顿了顿,江道离目光忽地闪烁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此事真假还有待确认。”
都说知子莫若母,江瑶看到江道离闪烁的目光,不禁问道:“你想怎么办?”
“良禽择良木而栖,更何况是人?”,江道离没有正面回应,在场的几人皆不是蠢蛋,仔细咀嚼之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位舅舅放心,此事,必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但现在,还请您二位按耐一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希望你们能懂我的意思!”
“…………”
江渊与江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苦涩溢于言表,但他们深知,此事即便真是苍天鉴所为,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对上此人无异于自寻死路。
若是只是自家死了也就罢了,一着不慎还会搭上整个江家。
江家虽强,可真要对上帝国,也只是一只大一些的蝼蚁而已。
是以,尽管二人悲愤欲绝,却也强自冷静下去,苦涩应是。
“另外,蝶翅已经暴露,不能再用了,为以防万一,除了母亲之外,三位舅舅我另有安排。”
话毕,江道离顿时压低了声音在几人耳边轻轻说了起来他要交代的事情。
……
许久之后,江道离送走了江海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就没为娘的事?”
这时,江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江道离无奈摇头:“娘亲的事情,就是坐镇家中,有谁冒头,一律杀了便是!”
江瑶柳眉微微皱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会不太平?”
“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了。”
江瑶黛眉皱的越来越深,叹息道:“只求自保也不行?”
江道离哑然失笑道:“娘亲何时也变得如此天真了?”
“自从十年前与苍天鸿有所交集后,我们从中获得的东西便注定了今时的路,怎么走,可以选,但不能不做!”
江瑶有些糊涂了,问道:“你是说这是苍天鸿的本意?”
“是,不过他的想法出了纰漏,他或许以为我们会如同他扶持李家一般成为听话的狗,却没料到我们会成长至此,以至于他无法掌控。”
“但我们也没得选,他不出手,十年前,江家或许就不复存在了。”
“杨崇,不是那时的我们能够对付的。”
江瑶沉默片刻说道:“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江道离面色微晒:“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在这里,没有什么对错,只有胜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青岩城太小,娘亲甘心一辈子偏居一隅?”
“那时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会支持你的!”
轻轻一笑,江瑶迈步走了出去,江道离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流过一股暖流。
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江道离哑然一笑,随后到了府中最深处,这里是江家同样搬迁到帝都的祖祠。
而今,烟儿正在此地。
祖祠的门扉被推开,盘坐在内的烟儿忽然睁开了双眼,头也不回的问道:“少主怎么来了?”
“来看看,有事要与烟儿姐商量一下。”
“何事?”
江道离笑了笑道:“冥海归元经!”
烟儿脸上没起半分波澜,淡淡道:“少主想要,尽管拿去便是,没什么值得商量的。”
“会有些痛,烟儿姐需要忍耐着点!”
“痛?”
烟儿面色古怪的看着江道离,那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呃……”
面对她的目光,江道离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他倒是忘了,常人所说的痛,对烟儿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罢了,当我没说!”
悻悻的说了一句,江道离盘膝坐在烟儿对面:“开始了!”
烟儿疑惑点头,虽不明白江道离会使用何种手段,出于信任,她却没有半点迟疑。
这傻丫头。
哦,不对,傻女人!
烟儿虽然看似仅有十八九岁的模样,实际已是活了数十载,丫头二字显然不太适合她。
江道离收起杂乱的思绪,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光洁的额头之上。
触感冰凉,没有半点温度,江道离只觉心脏发疼。
造孽啊!
一点白光自指尖迸发,随即没有丝毫滞碍便融入了烟儿的额头。
下一瞬,两人的身体皆是剧震了一下,烟儿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反观江道离则是目光炯炯有神,一股微凉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自烟儿额头处传至脑海之中。
江道离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其来无迹,其来无涯,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
摄神取念之法,这是前世中江道离无意间获得的一种邪术,别看咒文一片清明,其实是摄魂邪法之一!
通过此法,江道离可获取烟儿的记忆,想法,她的一切都可被掌握。
但江道离并非是那种窥探别人秘密的变态,他只取自己所需之物。
足足半个时辰后,江道离收回手指,面色苍白,无力的瘫倒在地。
邪法之所以是邪法,是因对修炼之人也好,还是对被施展邪法之人也罢,都有着极大的伤害。
好在烟儿是心甘情愿的,除了神念会有些损耗,其余并无大碍。
只是江道离就凄惨了些,施展此法,不禁让他的神念损耗大半,连体内的元气都被抽取一空。
好一会儿后,他才稍稍缓了过来一些,双手撑地坐了起来,目光刚好对上烟儿满是不解的眼睛。
半个时辰之中,烟儿只觉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脑海中游走,那种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妙,令她产生了似是而非的错觉。
面对她的目光,江道离显得有些尴尬,尽管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神念,却也窥视到了些不该他知道的东西。
“烟儿姐,你好好调息,我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烟儿如何反应,这厮便火急火燎的跑了,他那慌张的步伐,总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在他离去后,后知后觉的烟儿俏脸之上突然绽放出一抹惊人的红晕,女儿家的羞涩竟出现在了她的脸上,若叫江瑶看见,只怕是会惊为天人!
“该死的,老是回味个什么劲?”
另一边,落荒而逃的江道离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东西。
给了自己一巴掌,江道离惊觉自家脚步有些虚浮,苦笑一声,慢吞吞的回到了房间。
体内空空如也的元气倒没什么,三生经运转几遍就可恢复,那损耗的神念却是一时半会无法恢复。
是以,这厮刚坐到床上便忍不住的倒了下去,一觉睡醒,已是三日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