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汀迷迷糊糊清醒过来,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都是灰黑色调,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后颈处贴着绷带。
他觉得脑子有些不清醒,懵得厉害,眼前隐约发黑,看东西看得不太真切。
嗓子有些干痒,他费劲地咳嗽了几声,外面交叠的几个人影从门缝漏进来,影子们动了动,过了会儿,是小赵:“陆哥,你醒了吗?”
陆烟汀嗓子很哑:“嗯,刚醒。”
小赵进来了,她走到半路,后面又有人递过来一杯水,陆烟汀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曲如屏,但看的不是很实。
小赵坐到床边,递给他水。陆烟汀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一杯,这才缓了过来,仍然有些沙哑地问:“我怎么了?”
小赵说:“你刚刚在车上晕过去了,虽然当时看没什么问题,但是腺体好像还是受到了伤害,曲老师让他的私人医生给你看过了,简单包扎了下,让你好好休息。”
有些犹豫地,小赵接着说:“医生还说你的信息素现在不稳定,最好不要更换场所。”
omega的信息素如果不稳定,并且在无法抑制的情况下,是不能外出的,不然发生的任何暴乱都要归为是omega的原因。近几年,因为omega信息素紊乱而引起的各类事件层出不穷,况且别的不说,陆烟汀本人还是公共人物,这就更不合适了。
陆烟汀问她:“这么说,抑制剂也没有用?”
小赵点点头:“现在用的是医用的,平时的刚刚在车上我就给你用过了,但是效果保持很短,后来我和曲老师换座位了,要不然他都会受到影响。但是医生说医用的也不能保证效果,所以……”
她看上去很为难:“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办,现在是在曲老师家里……”
陆烟汀愣了下:“这是他的床吗?”
小赵拼命摇头:“不是不是,这是客房。”
小赵说:“你今天晚上最好就在这儿住着,但是因为曲老师是alpha,肯定不能就你俩住这儿,曲老师的助理张先生和我一样是beta,我们有一个人留下来就行了。我说我留下来,曲老师又说我是女孩子,和一些男人住一个屋子不好,就让我回去。我说我是个beta,没什么的,不过曲老师还是很坚持。”
陆烟汀的脑子转着,他发了会儿呆,对小赵说:“你确实回去比较好,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beta男性比女性也力气大些,更能控场。”
小赵犹豫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这都是他们的人,我打算问问王哥……”
“什么叫‘他们的人’?”陆烟汀有些虚弱地笑起来,“你又脑补什么呢,能有什么事。”
小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陆烟汀摸着后颈的绷带:“你说刚刚在车上给我用……那我晕过去的时候,信息素就已经……?”
小赵说:“是啊,当时曲老师反应挺大的,我们就停了车,我包里不是有紧急抑制剂吗,就赶紧给你用了一下,不过好像不是很管用。”
看了看陆烟汀的脸色,小赵以为他是因为泄露信息素而感到难堪,就宽慰他:“不要太在乎世俗的观点啦,最近医生不是还说呢吗,要实现性别自由,什么‘omega的信息素是很私密的’这种观点都太封建了,再说那种情况谁也控制不了啊。”
陆烟汀点点头,纠结着问道:“你刚刚说曲老师反应挺大?他……什么反应?”
“啊?他不是alpha吗,闻到你的信息素肯定有反应啊,而且当时你的信息素已经失控了,整个车全都是。”小赵理所当然地说,又换了个让他不要介怀的语气,“他就是忽然打开那个小窗户,捂着鼻子让我们停车,我还从来没听到他那么大声跟人说话呢。然后他就下车了,让我们给你喷抑制剂,味道淡了些他才上来的,还和我换了个位置,让我不要打开那个小窗户。”
陆烟汀听到这些描述,顿时难堪极了,他憋红了一张脸,嘴上还是说道:“噢,我知道了。”
小赵又开始为曲如屏说话:“不过他不是嫌弃你啊,他还是挺关心你的,当时车停在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味道不会产生影响的。还有就是因为曲老师是alpha,所以要避嫌的。虽然他作为alpha住出去更好些,不过这是人家的房子嘛,让他走去别的地方住,就两个外人住在他家里,肯定也不合适啊。”
陆烟汀失笑:“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小赵松了口气,小声道:“那就好。”
陆烟汀觉得她或许真的是个“诗词”,这个猜测让他觉得有些好笑,还有点可爱。
到了晚上九点多点,小赵走之前和他说了明天如果情况好转就来接他,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走了。
陆烟汀一直没下床,往门口看着,看到曲如屏和王东在说些什么,王东走进来跟他打招呼:“你好,陆先生。”
陆烟汀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好。”
王东又折过身去说了什么,陆烟汀猜测他大概是说,这个房间已经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了。
然后曲如屏走了进来,他换了身衣服,白色的T恤,看上去很清爽。
还有些干净的成熟感。
陆烟汀看的脸发烫,他不自然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这么说。”曲如屏把椅子拉开些,坐了上去,“感觉怎么样?”
“就是有点累,别的没什么,”陆烟汀又去摸后颈的绷带,“我感觉不到自己信息素出问题了,我好像也没有闻到?”
