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猛抽凉气在死一般寂静的水狱中响起,两人神情如同见了鬼般,面色苍白,眼神惊恐的看着周围的炼狱景象。
江彤也就罢了,进来过不止一次的沈巧蝶同样如此,每次见到这里面的景象都让她有种身临地狱的感觉,或许地狱也不过如此。
放眼望去,入目之处是一条长有大约五百米,宽不过两丈的通道。
通道两边的墙壁用足有三尺厚的精钢铸就,坚固程度即便是巅峰神君境也无法打破。
脚下的通道则是青石般铺就而成,常年阴暗潮湿的环境使得路板上长着厚厚的一层青苔,人走在上面,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若只是如此,倒不至于让两女如此惊恐模样。
在通道两边墙壁之中,一间连着一间用手臂粗细的精钢柱打造而成的囚牢才是令人恐惧的来源。
江彤强压着心中的惊惧,目光投向那些囚牢。
只见两边一溜的囚牢之中,每一间都锁着一道鬼不鬼人不人的身影。
那些身影被七条足有成人手臂粗壮的锁链缠绕得不能动弹丝毫。
借助微弱的烛光往里看去,八条锁链分别死死的束缚着他们的四肢,把人硬生生的拉成一个耻辱的“大”字形。
剩余的三条,一条的尾端带着圆箍套在脖子上往后紧绷着,使得他们的头不得不呈四十五度抬起望向囚牢的穹顶。
最后的两条最为特殊,其上散发着微弱的幽光,尾端呈弯钩状穿进琵琶骨,江彤只看上一眼便知道其作用是为了封住修为而特殊打造的。
如此待遇,便是想要自尽也是没可能。
短短五百米距离,江彤与沈巧蝶脚步沉重,宛如历经了千万里之遥。
江彤数得仔细,这里共有九十间囚牢,每间囚牢都无空缺,也就是说此地关押着九十人。
只是有的囚牢中,锁链之上早已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副令人心悸的骨架,还有的是死去不久,开始腐败并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还活着的已是寥寥无几,这些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头被锁链拉扯望向牢顶,在正中眉心之处,穹顶有着在烛火照耀之下显得格外发亮的水滴,时隔片刻便会滴落在他们的眉心处。
那些还活着的人在恐惧之中接受着水滴的洗礼,痛不欲生的死去。
“滴水刑!”
沈巧蝶贝齿打颤,恐惧无比的说道。
闻言,江彤身躯剧震,滴水刑,这种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酷刑竟然真的存在!
所谓滴水刑,是利用水滴石穿的原理,首先让受刑之人头部不得动弹,然后用水滴不断地砸向眉心骨所在。
一开始,受刑之人还没什么感觉,可随着天长日久,犯人的头发开始脱落,接着头皮脱落,奇痒无比,疼痛难耐,直到水滴滴穿犯人的脑袋,才慢慢死去!
这种刑罚,只是想想便让人恐惧无比,也不知是何种丧心病狂之人才会想出如此惨绝人寰的酷刑!
身处这样恐怖的环境中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折磨,再加上这种酷刑,先不说水滴能不能滴穿脑袋,但是琵琶骨的两条锁链就足以要命了。
如此下去,这些人恐怕等不到被水滴穿脑袋就会先一步死去。
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江彤沉声问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有的是名震天下的大修士,有的是帝国权贵,根据白羽所说,这些人都是落花随缘庄背后之人的对头,所以被尽数掳来此地……”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低,但在这死寂到只能听见水滴落声音的环境中依然是那么刺耳。
“哗啦啦~”
或许是感受到这刺耳的话语声,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那是锁链被拉扯发出的声音。
“白……白羽?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羽,你这杂碎,有能耐放我出去,老子要活撕了你!”
“白庄主,给我一个痛快吧,求求你,杀了我!”
“白羽,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子要吃你的肉,饮你的血……”
“…………”
微弱的咒骂声,因痛苦而求死心切的话语在此刻传入两女的耳中。
对于白羽这个名字,江彤在此时算是有了全新的认知。
“走吧,等少主过来再定夺!”
话罢,江彤快步往通道外走去,这片地狱,她一棵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沈巧蝶对此绝无二话,事实上她比江彤更要来得恐惧,若是自己身处此地,还不如被人一刀砍了脑袋要痛快得多。
出了地狱,阳光洒在身上,快速的驱逐着体内那渗入骨子的阴冷。
“阳光正好!”
沈巧蝶站在阳光之下,燥热的温度仍是让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
帝都长街之上,一个俊秀青年与一个身着纯黑色长袍的男人正缓慢的走着,二人目标明确,方向正是落花随缘庄。
“殿……”
男人话还没出口,青年便斜了他一眼。
男人顿时会意,笑道:“公子,根据八部来报,六贤王出了帝宫后,去到城中的一个家族之中,只是,他好像吃了闭门羹,连门都没进去便走了。”
青年眯着眼,正所谓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净司六路所负责的是江湖大道,而八部则是负责朝中各大权贵,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是对净司最好的诠释。
“是风头正盛的那个江家?”