他有些局促:“不过不是说自己的信息素都闻不太出来吗,我也不是很清楚……”
曲如屏点点头:“王东说现在已经没有了,并且我都坐在这儿了,也没什么感受,说明现在情况很好。”
陆烟汀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陆烟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曲如屏也只是垂着眼睛看自己交握的手。
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吧!
陆烟汀抿着唇,不知道该看哪里,偶尔几次和曲如屏目光对上,他都很是不知所措,曲如屏完全没了平时那种温和的感觉,他就这样直直看着陆烟汀,也不说话,看得陆烟汀又窘迫又羞耻,呼吸全部都乱了,偏偏对方的眼神还有些无辜的意思,这让陆烟汀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要命氛围下,陆烟汀变得越来越局促,这直接导致了他问出一个令他自己也有些难堪的话题:“你闻到我的信息素了吧?”
曲如屏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抬起头有些茫然:“嗯?”
陆烟汀想缓解一下气氛,就笑了笑,话有些抖:“我……我的信息素应该不难闻吧?”
他本想用轻松的口语说出些诙谐的玩笑话,来表示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信息素泄露的事情,但这样说着说着,他反而自己变得越来越羞耻,这个度太难拿捏了,就好像他是在诱惑曲如屏一样,这让他有些慌乱:“我不是……我就是……”
“唉!”他呼出口气,恼羞成怒道,“我放弃了!我就是想说点什么嘛!我自己都乱了,不说了不说了。”
陆烟汀觉得曲如屏这么微微瞪大眼睛的样子意外有些可爱。
曲如屏后知后觉地笑了笑,他鲜少这样抿着嘴唇笑,显得有些笨拙和孩子气。陆烟汀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
陆烟汀笑着笑着,回忆着说:“我记得以前体检的时候,医生让我放出来一些信息素,但是他说我的信息素很微妙。”
曲如屏抿着唇看他,陆烟汀笑着对他说:“你怎么不问我哪里微妙?”
曲如屏有点像不会说话似的:“他……夸你什么。”
曲如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听上去像海水拍打礁石。
“大概就像是,”陆烟汀描述着,“他当时说……”
“说是像牛奶缠绕着薄荷还有烟的味道,沧桑里还带有些奶香。”
这样自己讲自己的信息素还是会不好意思的,陆烟汀笑得脸又开始发烫,他真的有些急了,他不知道今天的曲如屏是怎么了,总显得反应慢半拍,于是他催促道:“你不说点什么吗,曲老师?”
曲如屏眼睛慢慢地转向他,缓缓点了点头。
陆烟汀还是笑,曲如屏也微微露出了些笑意:“嗯,挺好的。”
“不是,曲老师……”陆烟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揉着眼睛,“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在状态啊。”
曲如屏“嗯”了声,恍惚地看着陆烟汀。
陆烟汀干脆伸手遮住了脸,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听到曲如屏也在笑,还问他:“怎么了?”
他摇着头捂着自己滚烫的脸,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别看我了——饶了我吧!”
曲如屏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拨了他一下,见他在躲,又说:“好了,你……”
他话没有说完。
陆烟汀有些疑惑,睫毛在手心里颤抖地扑闪着,然后,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混合着奶甜,涌入他的鼻腔里。
陆烟汀的耳边仿佛轰轰作响,他慌忙把手拿开,看见曲如屏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却又突地停了下来。
陆烟汀下意识叫他:“曲……”
他只说了一个字,后面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曲如屏的唇里。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了。
陆烟汀甚至有些疼,他觉得曲如屏几乎是撞上来的,吻得又凶又狠,他完全没有力气反抗,整个人都被曲如屏牵制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他被吻懵了,曲如屏一只手死死压在他的手上,另只手则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粗暴地吮着陆烟汀颤抖的嘴唇。曲如屏的鼻息炙热而滚烫,粗重地撞进陆烟汀微弱的呼吸里,陆烟汀勉强支撑着自己,但他就快要在这场吻里面窒息了,他的手慌乱地四处抓着,像是溺水的人在挣扎。
然而很奇怪,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尽管此时的曲如屏很吓人:他手下的力度丝毫没有得到控制,动作也尽显粗暴,陆烟汀的手腕和下巴都已经发红了。但陆烟汀也并不觉得自己害怕,他挣扎着从曲如屏的吻里抽离出来,惊喘着抱住他,胡乱说着:“曲老师,我、我……”
他偏过头,紧闭着眼睛咬住自己的手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曲如屏在他的脖颈处没有规律地吮吻着,这让他浑身战栗。陆烟汀觉得自己要被吻动情了,不知是不是信息素的缘故,他在突如其来的亲热里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顺从,但他只在空气中嗅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曲如屏似乎始终在压抑自己,并没有释放出信息素,然而他现在的举止却又十分地放肆,陆烟汀下意识搂抱住他,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了。
曲如屏一条腿已经上了床,他抵上了陆烟汀的额头,沙哑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陆烟汀缩着脖子在他怀里发愣:“没、没关系。”
两个人彼此喘息着互相凝视。
曲如屏捧着他的脸,重重在他唇上吻了一口,陆烟汀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被欺负到眼里都有了泪意。
然后曲如屏就放开了他,紧紧捏着拳头大步走出了房间。
“啪”——门被他重重甩在身后。
陆烟汀再度被冰冷而清醒的空气环绕,只有怀里残留了些曲如屏的余温,他看着紧闭的门,心有余辜地喘着息。