“正是,这个家族乃是近日自青岩城迁入帝都的,据查,之前六贤王在玄天地界所行之事便是与这个家族合作的。”
青年笑了笑:“看来实力不俗,有空本公子也去瞧瞧。”
“不过,现在这个江家在帝都中四面楚歌,兵部侍郎对其可是耿耿于怀!”
“一双破鞋也值得如此维护?”
男人一笑:“毕竟事关颜面,王大人有所介怀也属正常。”
“让你的人盯紧些,雪中送炭总是要比锦上添花更让人喜欢的。”
男人点头应是,心知眼前之人已经有了结交的念头。
两人笑谈间,不知不觉已是行至落花随缘庄所在,与此同时,江道离几乎是先一步到达,站在门口,刚好看见两人的到来。
皱眉扫了一眼,江道离并未进入庄园,反而是像守卫般站在门前,手握非念剑,盯着逐渐靠近的两人。
两人同样注意到了江道离,那黑袍男人眯着眼看着江道离,他并未多想,只当江道离是现在的落花随缘庄守卫。
“神君境的守卫,果然非同寻常!”
听着男人的提醒,青年淡然一笑,快走两步,谦逊拱手道:“在下苍溪,还请兄台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来访,还望沈总管不吝赐见!”
江道离淡淡的看着青年,盯了一阵后,故意压着嗓子道:“稍等!”
说完,这厮转身往庄园内走去。
天元帝国之中,姓苍的可不多见!
步入庄园,迎面刚好碰到惊魂未定的江彤与沈巧蝶两女。
“少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江彤见到江道离,先是一愣,旋即皱了皱眉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还怕有抢人的不成?”
玩笑一句,江道离看向沈巧蝶说道:“门外有个名为苍溪的前来拜访,此人是什么来头?”
沈巧蝶面色微惊,附身解释道:“此人具体来头不知,白羽曾叮嘱我,只管叫他三公子即可。”
“沈总管,你去见见他吧。”
江道离摆摆手,冲着江彤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悄然离去。
沈巧蝶见状无奈苦笑,江道离把自己推出去,摆明了是想试探自己,若是有半句错话,怕是活不过今日太阳下山。
远离了庄园大厅,江道离与江彤坐在一座凉亭内交谈着。
“你对那女人就如此放心?”
江道离无所谓道:“她的生死尽在我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是她能决定的。”
“怕只怕我们对她的威慑力不足,会有二心!”
“无妨,只要还有价值,二心并不重要。”
此话一出,江彤瞬间沉默了下来,江道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多说下去,没有任何作用。
见江彤不说话,江道离适时转移了话题问道:“有何收获?”
“发现了个恶心的地方!”
“恶心的地方?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江彤对这厮的行事风格早已见怪不怪,于是娓娓道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
听完江彤的描述,江道离眼神中闪烁着精光,说道:“好地方,去看看。”
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不想再进去那个令江彤觉得恶心的地方,可江道离发了话,她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带他进入了水狱之中。
刚进入水狱,江道离便表现出了与常人截然不同的态度。
别人是惊,是怕,而这厮却是眼神兴奋,连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都是对他没造成什么影响。
“这个变态!”,江彤暗自腹诽。
眼角余光瞥见江彤美目中的惊惧,江道离面色玩味道:“你很怕?”
“对未知的东西带有恐惧,属人之常情!”
“你若是怕,就跟在我身后,有我在,就算是那些白骨活过来也不好使!”
闻言,江彤莞尔一笑,身体很实诚的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面含笑意的看着江道离的背影,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
在水狱中走了一圈,江道离突然停下脚步,江彤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却听见这厮放声说道:“还有没有活着的?”
哗啦啦
话音刚落,锁链碰撞声瞬间响起,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江道离闻声一笑,快步走向声音传来的囚牢,非念剑随心而动,剑光闪烁间便将锁链斩断而去。
话分两头,沈巧蝶在落花随缘庄中见到了到访的苍溪。
“妾身拜见三公子!”
苍溪看着如今大变样的沈巧蝶,愣神片刻道:“许久未见,沈总管别来无恙啊!”
“有劳三公子挂念,请上座!”
沈巧蝶伸手虚引,苍溪也不客气,施施然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羽死了?”
沈巧蝶面色不变,不答反问道:“此事瞒不过三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
“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而已,沈总管无需如此戒备。”
“能否请沈总管告知,你如今的主子是谁?”
苍溪目光直视着沈巧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作为玩弄人心的高手,他很清楚其中的关键。
沈巧蝶亦是直视着他,眼中神色未变,许久之后,苍溪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移开了目光。
见状,沈巧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说道:“望三公子恕妾身无礼之处!”
苍溪手掌握紧椅把,想起以往白羽还活着的时候,沈巧蝶怎敢如此面对自己?
当真是翅膀硬了!
压下心头的不快,苍溪淡然笑道:“沈总管不肯相告,想来必有难处,不过本公子必有知晓的时候,届时还望沈总管坦诚一些。”
威胁?!
沈巧蝶美目微微眯起,不咸不淡道:“三公子的能为,妾身自然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